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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转承摇曳冬尽春去 ...

  •   次日里,云澜去叱罗太后处请安时,便说了让李贞之妻入宫说话的事情。

      叱罗太后神色显得有些疲倦,没有多说什么就应允了,只是末了看了云澜两眼轻声道:“昨日里姚太医说厍汗氏和冯氏是碰了什么才身体不适的,你昨日里同她们俩接触了吧,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云澜自觉自己对着厍汗氏及冯氏做的手脚无人能够察觉,叱罗太后便是心中怀疑自己,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因此她并不太过担心,温声道:“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不过呢,臣妾也怕会有什么,故而还想着今日去看厍汗氏和冯氏的时候,将姚太医开的方子抄写一份呢。听说姚太医乃是国手,厍汗氏和冯氏用了他开的药方上的药后,两人的症状都好了许多呢。”

      叱罗太后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依旧瞧着云澜道:“你是该去看看她们俩的。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过呢,虽然她们俩要修养一段时日不能很快的伺候皇帝,但是宗有好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就是姐妹了,自该互相照顾的。”

      云澜心中不耐“姐妹”一词,面上还是恭敬地应了。

      “好了,你下去吧。谢李氏进宫后,也不必领来我这儿请安了,我今日要为邵惠公大家祈福诵经。”

      云澜一怔,忙应了。邵惠公宇文颢,宇文泰的大哥,宇文护的父亲,绍惠公大家,不就是宇文护的母亲阎姬么?叱罗天后,真是能屈能伸呢。

      很快谢贞的妻子李氏入了宫,还带着才一岁的女儿云湖入了宫。

      云澜看着族妹云湖乌黑的头发,笑道:“小妹妹真是长得喜气,也有一头好头发呢。”

      李氏看着自己的幼女笑了,谦虚道:“夫人你啊,这是看着小妹妹亲近夸她。你不知道你叔父和阿思,他们都说阿湖这丫头长得不好看呢。”

      云澜看着族妹薄薄的眼皮和稍微有点塌的鼻梁,笑道:“殊不知女大十八变,等到阿湖长大了,定不是个标志的小娘子的。”

      云澜很想要孩子,很是逗弄了一会儿白白软软的小姑娘后,这才让白鹤将准备好的周岁礼拿了出来,没让李氏推辞,便让奶娘抱着孩子同白鹤去了屏风外面。

      “婶娘,我听说洛州那里的情形不好,不知道叔父处可有父亲的消息没有?”

      昭云殿中唯一放心说话的时候,只有夜深人静两人在卧榻之中的时候,云澜并不打算让殿中的眼线们都没有事情做。若是自己表现得太精明了,宇文护那里势必不会放过去。白日里,除了耳语,一般说话都会被人报给宇文护,故而她和李氏这次见面说话,并没有将殿中的人都遣开。

      李氏早从谢贞那里知道了洛州的情景,也没有瞒着云澜:“你叔父半个月前就收到了你父亲那边的消息,还是从之前赵国公府的长史那里得知的。洛州离金墉城太近,乃是两战之地,年前入冬之后就很不太平,流言四起。过了年后情势越发不好了,说是城中有人同齐国人相勾结,意图作乱。不过你父亲做得极好,半月前已经对意图做乱之人有了眉目,想必现在应该已经将他们都给擒获了。”

      云澜听了李氏的话,心中依旧没有放下心来,她知道父亲谢宜在州郡事宜上有才干,但是于军政之事却是生疏的,虽则去年曾带兵去剿过乱匪,但是那些人大多是战乱之后的流民百姓,自然不是州兵的对手。想到曾死于孙恩之乱的若干先祖谢,云澜当然不是很放心了。
      “就没有多的消息么?”

      李氏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事情,还是我追问了你叔父好几次,才告诉我的。”

      云澜想到叔父比父亲更受儒学的影响,李氏婶娘知道这么多也已经是极限了,便也没有再多问。

      “前些日子,陛下和我一起做了许多纸鸢,婶娘来看看可有合意的?可回家赏玩,上巳节时就不需再去买或做了。”

      李氏自然应了,最后挑了一只燕子纸鸢和一只花苞纸鸢,“夫人的手巧我是知道的,想不到陛下的手也这样巧。”

      李氏看着十几只纸鸢,清楚皇帝同侄女是真的很恩爱,也不再为有女子进宫而担心了。
      “听说昨日有美人入宫,夫人可见过了?她们可还好相处?”

