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孤月照》即墨日暖

2、序章

　　序章

　　阳光早已撒满了整个宫闱，在这宫闱的一室，一个穿着素衣的少女还懒懒地卧在床上。一旁的宫女看着少女的眼睛眨了眨，呼吸也随之变化，似乎要醒来了，连忙从室外拿来了热水和盥洗的用具。
　　少女听着身边的动静，也磨磨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妈妈，妈妈”，少女叫唤了几声，可是未听到答应，于是揉着眼睛望床边看了看，她一下子呆了，床前站着四个穿着古装的少女，脱口问道：“你们是谁啊？”
　　少女细看眼前的人，不由惊坐起了，人也全醒了，不由想到：怎么一觉醒来家里多了四个古装少女，这可奇怪了，难倒是恶作剧，可是不对啊。想到这里，少女又问道：“我妈呢？”
　　话音刚落，少女忽见眼见的四人齐齐跪下，俯首向她，“公主，奴婢们均是服侍公主的人”，跪在为首的宫装女子又说：“奴婢惶恐，不知‘我妈’乃何事物，望公主恕罪”。
　　少女听了，乍是一愣后后又不由觉得有趣：自己成公主了，怕真是有人作弄自己，心思转念着要好好反作弄，又朝四周看了看，不由一惊：这里还真是古代的样子啊，镜子也是黄黄的，里面还真映着个长发的人，这可得花大血本啊，想着一定要抓到作弄自己的人。少女一边想着抓到作弄她的人该怎么办，一边看着房里的摆设。突然，她又直直地看回了镜子，发现自己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歪了歪头。少女从床上突地蹦起，冲向镜子前，她这下懵了：这镜子确实照的是自己，可是这镜子里的人怎么和自己不一样呢，什么都不一样，头发也比本来的长太多了，这是怎么会事！
　　宫女们看着少女呆呆地坐在镜子前面，还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由地惊慌了连忙上前轻唤到：“公主！公主！”
　　少女看着镜子里又多了个人，寻着身后的声音，回了回头，发现那宫女和镜子里映得一模一样。这下子，少女完全懵了：原来这镜子没有做手脚，这头发也拉不下来，刚才掐自己胳膊也是疼的，那这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做梦了，但这究竟是怎么会事啊！

　　突然，门外一声悠扬的唱诺声起：“皇上驾到！”
　　少女一听，突地站起来，眼盯着地上，忽又抬起头说：“快对皇上说，我生病了！”，然后又“飕”地一声窜进了被子里，将被子高高的拉过头，少女紧闭双眼，心里不停嘀咕：怎么办，怎么办！
　　宫女们一见，均是一愣，为首的宫女毕竟是见多了宫中的事，虽一时不明白今日的公主为何如此，但还是听着公主的吩咐去外边回应了。
　　为首的宫女快步到了外殿，看到圣驾已经到了殿中，于是碎步向前，俯首跪在地上，向着皇帝道：“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呢？”
　　“回禀皇上，今日公主抱恙卧床，恐不能面圣了”，后面的三宫女也随着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话儿。
　　皇帝一听，龙眉不由一皱，但又很快平复了，眼中透着一丝深深的怀疑，“太医是如何说得？”
　　“禀皇上，公主尚未看过太医。”
　　“为何不宣？”一边又对身边的太监说：“替朕把太医宣来，公主的病不能怠慢了。”
　　“禀皇上，今早公主才觉身体有恙，尚不及宣招太医。”

