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枝》鱼游过山岗

2、第二章 遭逢故人

　　穿上厚实衣服，喝了一口小丫头刚沏的香茶，芊芊不经意地问了句：
　　“妈妈刚才是在送哪位姐妹？我怎么没听说有姐妹要离开？”
　　“什么姐妹，是青钗那小子……
　　“青钗？据我所知他除了纤纤姨可没什么亲人，莫不是您把他给卖了？”
　　芊芊垂着头，用手努力想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右手无名指轻轻抖了一下。
　　“你把妈妈说成什么样的人了！这对青钗可是好事，他是让他亲爹给接走了。”
　　“亲爹？妈妈您这是哄我呢，哪有亲爹会把自己孩子丢在窑子里十几年不管不问的，真是亲爹，早干什么去了？”
　　她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花妈妈。
　　花妈妈并没有因此吓着，叹了口气，口气温和：
　　“妈妈知道你心疼青钗，妈妈答应了那家人，所以不能告诉你他亲爹是谁，但是你放心，他真的是去享福的。以前没能接青钗，总是有什么原因阻着，豪门大户并不那么简单……
　　自知失言的花妈妈马上住了嘴，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芊芊道：
　　“妈妈作的是卖肉的营生，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说完就开门离开。
　　芊芊跟着出门，看着花妈妈扭腰摆臀离开，看着寂静的纤纤楼，想着：如今看起来还算干净，可入了夜就将变成世上最肮脏的所在。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青钗，你离开了这里，而我还得一直脏着！

　　花妈妈回到自己的住处，阿四果然在她门口蹲着，招呼阿四进屋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吧！”
　　其实也不能怪阿四办事不利，主要是天色太早，阿四到了林家足足等了有两刻钟才看见大门打开，他可没胆去敲门。赶紧拿了花妈妈给的信物让门房帮忙找林家的总管，又花了些时间。话带到了，但那总管说主人没在家，就把他打发了。然后才急冲冲地赶回来，时辰费了，事还没办成。
　　阿四把经过一说就开始警戒，就怕花妈妈冲过来又是一顿揍。但让他意外的是，花妈妈一直冷静地坐在那里。
　　“他说没说他主人到哪儿去了？”
　　阿四楞了下才回答：
　　“没说，只是说出门半个多月了。”
　　“行了，你下去吧。”
　　阿四马上逃也是的离开。
　　良久，花妈妈房内才传出‘砰砰砰’的敲打声，还伴随着花妈妈“哎呦喂……可怎么办了……怎么办……的呼喊。

　　冯安真的很细心，当马车行过一个包子铺时，便差人去买了五个包子送进马车。青钗吃着热乎乎的包子，面上全是羞涩和满足，见冯安只是坐在一旁，便问：“冯总管不吃吗？”
　　“奴才是不能和主子同食的，现今奴才同坐马车也是逾矩，还请公子恕罪。”
　　冯安就算不得已呆在马车里，也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那里，不敢擅动。青钗点点头，吃包子也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他发现这肉包子变得不香了。
　　直到马车在将军府后门停下，青钗再也没有开过口。一路不过是在打量这辆窄窄的马车，这种车他认识，因为他经常在纤纤楼见着。这是京城里车马行专供出租的马车，逛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很多客人都是驾着车马行的马车去风流快活或直接接那里的姑娘。他早就明白，对于自己的亲爹，他也是不光彩的。
　　要不然，也不会租用车马行的马车，走将军府后门。
　　冯安让一个小厮将马车赶回车马行，便带着青钗踏进了将军府。

