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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所谓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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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大娘暧昧的目光,江程这顿饭吃的可是如坐针毡。尴尬的三两下扒拉完了饭,拉了顾明月就赶紧上路,也没能发现他脸上难得的局促和羞涩。
安然无恙地把顾明月送回了杏林春,江程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这天下能制住这小魔头的,顾明远算是不多中的一个。顾氏向来人丁单薄,这一代顾氏姐弟二人早早就丧父丧母,长姐如母,顾明远从小就对他宠溺多于管教,近来却有些严厉的样子,顾明月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听江程讲完来龙去脉,顾明远从她进门开始就紧皱的眉心却越皱越紧。思量了半晌,幽幽开口道:“恐怕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江程闻言挑挑眉道:“哦?敬之何以见得?”
顾明远挽了衣袖,在小童端来的铜盆中细细静了手,执了三两根金针在顾明月几个穴位上捻了捻,“姐,痛……”他立即痛呼出声,扭头看向屏风外站着的江程,但瞪了半天还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只好咬咬牙放弃了。
“化功散。”顾明远神色未变,看来还是对顾明月乱跑一事生气,对他的痛呼置之不理,纤白的手指依然不紧不慢的捻着金针,“这是幽国的化功散,其中有一味药材药材只生长在幽国极寒之地。”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如今青幽两国贸易交往频繁,幽国的化功散出现在青国也并不稀奇。”
顾明远在屏风后似是一笑,“说起这些,安平就有所不知了,青国的化功散药效好,而且价格比远途而来的幽国化功散低很多,久而久之,现在江湖上几乎找不到幽国化功散了。”她拔了金针,让小童执了灯,仔细烤了烤,淡然出声:“那伙山贼既然用的是幽国的化功散,不外乎两个可能,一是他们钱太多,二是——他们本来就是幽国人。”
“这……”江程讶然了,倘若那伙人真的是幽国人,那这件事就非同小可,此时边疆局势紧张,竟然还有幽国人明目张胆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山贼,其中机巧,江程不敢再往下想。
“幸好那伙幽国人的目标不是你们两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了你们下山。”顾明远转出屏风,唇角勾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哼,江程……”屏风后的顾明月在半睡半醒之间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江程直直看着顾明远,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敬之,此时事关重大,初说与我知之外,切不可说给他人。”
“放心,我虽不是朝廷中人,却也不会学那些长舌夫一样乱嚼舌根。”
出了杏林春,江程特地去了趟府尹衙门,明里暗里的提了下京外云隐山中似乎有幽国山贼这件事,那府尹也是个聪明人,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便派了人前往云隐山中查探。
心情甚好的江程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到江府已经不知不觉是正午时分了。估摸着现在正好的是开膳时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心道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抬步迈进大门,才感觉今天的气氛似乎不怎么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来来往往穿梭给各房各院送饭的小厮小侍们,今天都一个个站在院中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狐疑的穿过院子,却意外的发现平常从来不来前院的江九竟然在正厅门口站着。一看到江程,眼睛一亮,赶忙迎上前去,焦急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家主今日找了你几次,你一直没回来,我被逼无奈,只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江程一听这话心里就感觉不妙,狐疑的看了江九几眼,那家伙嘿嘿一笑一副讨好的表情,哪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正厅。
出乎意料地,今日宁氏和江瑜竟然一起坐在上首,江程似是不能适应厅中的昏暗般眯了眯眼。十多年未见,这个年轻时容貌娇艳手腕强硬的江正夫也终于抵不过岁月的磨砺,浓重妆容下深刻的鱼尾纹出卖了他的年龄,鬓角也隐约有银丝闪现。
那一瞬间,江程几乎抑制不了心中汹涌而至的怨恨与愤懑。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江程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落水后他嘴角的冷笑!嘲笑江程痴心妄想吗?呵……可是江程还活的好好的,并且会让他在有生之年都看到她活的很好。她就是要做他喉间的那根刺,扎得他日夜不得安生。
摆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江程拱手道:“见过母亲大人,见过父亲大人。”有腥甜的液体从喉间慢慢溢开,她却笑得越发诚恳,这些年的隐忍,让她越是内心痛苦面上越是笑的开心。开始面部因为极度的扭曲时有抽搐,但是这些年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你说,你这一夜都去哪鬼混了?”江瑜饱含怒气地开口问道。
江程诚惶诚恐地低下头答道:“女儿昨日去拜访好友,玩乐得晚了些,想着江府定然已经门禁,就借宿了一宿。”心里却不以为然,江瑜竟然也会关心她夜不归宿?真是可笑!