　　素衣少女从宫女们一离开，便又从床上窜起，来到了内室与外殿的交接处，贴着外殿的屏风，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但是隔着太远，总不能听清楚，断断续续的。少女脑里不停地回忆着以前电视上看的古装戏，寻思着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自己毕竟是个未来人，这身体的原主好歹也是公主，皇帝的女儿，眼下要蒙混过去应该不难。
　　少女想着想着，突地发现有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连忙又冲回到被褥里，可转念又想：这个病该怎么装啊？装肚子疼吧，这个感觉难度不大。于是，少女便蜷缩起身子，双手捂着肚子，皱起眉头。可少女忘了自己的脸色此时既不是通红也不是煞白，至多看起来血色略少，并不是人病时的样子，而那额头上也缺了些虚汗。幸好的是，少女朝着那床里侧，不会被人立刻发现。
　　少女刚伪装好，皇帝就踏进了内室，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子，随后的才是那四个宫女。
　　皇帝看着少女缩在床上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不由想上前去探视少女。少女听见背后有人靠近，不知是谁，不由缩得更小。皇帝看到，不由坐在床边，往里看了看少女，只见眼前的人儿皱着眉头，似是一幅痛苦的样儿，忽地发现少女的眼睛瞅到了自己，见她眼眸一闪便整个人扑倒自己怀里，“父皇，儿臣肚子好疼啊！”，看着少女突地说了如此一句，心中一愣，见着少女又在自己怀里哭了起来，便也轻轻抱着少女，拍起了少女的后背。少女似乎很喜欢这样，在皇帝怀里又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哭泣声也渐渐变小。
　　后面的人均是一愣，不明白这公主和皇帝是怎么回事。跟着皇帝进来的白衣少年，见了此景，更是不由地皱眉，眼睛中闪烁着疑惑和鄙夷。
　　“太医到”，一声高亢的唱诺声后，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青袍的男子缓缓地走了进来，见到皇帝才似严肃了点，俯身作揖道：“微臣叩见皇上、七皇子”，抬头略看了下四周，又言：“不知微臣是为哪位主子看病？”
　　少女听到太医已经来了，不由一慌，把头更加埋深了点，哭泣声又大了几分，“儿臣不要看病”。
　　“乖”，皇帝边说，边一只手抓着少女的手伸出了自己的怀抱，“太医，给朕看看，公主是得了什么病？”
　　青衣男子听着一愣，但又立马反应过来，起步上前，打开随身的箱子，给少女诊治起来。

　　搭完了脉，青衣男子略一皱眉才开口道：“公主，可让微臣一瞧您的脸？”
　　皇帝一听，略有不悦，可还是轻拍少女的背脊说，“乖，让太医看看。”
　　少女听到，极不情愿地缓缓抬起头。众人只见，泪水挂满了少女的脸，隐隐地似还有泪珠从眼眶中涌出，双眉紧紧的团簇在一起，下唇被牙齿咬着，身体也在微微颤着。
　　太医见此，头一沉，便退了几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公主只是略受风寒，血行不足，调养几日即可，并无大碍，微臣这就去开方”，说完便退了出去，身后跟着四宫女中的末名。
　　皇帝听完太医的话，回头看怀中的少女如此模样，心中不仅一叹：毕竟是十三岁的孩子啊，“乖，好好休息，等吃了药就好了”。皇帝话音刚落，少女忽地哭声又起，“父皇，儿臣…儿臣怕…苦……”
　　“不怕，不怕，父皇会吩咐把药煎得不苦”，少女竟马上收住了哭声，虽然眉头还皱着，可是嘴角竟微微上翘了起来，“那父皇陪着儿臣。”
　　皇帝也微微笑起，“乖，父皇还有政务要处理，晚些时间再来看皇儿，可好？”
　　少女听此，噘起了嘴巴，又把头微微地偏了偏，才微微点了点头，似是极不情愿的样子，小手突然攥着皇帝的衣袖，“不要忘记来看儿臣”，说完，少女方放开袖子，卧在床上，身躯又缩在了一起。
　　“朕何时虚言了”，说完，皇帝站起，挥了挥衣袖，“回宫”，便径直走了出去。
　　七皇子见少女如此，又想及自己的父皇今日所做，不由一惊，分不清这公主是在做戏还是真病，可又觉得此中又疑点重重。见父皇走了，便跟了上去。人走了，但心还在这云露殿内盘旋。
　　“恭送皇上”，三个宫女俯首于地，直到又一声悠扬的唱诺声起：“皇上起驾回宫”，三宫女才起身。为首的宫女上前走向少女的床卧，刚要张口，却被身后的宫女拦下了，拉出了内室。

　　两人来到宫殿的偏处。
　　“为何拉我，我有事要向公主询问。”
　　“我也觉得公主今和往日甚是不同，但别人尚在，我们还是待单独时再问公主为宜。”
　　“有理，那就容后再问。”
　　两人说完，又回到了公主的内室，见另一位宫女已不在，本想一问心中之事，可瞧见公主业已安寝，便又出去了。

　　殿外，皇帝一行人缓缓走着，没人发出声音。七皇子寻思着刚才的情形，忍不住上前问道：“父皇，今天那公主甚异！”
　　皇帝停步，微微一笑道：“皇儿也发现了”，转眼又阴沉道：“谅她无为！”
　　七皇子一愣，本想问些什么，但见父皇一幅乾坤具在的样子，已不宜再问，便随着皇帝继续无言地走着。

