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年》仫仫

18、我问你答

　　李锦儿焦急地躺在自己床上，她已经后悔平时为了显得自己平易近人，而没有多回家住了，今天晚上破天荒地回自己家住，而且还是带着张蓉回自己家住，一定招了不少人的眼，但她也没办法，那个张蓉太黏了，死活要跟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锦儿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那个张蓉失败了，一定会把她吐出来，但是她不担心，她娘一定会帮她处理的，不会让那个张蓉活到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可万一一个不小心，张蓉跑到大家面前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了怎么办，不会的，张蓉要是被抓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她李锦儿，她不会背叛自己的，可是如果她太傻想不到这层呢……

　　李锦儿一整个晚上就在“如果”、“要是”、“万一”，最后又“不会的”之间来回徘徊，她觉得她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心里的焦急害怕和看着时间一点点划过的紧张迫切，实在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猛然间坐了起来，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摇掉这些东西，可这会儿的她早就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说到底，她也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她想到了那个人，如果他在就好了……

　　又等了一刻钟，李锦儿习惯性地去摸腰边坠着的玉佩，竟然摸了个空，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捞起床边的衣服胡乱套了一下，就往北院的方向跑去，好你个张蓉！敢拿玉来威胁我！她心里已经十分肯定，玉佩一定是那个贱货刚刚从自己身上卸去了，好以此要挟她，让自己必须出手救她！即使自己狠心不救她，她也能泼自己一身脏水！

　　此时的李锦儿已经气的失去了理智，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她必须过去看看，那个贱货张蓉到底是被什么耽搁住了！还有那块玉，她必须趁着大家见到张蓉之前取回来！

　　可怜的锦儿姑娘并不知道，此时的张蓉也正焦急地躺在李锦儿偏房的被窝里等着张荷给她送信儿呢，她冒险跟着李锦儿来她家，就是想把自己牢牢地绑在李妈妈这棵大树上，即使事情败露了，即使全北院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事跟她有关系，也会看在李妈妈的面子上不敢随便嚼她的舌根。

　　可是时辰都已经这么晚了，张荷按计划应该早就做完了才对，怎么拖了这么久，那么一小瓶东西，洒上去就好啦！也不费什么事，那个死丫头真是废物到家了！二婶让她跟着我来时，我就跟娘说过了，这丫头只会耽误我的正事……

　　张蓉这边在心里埋怨着张荷，那边李锦儿却已经急冲冲地赶到了绣房，站在绣房门口，李锦儿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拖住了她的腿，“女鬼索命”的故事在她脑里闪了一下，可下一秒，她还是迈开了腿大步地走了进去，她心里想的是：她李锦儿什么时候怕过！论出身，论样貌，论心计手段，她哪一样不是小丫头们里最好的！区区一个谣传，还吓不住她李锦儿！

　　被骄傲和怒气烧糊涂了的李锦儿，一踏进绣房的门，就愣在了院里，绣房里跟她想的完全不同，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该在的”的兰花，也没有“不该在”的张蓉，她扫到墙边的两口箱子，那是她们擦了两个晚上才辛苦得来的“成果”，本来她也不想就这么毁了，可是为了她娘的计划，上边的指示，她只能这么做！

　　李锦儿朝着箱子慢慢地踱了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昏沉沉的，越来越重，眼前的箱子越来越模糊，就差一步了……

　　“咚”地一声闷响，李锦儿倒在了面前的箱子上。

　　春杏从门后走了出来，她本来是想在绣房门口等，可是绣房门口实在太空旷了，实在没地方藏，就算天是黑的，可上面还挂着个大月亮呢啊，得是多瞎的人才能看不着她啊，又想回箱子里，又怕李锦儿那孩子不上钩，不去开那俩箱子，最后干脆索性藏在了门后，随机应变算了！

　　左等李锦儿不来，右等李锦儿不来，实在等的无聊，春杏就打开了腰间的布袋，从张荷的那堆破烂里挑挑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才刚研究明白一两个有用的，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跑来，春杏当下提高了警惕，不敢再动。

　　怪只怪李锦儿还是太年轻了，还不懂得“冲动是魔鬼”的道理，进来之后就先奔着箱子走去，一点儿都没顾忌到身后是不是有人藏着，于是就被自己“手下”的迷药给迷倒了。

　　春杏一边感叹着这古代迷药的惊人奇效，还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啊！一边小心地收好了刚才用来迷倒李锦儿的那个“小玩意儿”。