　　虽然不过辰时，将军府里却已经忙活起来。一路上有不少小厮丫头给冯安行礼，也有不少目光停留在青钗身上。
　　绿色的头巾早就扔掉，也换上了冯安带去的白色锦袍，同色发带束发。现在的青钗已经不是纤纤楼里的一个跑腿小厮，虽然身体瘦弱、面色发黄，但那样的长相和打扮，怎么看都是哪家的小少爷小公子。这么多的好奇和打量，使青钗的头越垂越低，最后只顾埋头盯着冯安的衣摆，至于将军府的风光一点都没注意。也没注意眼前突然多出的玄色锦靴，所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靴子的主人。
　　青钗将头埋得更低，口中不住道：
　　“对不住……请原谅……
　　本想习惯性说‘小的不是故意的，客人大人有大量’，想着自己已经没在纤纤楼，及时住了嘴。只好不断重复对不住、请原谅。
　　突然他听到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然后就是一阵轻咳，那人道：
　　“真是有趣的孩子，冯安！这是谁家的公子？”
　　“禀三公子，一会儿夫人会告诉您的。”
　　三公子？难道就是自己的‘哥哥’？青钗猜想，不过这个‘三公子’身体似乎不大好，总是咳嗽。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耳边听到那位三少爷的笑骂声：
　　“怎么？还要吊爷的胃口？”
　　“就连我也好奇他的身份了。”
　　青钗突然脸色剧变，脖子也僵在那里，这声音好熟悉，熟悉得可怕！眼睛只盯着这位三少爷衣服上精致的花纹，就是不敢转头去确认。
　　不会的，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的……
　　但是冯家三少爷的话直接告诉了他，没错，就是那个人。
　　“那温言和我一起去见母亲大人吧。”
　　青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他以为离开那里就能摆脱这个人，却没想到刚踏进将军府就遇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自称温言，但据他打听没有哪位高官显贵叫这个名字。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出现在将军府中，还与将军府三公子熟悉……
　　没事的，青钗，现在你不是纤纤楼里的小厮了，你将会是将军府的小公子，他不能拿你怎样，别害怕……没事的……
　　尽管拼命安慰自己，青钗还是不敢回头，没想到那人却走到他的身旁，青钗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听到那人回答冯家三少的问题：“好，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
　　那人没理会三少的讶异，将脸凑到青钗眼前，方便他看清楚，青钗终于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神瑟缩。那人直起身哈哈大笑，然后道：
　　“初次见面，我是谢城阳。”
　　冯家三少看得直摇头，怎么欺负小孩子。不过也微笑着看向青钗，待看清他的相貌后，眼皮忍不住一跳，喉咙一痒，又是一阵咳嗽，眉头轻皱了皱，但瞬间消散。温和地说了句：
　　“我是冯京廉。”
　　青钗紧握拳头，努力平稳气息，轻扯了扯嘴角，看起来不像笑，倒像要哭似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是杜青钗。”
　　谢城阳，他居然是谢城阳！
　　一旁的冯安和小厮走过来向谢城阳行礼道：
　　“侯爷。”
　　侯爷？没错，谢城阳是侯爷，虽然他还未到而立之年，但他的确是先皇亲封的‘靖安侯’。青钗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将军府了，除了他有侯爷这么尊贵的身份，还因为他的妻子正是冯家二小姐。所以以青钗如今的身份还要唤他一声‘姐夫’，真是讽刺！
　　自从看到谢城阳后就变得浑浑噩噩，青钗双脚似乎都没踩到实处。内心有无数疑问在翻滚着，却只是一路沉默着跟在一行人身后，走过回廊、穿过月洞门，终于走到了一个花厅。
　　冯安疾走几步向端坐着的一位中年妇人请安回话，这妇人鬓边已有白发，发上也不过两三样珠钗。神色憔悴，唇边额际有了少许皱纹，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美丽。青钗猜测，这应是冯夫人了。奇怪的是，花厅里只坐着她一人，另陪侍了两个丫鬟。镇国将军冯英潜的身影压根儿没见着，青钗虽觉着奇怪，也只是规规矩矩地上去拜见。
　　“见过夫人。”
　　他现在身份不明，冯家的态度也很是奇怪，所以青钗行了一个普通的晚辈见长辈礼，拱手下腰。口中也没有自称，称呼也是不会出错的‘夫人’。
　　在青钗行礼之前冯京廉和谢城阳就已经行过礼了，冯夫人见着自己儿子和女婿明显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对于青钗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让他坐下，一旁的丫鬟赶紧上来奉茶。青钗只好端起茶盏听他们的对话。
　　“听瑾燕说侯爷出了远门，是今个儿刚回吗？”瑾燕就是冯家二小姐，谢城阳的妻子。
　　“是，岳母大人唤小婿城阳即可，不必如此见外。小婿也没想到，出门半月却闻岳父重病。幸好娘子能归家侍疾，不知岳父如今康复得如何？”
　　镇国将军病了？还是重病？
　　青钗手中的茶盏不由一阵晃动，引得众人的目光都到他的身上。就看着这个少年故作镇定地将茶盏放回小几，微垂着头，脸上的表情也看得分明：嘴唇颤抖，眼神焦急。
　　冯京廉见他如此，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分把握，内心不由叹息。而谢城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一心等着冯夫人的回答。
　　冯夫人满脸欣慰，微笑着回答：
　　“让你挂心了，相公的病已有所好转，让京廉陪着你去看望吧。”
　　冯京廉立即起身对谢城阳道：
　　“走吧。”
　　谢城阳欠身离开，临走之时目光驻足在青钗身上，眼神高深莫测。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果然不稳定，时间到了却没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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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