      云澜一笑:“已经见过了。晋国公大家亲挑的,自然是好的。只是昨日里她们俩突然有些不适,要修养一段时日呢。说起来,我下晌该去探探她们的。”

      李氏赞赏地看着云澜道:“夫人如此行事,方显得大方。”
      云澜眨了眨眼,轻轻笑了。

      “婶娘,侄女想要劳烦您问问叔父一件事情,就是侄女想将谢家历代先祖之事编撰成书,不知是否可行?”

      李氏心中诧异,却也应了。

      云澜知道自己是外嫁女,她此意不过是想就谢氏两百年来的兴衰同南朝历史相系,编撰成书后,宇文邕也可有所启发,也免得自己整日里太过无趣了。

      “对了,婶娘,你回府去后,还请叔父将侄女的话用书信告知父亲,就说他孤军莫要逞勇。可同中州刺史李贤、熊州及玉璧城中的韦孝宽韦大都督等联合,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比之父亲在行军打仗之上多了经验,有他们为强援,独孤永业便成孤军,不会再轻易犯洛州了。”

      李氏已经知道了云澜爱操心的性子,自然还是应了。

      待李氏走后,云澜正准备去探看厍汗氏和冯氏,宇文邕便回来了。

      “阿澜,洛州之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今日朝中接到了洛州的奏报,乱党悉数抓获了,贼首周共也被官兵围住了。你父亲已经审明了,周共除了妖言惑众之外,还将跟随他的人分封将相,且自齐国那里得来了不少的兵器,明显是意图作乱。你阿父因立下此功,被授于宁远将军之位,将离洛州回宜阳领一郡军政。”

      云澜心中一跳,对着宇文邕道:“阿父想要一展抱负,我做女儿的自然不能阻拦。只是若周齐有大战,宜阳无险可守,我担心我阿娘和阿梧、阿懋。我写书信去让阿娘和两个弟弟回长安,你看如何?”

      宇文邕回忆了下梦中情景,摇了摇头:“你啊,这个时候写信过去让他们离开,也太急了些。”随即在云澜手掌上轻轻写了一行字——还有一年半的时光呢,无须太急。

      云澜也觉自己是关心则乱,笑着应了。

      “对了,老九堙智突他们已经到了西凉州了,这一月个多月里,他们倒是走得极快。”宇文邕今日听到的奏报之前,本以为他们一行已经到了敦煌郡了,没想到才到了西凉州,喔,堙智突也太将自己这个兄长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呢。

      云澜看宇文邕摸着下巴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撅了撅嘴,丢了一本书给宇文邕,留下一句:“我去探探厍汗氏和冯氏去,稍候就回来了。”

      宇文邕皱了下眉毛,看着手中《战国策》,笑了。

      云澜这边去看厍汗氏和冯氏,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回昭云殿的路上,她知道,这两人要歇息大半个月才可能出来见人的,因为放在心上的还是父亲谢宜的事情。谢宜不是宇文护的心腹,他坐镇洛州当然不会长久,回宜阳是理所当然的。宜阳,可以让母亲和弟弟们出来,只是父亲那里,若是抓住了一年多以后的时机,在宜阳立下战功,即便是宇文护,也不得不让父亲的官职往上升一下了。云澜打定了主意,便笑着回昭云殿去了。

      而宇文邕自以为将他挂在心上的宇文纯,此时正在凉州城的街道之上呆愣了大半柱香功夫了。

      “春雪湿罗裘,寒冰凝铁衣。贵叔父(宇文贵,字永贵),凉州设军镇以来,已经有十几年了,为何城里还这样荒凉?”宇文纯没有想到西凉州的初春之时依旧是冬日荒凉至极之景——残缺的城墙,破矮的屋舍,以及街道之上的残雪和偶尔出现的衣着褴褛抖瑟着的百姓。唯一的色彩,居然是街道之上偶尔行走的胡人的金发颜色。

      宇文贵叹道:“堙智突你毕竟年幼,除了长安及同州,尚未去个其他诸地。凉州如此情景已经不算很差了,战乱不绝之地,都是一片残破的。凉州背靠吐谷浑,比之离突厥的张掖郡及敦煌郡,好了许多了。你到了那里一看便知道了。”

      宇文纯心中闷闷的,“这里如此残破,是因为和吐谷浑的战事?张掖及敦煌郡则是因为突厥人时常南下劫掠了?”吐谷浑和突厥如此作为,朝廷大军征讨才是,居然和突厥结盟。宇文纯想到还要为四哥求娶突厥的公主,他心中着实不是味道。