　　看了眼趴在箱子上很没形象的李锦儿，春杏一抹邪笑挂上了唇边，心想：昨天你掐了我一下，那我该掐你几下还回来呢？

　　当李锦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迷迷糊糊地分辨着自己呆的地方，耳边突然传来“吧嗒”一声，她警惕地坐了起来，环视了下整个屋子，猛的惊醒过来，一股凉气直接从脚底冲到了头顶，冲到门口去看，果然，门从外面被上了锁，她又不死心地拼命撞了几下，结果自然是被撞了回来。

　　李锦儿这下是真的呆住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中计了！

　　她转头看了看墙边的箱子，跑过去打开了箱盖，果然箱子里空空如也。

　　李锦儿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两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输过，从来都是她赢别人，这次是她娘叫她试试手，才让她办这件小事的，她不但没办好，还把自己搭了进来……她不敢想当小丫鬟们早上来搬箱子时看到她和两口空箱子时的表情，她就算能赖到兰花和春杏身上，她就算有老娘给她撑腰，可她以后也休想再在王府里当差了，他还在等着她呢，他们说好了等她一过去，他就抬她做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再等把那个知府的嫡女娶进来后，就抬了她做大姨娘……她本来一切都打算的好好的，现在全没了……

　　李锦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停了哭声，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出神。

　　“哭够了？”

　　李锦儿猛的抬起头，像头困兽一样地盯着两块门板。

　　“哭够了就过来聊会儿吧。”

　　李锦儿抹了把脸，恢复了一些理智，站起来走到门前，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你是春杏？”

　　“是。”窗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李锦儿没想到她会坦诚地这么干脆，一时愣住了，停了一下，试探着用傲慢的语气说道：“你现在立刻把我放了！我还能让我娘保你条命，否则……”

　　“否则你就去告诉你的情郎，让他好好地揍我一顿？”

　　“你说什么！”李锦儿说完，猛的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胸口里衣里的信已经不见了……完了！信不见了！他写给她的信，虽然他一直都叮嘱她看完之后一定要烧毁，她已经烧掉很多了，可是这封，这封实在是她最最喜欢的一封，怎么也舍不得烧，便背着他偷偷地藏在胸口的里衣里，没想到，今天他的预言真的成真了，这事如果被揭发了，他并不会有什么要紧，最多是被夫人骂两句罢了，可是她呢，她娘在夫人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夫人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一家人的命……

　　李锦儿越想越害怕，她现在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在赌一场很难赢的局，而且是以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

　　“你想聊什么？”李锦儿终于放弃了反抗的意念，春杏把她锁在这儿，又偷走了她的信，却还不叫人来，一定是另有深意。

　　“你想聊了？”

　　“是，我想知道。”李锦儿撰紧了拳手。

　　“可我不想说了。”

　　李锦儿刚想张嘴骂，可是嘴唇动了几下又闭上了，骂她又能怎样呢，自己的把柄已经落在人家手上了，自己全家的性命现在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你要怎么才肯聊？你引我到这来，无非就是想让我娘保你条命罢了！”

　　“我的命很金贵，你娘是保不起的，你的玉和信现在都在我的手里，你觉得你我之间谁的筹码大一点？”

　　春杏觉得这个李锦儿简直是太蠢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攀附北院里的任何一位妈妈，还有西屋里的那几个闲不住的，在没看清楚王府势力关系图前，瞎站什么队！

　　“你想要钱？”李锦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钱就免了，你的钱我可不敢拿，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上来了，答案让我满意，玉和信你就可以拿走。”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春杏觉得把电视剧里演的那套用到现实里，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说不定自己就是穿到了某个摄影棚里，导演摄像什么的就猫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呢。

　　过了一会儿，李锦儿咬了咬牙，凝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今年的‘守夜人’是谁定的？”

　　“西屋的琥珀。”李锦儿说着闭上了眼，她知道自己说完就没有退路了，因为春杏一旦得到了想从自己这里知道的，放不放自己就全凭她一时之念了，可她不敢再耽误了，多耽搁一刻，离天亮就又近了一刻。

　　“她是什么人？”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前阵子因为得罪了三夫人，被大夫人发落，来这边重学规矩，等规矩学好了，再调回去。”

　　“那她为什么要选我做守夜人？”

　　“因为……听我娘说，她好似是看上了兰花，便以你作饵，引兰花上钩，再恩威并施，套牢兰花的忠仆之心。”

　　等了许久，外面迟迟不再传来声音，李锦儿以为春杏过河拆桥，猛地扑向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