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儿》谢清一

93、2014年1月19日

　　那天，许度的脸色在靛青色的外套下显得格外的白，他的双腿一前一后略微错开，上身坐得笔直。即便嘴角微微挂了一点笑意，还是让他看上去有一点距离感。
　　“观众朋友们好，我是主持人房磊。”对面坐着的那人手引向了许度的方向，“我相信大家一定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时的话题是什么吧？没错。牛郎与织女，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古今中外，讲的都是爱情。现在我就来给大家讲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和有点不普通的故事的主人。”
　　“您好，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您第一次接受采访。非常荣幸。”主持人客套的作了开场，“没想到您会同意。”
　　“我倒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许度仍旧笑着，“难得的是还有人想知道。”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听着有些悦耳。
　　“说笑了。”那人闻言笑了起来，“想知道的人可不只是我一个。您很特别。”
　　“因为是一个残疾人？”
　　“不不不。听说您和您妻子之间从认识到在一起有很长一段时间？”
　　“十几年。”许度脱口又道，“十五年。初中就认识她。”
　　“那您这也算是早恋了，青梅竹马。”
　　“也许。应该不算，我们之间年龄还是有点差距。她要成熟一点。”
　　“时髦的姐弟恋？”
　　闻言许度脸色微微有些红，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据我所知当时您和她相处一段时光之后她毕业返乡，当时您还在高三就读对么？”
　　“嗯。”许度眼光转了转又抬头看着对方。
　　“我很好奇的是，一般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是应该挽留，或者说跟过去么？”
　　“当时我们并没有确立关系。”
　　“没有确立关系？是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你的意思？”
　　“不是。”许度摇了摇头道，“是不确定日后会做什么。”
　　“我不是很明白。”
　　“应该是我表达有误。是当时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因此才没有让她留下来。”许度垂睑笑着，“我妻子一直觉得我是个刻板的人，她可一点没看错。”
　　“您是考虑到现实生活问题才没有对她表白的？”
　　“是的。”
　　“您当时考虑到的问题包含着哪些？我是说您觉得和她之间的距离包括哪些？”
　　“年龄。经济收入。社会角色。还有……”
　　“还有？抱歉您的指的是身体原因么？”
　　“嗯。”许度的表述停了下来，“这不是最主要的，但是是无可改变的。”
　　“是受到什么启发吧。毕竟这对那个年龄的人来说思考得太成熟了。”主持人似乎有些亢奋，换了个姿势又道，“那您现在还觉得您和她之间存在隔阂么？各种原因的。”
　　“没有。”许度的眼睛抬了起来，“我可以给的想给她的都能够做到了，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
　　“冒昧的说一句，我感觉您在处理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习惯将自己摆在了低位。是否出于对于身体的原因？那您认为她对于您的感情中存在同情么？”
　　“不。”许度眉头皱了起来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我想是我说话方式不太合适。抱歉。”
　　许度看着他，挺直的上身微微晃了晃，片刻之后昂头轻声的说:“我从未假手于人。”
　　那人似乎又说了句抱歉，许度也住了口。
　　“我这里有个小惊喜要带给您。是我们电话拜访到的一段录音，您想听听看么？”
　　“好。”
　　录音中是这许多年来早已不会再忘却的声音，听得许度的嘴角也不由为之真心的翘了上去。在她心中他是一个很浪漫很温柔也有男人味的人。
　　录音很快就听完了，许度笑着道，“我就是想见她才去的。哪里有浪漫。”
　　“花了那么长时间飞去另一个国家，在大多数女孩子的心里都会觉得浪漫的。”
　　……
　　“最后问您几个私人的问题。”
　　“请说。”
　　“一直以来觉得同传这个行业很高端而且神秘。您能说说自己在这方面有什么优势么？或者是经验之谈什么的。”
　　“我？”许度笑着道，“除了会死记硬背倒没什么经验可以说了。况且身体情况也不适合做普通的翻译对不对？”
　　那人隐隐约约感觉出一点恶意了，随即笑了笑道，“我似乎感觉有点冷。”
　　“我说的可是实际情况。商务场合可是对外形要求相对较高的，但是做我这行的要求会低。”许度眨了下眼睛严肃的顺道。
　　“好的。这个情报有点打击人，我都快接受不了了。”那人擦了擦汗，“最后一个问题。您希望您的妻子多久不会离开你？”
　　“二十年。”许度抿着嘴笑道。
　　“为什么？”那人一急又追问道，“为什么不是一辈子。”
　　许度摇了摇头道，“对不起。那是最后一个问题。”
　　——
　　韦依靠着许度有看了一遍录像，手指在他的肩上跳着舞。她关了电视笑道，“还好最后没播出。不然我要是台长肯定恨不得炒了这个员工。”
　　“他是不怎么讨喜。”许度闭着眼睛，脸颊试图捉住她的手指。
　　“太喜欢探究人的隐私了。”
　　“嗯。不顾及别人感受。”
　　“不过我总感觉你也蔫坏蔫坏的。”
　　“哪有？”许度仍旧闭着眼睛靠坐着，韦依将他搂在了身边笑道，“你不想说的时候你完全可以避而不谈的。和他计较什么？”
　　“我诚实。”他扭头埋在了韦依的颈窝处吹着热气笑道。
　　“痒死了。说真的，最后几句真该让你的同事们都听听。长得好看的出去跑了，幕后做同传交传的都是歪瓜裂枣对不对？”
　　“我不就是事实么。”许度仍旧耍着赖，“哼。又没哪里撒谎。”
　　“好吧。事实上我爱上了一个裂枣。那么裂枣先生，为什么是二十年？”
　　“因为二十年之后我享福享够了。而你会是一个漂亮优雅的小老太太。”许度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更慢了，“到时候如果你想走我也舍得放你走。”
　　“你呢？”
　　“想你。”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家，说了不会再丢下你，说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韦依揉着他的头发笑道，“你言而有信，我也会。以后我们都老了我还是不会丢下你。到时候我推着你或者让别人推着我们。好不好？”
　　“嗯。”许度站起来晃了晃上身，“我知道，骗你而已。你怎么这么不经事。”
　　许度抬脚将茶几上的垃圾都推进了垃圾桶，韦依弯腰要捉，只见他飞快地踩了回去，“你答应过我的，不开这种玩笑。”
　　韦依扑了个空，心里微微一滞，许度笑着的时候在很多方面还是固执得可以。
　　看到了韦依的失落，许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
　　低头盯着双脚，过了许久才道，“我反应过激了。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的。”
　　“不是。”韦依脱了鞋用力踩上了他的脚，“这是你的底线，我明白。”

作者有话说

　　诈尸状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