      而宇文纯的随行侍卫之中,小少年陈虎子因为嘴甜人也机灵,早就和大多数侍卫大打好了关系,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的样子,他却不大明白,朝廷既然设立了军镇,有人来劫掠,带兵扫平不就是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他此行,得到的任务是,让这一路的行程尽量放慢点。不过呢,他还没有动手脚,老天就来帮忙了。这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功夫了,下了雪的天儿就占了一半,自己一行自然走不快了。

      另有周虎,瞧了陈虎子那样子,没得心里有气,想到宇皇帝私底下说的事,心中就不痛快得很,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不说这一行人心中的思虑,只说宇文护那里,他的事情虽然极多,但还是不会漏掉皇帝每日里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回报。当然了,云澜之前和李氏的话,云澜和宇文邕白日里无关紧要的话占多数,所以时日一天天过去了,他也渐渐地对宇文邕和云澜松懈了一些,没有紧急的事情,他只三日里听人回报一次这小夫妻俩的言行举止。

      所以,四月里时,宇文邕向宇文护说:“堂兄,朕同三胡从小一块儿长大,之前也是一块儿读书习武的,如今朕一人读经史,甚是孤单,很想同三胡一起读书。而且他只是宗师上士,平日里也无事。不如让他还是陪着朕读书?”(宇文孝伯,字三胡,宇文泰族兄安化公宇文深之子,父亡后,被宇文泰抚养长大,此时十九岁。)

      宇文护这些时日里为母亲阎姬之事忧烦不已,并不觉得宇文邕此举有什么不对,毕竟宇文孝伯不过十九岁,也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便一口答应了。

      “那堂兄,朕的老师也想换换呢。”

      宇文护看了宇文邕不耐烦道:“你想让谁做太傅?”

      宇文邕自然察觉到宇文护语气的变化,忙温和道:“这个朕自然是听从堂兄的。”

      宇文护想了想,朝中如今他不喜之人贬的贬驱出长安的也驱出了,唯有于翼,自己拿他不好办。喔,让他做太傅好了,好听又没有实权。

      “就燕国公于翼吧,他早年跟随四叔素有才干,教你读书是极好的。”

      宇文邕哪里不知道宇文护的意思,他也早知道会这样,一早就有了主意,心中暗自高兴不已,谢过了宇文护,就面露喜色往昭云殿去了。

      宇文护见状摇了摇头,这些时日里,他已经将当初的疑惑转为了肯定,弥罗突这小子就是宇文家的异类,居然真是个痴情种子,心中只有一妇人!幸好宇文家还有自己在啊,不然四叔辛辛苦苦打下的这一片江山还真是完了。想到此处,他便想起了前日里接到了谢宜的奏请,说是想在宜阳城外建筑外城,本来对于此事他不置可否,不过谢宜一连三封奏请都是同样的内容,他便答应了。谢宜为何如此,他还是能够明白一二的。世家子弟,无比看重名声,但是振兴家族,当今世道,唯有马上挣得,文章写得再华丽锦绣也没有多大用处的。至于宜阳城,有陨州(玉璧城)韦孝宽,中州李贤,谢宜要建就建吧。

      五月之时,天气越加的干燥起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云澜不出殿门,也觉得脸上干得很。

      “夫人,出去走走吧。”白鹤和百灵这两日觉得云澜这两日很是烦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天气和谢家的原因。

      宇文邕做样子去上朝了,云澜也不耐在殿中闷着,便起身同白灵白鹤等一起出了昭云殿,往御苑去了。

      “虽然花儿都焉耷耷的,但是这赏花的人也不少呢。”云澜看着花苑另一侧的身影,轻声道。

      白灵白鹤抬头看去,却是李娥姿带着小太子,同厍汗氏、冯氏等人。

      那边李娥姿等人也看见了云澜的身影,忙带着胖胖的孩子同厍汗氏等一起过来了。
      “给夫人请安。”

      云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大好的厍汗氏,笑道:“厍汗充华已经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呢。想不到你同李美人这样说得来。”

      厍汗氏除了进宫第一日同宇文邕打过照面,是一次也没有见过宇文邕,她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数次去找云澜,也只是见到了云澜。而在叱罗太后那里明里暗里诉了两次,云澜却更委屈地对太后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他想去哪里,又岂是我一介宫妃所能干涉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倒是李娥姿,还真是有意思,话中话外,是劝自己多往昭云殿里去,自己当然欣然应了。