“逆女!还敢编些乱七八糟的胡话糊弄我,江九都已经承认了,昨日你明明是去青楼鬼混了一夜!”
江程心里苦笑,江九真是编的好理由啊,这下怎么也洗不清了,这种事越描越黑,干脆闭口不言。
江瑜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倒是宁氏开了口:“此事也怪不得程儿,她都二十八了,屋里连个知冷知热的小侍都没有,她去……那种地方,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江瑜闻言目光闪了闪,气势弱了些,“好女儿当洁身自好,如今她入朝为官,更是要注意言行举止,怎么能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
宁氏一哂,缓缓道:“正好前几日奴家的表弟来信说让奴家帮忙相看一下媳妇,程儿倒也是个绝佳人选。”
江程闻言抬头,正好捕捉到了宁氏看似慈爱和蔼的眉目间冰冷一闪而过。
江瑜却摇了摇头,说道:“明王的独子平阳郡卿今年刚刚及笄,正是待嫁的时候……”
“什么?大人不是要把平阳郡卿说给柳儿的吗?怎么……”宁氏大吃一惊,正想跟江瑜争辩,触及她冷冷的眼神,却是身子一震,颓然不语了。
“程儿是江府嫡长女,哪有嫡长女尚未娶亲就先给次女说亲的道理?”
江程闻言心里莫名一紧,开口道:“平阳郡卿身份高贵,女儿恐配不上郡卿。”
江瑜面色微缓,意味深长地看着江程道:“你是我江府嫡长女,又是新科状元,翰林院编撰,配一个郡卿还绰绰有余。况且我江氏也是名门望族,和明王府也算门当户对,有何配不上的?”看着江程头越来越低,还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去探探明王的口风。”
这一出让江程完全措手不及,江瑜对她这个长女的轻视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却突然态度一转,个中缘由她也捉摸不透,困惑了许久。
这天刚一下朝,明王甚是意外地被吏部尚书江瑜拦住了,客套了半晌,这位吏部尚书话里话外的总是提到平阳郡卿。明王那般心思玲珑剔透的人物,哪能还不明白这位交情一般的吏部尚书是什么意思。当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儿刚满十五,说实话本王不舍得他早嫁。但如果对方是出色的人物,且能得小儿青眼相对,本王也不会反对。”
想到江瑜的几个女儿,明王一笑道:“江安平倒是个不错的,本王挺看好她。”
江瑜闻言大喜,回去就如此这般地跟江程说了一通,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多多和平阳郡卿接触,现在明王都已经看好她了,现在只要搞定她儿子就行。
言罢还上下仔细打量几下江程,把她看得是汗毛倒立,突然说:“程儿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都瘦了。”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江程猛地后退一步,垂眸道:“翰林院事务并不繁忙,母亲多虑了。”这副母慈女孝的画面真是不适合她们两个,她实在是无法再装下去了。
悻悻然收回了手,江瑜轻叹:“也罢,这样瘦点也好,更显得俊秀,你父亲姿容绝世,若他还在世,也定是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姿容绝世?江程好想大笑,再美的容颜百年后也不过是红颜枯骨,萧落英绝世的容貌顶个屁用!他死后,许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情妻主另娶他人,他唯一的女儿苟延残喘地活着,被她母亲给彻底忽略,专为他而建的落英苑成了名副其实的落英之苑,人烟寂寥,无人问津。真的是天大的讽刺啊!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不可信的吗?
现在江瑜又在这里装什么情痴呢?变心了就是变心了,没有什么理由能为变心开脱,既然做不到,当时就不要轻易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誓言极重也极轻,对于听者来说,它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而对于说者来说,也许不过是哄人用的甜言蜜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