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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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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胖子正好走过来。应该是来看吴邪是否醒了。
他很吃惊,叼着的烟随着说话就掉到了地上:“我操!小哥你这是干什么……你……”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低声。他看了看内屋还躺着的吴邪,随即意识到捂了嘴,却还是面色不善,压低了嗓子说出后半截,倒有异样的深沉:“你要离开?”我没理他,拿起装备走了出去,胖子快步跟在后面,垂头嘟囔了几句。
在屋外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葱茏而神秘。有风吹过,送来不知是哪座山头的草木味道,有意外的舒爽。
那十万大山里埋藏了秘密,不过现在一切都没了意义。
或者,之于身后的胖子,还有屋里还没醒的那个人,这一切从一开始本就没有意义。不仅是他们,还有那些已死的,尚活着的,挣扎着想脱离的,固执着不甘销匿,明的暗的各类人,为了各种原因被卷进这个在岁月深处激荡千载的洪流,他们在江流中沉浮,登不了岸,到不了底。
深恩负尽,却只是一场徒劳的轮回局。
秘密只是秘密,终极只是终极。好似可笑,好似可悲。
幸或不幸,人心而已。
看透不透,人心而已。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胖子正点燃第二支烟。我回头淡淡道:“谢谢你。”他闻言似受惊吓,眼一睁,不自觉往后一退,手一抖,烟又要掉。有些滑稽。他楞了一下,拾起烟后挠挠头,干笑两声:“哈哈……小哥……这样说可不就见外了。是说过去咱哥仨一起下斗的时候,你也救过我和天真那么多次了,胖爷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回你遭难,天真和我二话不说必须得来……"
“不只是指这。”这半生,能遇上这样几个人也很是不错。
胖子哑着声音笑了笑,狠狠的吸了口烟,闭了闭眼吐出一阵烟雾缭绕,迷蒙中倒有几分沧桑:
“小哥,我知道你背后水深,不是好与的人,但是胖爷我这辈子泥里翻滚浪里来去,人堆里那些操蛋事儿也见的不少,不说看人有个十分的准头,但大概是个什么角色却是敢说的。小哥你这水虽然深,却不混。我们这一行,生死由天不尤命,走上这一条也都有觉悟,而且胖爷我的觉悟从来都高。但是这几年,和天真,潘子,还有小哥你,这一路淌下来也觉得很是痛快,真他娘的值。到老了也是段不错的念想……胖爷我本来是怀着进了出不来的心思和天真进了古楼,想着最后折腾一把也不算冤枉,没想到还真把小哥你整出来了。以后胖爷我就留在这儿了,守着云彩小媳妇儿,山清水秀人也靓,多好。以胖爷我的资产也能在这儿多充几年大爷……小哥你也别嫌胖爷我烦,我就想着小哥你平时清清淡淡跟个吸风饮露的……呃,那什么似的,就想和你唠唠,小哥你受累就听一下,胖爷这些话想说也很久了,就是没个机会,说出来胖爷自己都嫌矫情,整天想这些□□蛋整的跟天真似的……”
我断断续续的听着,想起了屋里的那个人。以前总是听他和胖子在斗里这样时不时的闹腾,没想到换了角色。想到这些,在恍惚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由于过于久远而无从得知是否曾经存在过这样的感觉,有些陌生,却很是实在。于是“嗯”了声,示意我在听。
胖子笑了笑,吐一口烟继续说。
这一回他说的很慢,很是认真。
“咱哥仨一路过来,胖爷我在边上时不时插两下诨,天真对你的事,不,或者说,对你是真上心,兄弟也不过如此了,你怎样待天真,胖爷也看着了。胖爷我在边上看着是门儿清。忍不住诨几句。天真这货是人如其名,胖爷我给他的绰号没错。胖爷我还想着沾沾光捯饬几个明器混日子,你说天真他图什么。
我们这一行。
且不说他也是被绕进来了,但是从西王母那老女人那儿回来后,他就说过不下斗了,舒舒服服过日子当小老板,可是这样说着,这古楼他娘的天真也下了两次了。你是没看到天真发现你躺在那儿那时候,天真以为你死了那样子,胖爷没文化说不出来,但胖爷我看了是真心酸,还怕,要不是你没死,不然我看天真那状态是真要留在那陪你死……后来过尸鳖洞的时候胖爷我真以为天真出不来了。那种感觉,胖爷我不想有第二次……幸好……你看这小子现在还没醒……”
他说到后面我已经听不清了,有些片段如同走马就这么涌了出来,不自主的叫人沉陷。
逆光里我曾对他说:“带我回家。”
不久前,半昏半醒间,感觉有人靠近,是熟悉的感觉,带有一些不熟悉的绝望,他的声音似在颤抖:“醒醒,回家了……”像是灵魂里有什么在振动般的嘶哑低泣。
“好,乖,出去就给你买……”有点愣,傻。
这样想着就有一种酸意,又似暖意从四肢百骸里弥漫了出来,糅进了血肉,融进了骨髓,好像能听见这感觉流淌的声音。
像是独自行走在茫茫岁月里,突然走到了那一间燃了灯的终点,像是久得忘却了时间的长久之前,雪山之巅日光笼下的那一刻,天际都是这种安静的暖色,很是静好。
这样想着,就也忍不住淡淡的笑。
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眯了眯眼,笑笑,像尊慈悲欢喜佛陀。我看着他,他缓缓的道,“小哥你有你要做的事,肯定也是该做的事。胖爷知道十个天真和我也拦不住,胖爷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只是兄弟一场了,你和天真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胖爷,咱哥三一起死在斗里也是乐事。也不枉道上人送的“铁三角”的名号。小哥你虽然是真牛逼,该说的胖爷也要说,小哥,你今后多保重啦……”
他起了身,啜着烟,晃晃悠悠哼着小调离开,阳光洒了回廊一路零碎金黄,胖子踱过,像尊慈悲欢喜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