      “李美人这些日子时常来同臣妾说话,让臣妾知道了不少陛下幼时之事,臣妾真的感激李美人姐姐呢。”

      云澜笑瞟了李娥姿,见胖胖的男孩子将左手中的一朵月季递过来,还笑嘻嘻地道:“最好看的花儿,最好的人。”

      李娥姿忙拦住孩子:“哎呀,孩子不懂事。夫人勿怪他。”心中就是暗想这花自己想那会儿儿子都不给,如今居然给谢云澜了,真是气人。

      云澜不在意地笑了,见笑胖子依旧举着花,右手紧握,拳窝心里露出一条小鱼尾巴来。这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呢,随即接过了花儿,不想却闻到了一阵鱼腥味,随即一阵作呕。

      干呕了半天,停住时,云澜才发觉白鹤和白灵一脸惊喜里看着自己,而李娥姿和厍汗氏则是一脸震惊。云澜很快就明白了,莫非是自己有了?喔,葵水是晚了四五天,平时自己每月里都会向后推几日,所以这次也没有多想。

      “夫人,赶紧回殿招太医诊脉吧。”白鹤忙道。

      云澜也想回去自己给自己把把脉,便同李娥姿、厍汗氏告辞了。

      李娥姿看着云澜远着的背影,眼神中一片晦涩难明,眼角瞧见的厍汗氏,则是自此对李娥姿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当天云澜并没有被确诊出有孕,只因时日尚短。不过云澜却已经确定自己腹中有了孩儿,宇文邕自然心中暗喜。忍了五日,姚僧垣诊断孕事后,他才不用讲喜意藏起来了。

      “我想就我有孕之事告知阿父阿娘,正好以此让阿娘回长安来。你看如何?”云澜扯了扯宇文邕的袖口道。

      宇文邕心中高兴,也觉得此借口极好,不但同意了,还亲自替云澜磨起墨来。

      而云澜的书信送来宜阳后,最后来长安的,只有褚氏和谢懋,谢宜自然不可能离开,至于谢梧,因为书信送到宜阳之时,他正动身去了玉璧城,所以错过了云澜的书信,但是他却正好和宇文护的心腹尹公正在玉璧城中撞了个正着。

      玉璧城乃是关隘要地,由勋州刺史韦孝宽镇守,他乃是同陆腾齐名的大将,曾在玉璧击退过高洋的大军,更是率兵坚守玉璧多年。而且此人颇有计谋,他极为疏财非常得人心。买通齐国许多的人作为细作,晋阳和邺都城中的大小动静,他很快就有了消息。正是因为他的缘故,长安城能够很快得知齐国内部的大小之事。

      韦孝宽没想到宇文护会让尹公正这个时候来玉璧城,当然更没有想到宜阳郡守家的大郎君会来玉璧。

      “果然是谢家子弟,真是身姿风流。”韦孝宽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梧赞道。他以前并不怎么看得起江南来的世家子弟,不过是会动动笔杆而已。倒是这一年多来,对谢宜改观了不少。他从得到的消息上,知道谢宜并非那等眼高手低之人,有些能力的。

      “谢家郎自然是兰芝之姿。”尹公正也摸着胡须笑道。心中却在想谢梧离开宜阳来玉璧的目的,他知道此时谢宜应该离开了洛州回宜阳去了,因为朝廷任命了新的洛州刺史。

      谢梧早已不是之前只会读书的小少年,对着两人依依行了礼,才在下首案几后盘腿而坐,“韦大都督和尹大人的夸赞,真让小子汗颜。”

      韦孝宽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尹公正道:“长史来的可不是时候,这个时候的玉璧城,正是最热的时候啊。”

      尹公正自然不会当着谢梧的面说出来玉璧城的意图,而是笑对谢梧道:“谢大郎君可能还不知道,吾离开长安城中时,得到宫中的消息,说是谢夫人有孕了。真是要恭喜谢大郎君了啊。”

      谢梧心下一喜,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淡笑道:“此乃天家之喜。”随即也不顾尹公正在坐,对着韦孝宽请求道:“小子此次来玉璧城,是想向大都督看看玉璧外城内外格局的,不知道可方便?”

      韦孝宽已知谢宜要要宜阳建筑外城之事,自然不会拒绝的,便让自己的长史辛道宪领着谢梧去了。

      帐中无他人,尹公正这才说了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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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转承摇曳冬尽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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