　　少女原只是打算假装躺下，可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时，已近黄昏。
　　少女醒来，看着眼前还是那床帐，又掐了下自己：怎么回不去了呢，我刚才也是睡觉啊，难道来到这里不是因为睡觉，那该怎么办啊？回不去了！心中不断涌现出自己还在昨天的快乐生活，不由泪水涌了出来。
　　突然，一片明黄色在少女眼前闪过。少女一看：这好像之前看到的皇帝的衣服，突地想到：那就是皇帝来了，怎么办！怎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啊！
　　皇帝也不知今天怎地，竟如约来看这少女了，看到少女的睡姿就像一个未知世事的小动物，仿佛她从未生活在这高耸的宫墙之内过。皇帝看着她醒来，竟发觉她在哭，不由得靠了上去，发现安少女见到自己似是一愣，忽又扑到自己怀里大声哭泣来，略觉奇怪，但也回抱起少女，轻拍背脊。
　　这哭究竟是为了什么，没人去细究，见到的只是一派父慈之像。原本进来送药的宫女见到这派景象也悄悄地屏退一边。
　　“皇儿，可曾舒服些？”
　　“嗯，父皇。”
　　皇帝又从少女的颈间看到了那隐隐的青紫色，心想：午时所见竟并不是虚像。皇帝端坐起来，扶直了怀中的少女，细看起少女脖子上的痕印。少女被人这样细盯着，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吞吞吐吐道：“父…皇，您…这是…看什么啊？儿臣会…含羞的”，说完，拉高了被子蒙着脸，心里嘀咕着：这个叔叔好奇怪啊！有爸爸这样子看女儿的吗？
　　皇帝一听，才发现刚才有些失态，又觉得少女的回话甚是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说道：“父皇发现，皇儿是越长越水灵了啊！”
　　少女听了，拉下了点被子只露出眼睛，“真的？父皇”，心里又想：那就是说这个公主以前长得更不好了，刚才在镜子里看到长得很普通，唯一可以让人满意的大概只有眼睛了，看起来有点大，不过那个铜镜照起来不是很清楚，也许是更漂亮点的。
　　“皇儿，你这脖子上的是什么啊？”皇上假意地问着，想看这少女如何演下去。
　　“有东西吗？”少女疑惑地看着皇帝说道，说着就连忙跳下床蹦到镜子前，拉开了衣襟就左看右看，小声嘀咕道：“真的有什么哎，黑黑的一圈”。
　　皇帝看着眼前的公主仪态全无，竟然在一个男子面前拉扯自己的衣服，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疑惑，可也更加不明白：一个人如何可以几天内就全然变了？难道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可又是如何换的？谁会做这些呢？而那脖上的痕印分明是被人掐所致，这是如何逃过？为何能装作全然不知？
　　少女看着皇帝似是发呆：他不会是看穿我了吧？于是轻声唤道：“父皇？”
　　“皇儿？”
　　少女见没有异样道，“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黑痕，“脖子上有黑黑一圈，这是什么？”心想着，大概是古代才有的皮肤病。
　　皇帝一愣，没想到少女会如此问，难道一个公主连这个都不知道，“皇儿，昨天可曾发现？不如，唤太医？”
　　“嗯，昨天好像还没有的。”少女心里不由嘀咕：我怎么知道阿，我昨天还没有来啊！
　　皇帝听着少女的回答更觉得奇怪，此时她的回答全无尊卑长幼，似乎他们两人是朋友般。皇帝不由又陷入了自己的思海：她既不似平常女子又不似一个公主，难道以前的都是假象，今日才是真正的她？还是今天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戏，故意引朕知道她被人暗杀，亦或另有企图？不过，一切都难逃朕手，想到这里，皇帝嘴角微微翘起，全然忘了少女的存在。
　　少女看着眼前的皇帝突然嘴角抹起，甚是阴冷，觉得全身寒风一凛，想到书上写的“自古圣心多难揣”，就越发想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眼泪不禁在眼眶打转起来。
　　这边，皇帝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失了态，连忙说：“宣太医！”，门外的太监闻圣音连忙碎步去传唤。
　　皇帝抬头发现眼前的少女隐含泪水，心中忽又觉不忍，连忙走上前去，“皇儿，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有什么事，父皇给你做主。”语出，皇帝才觉得后悔，这公主要是以此为契提出早早联姻该是如何？
　　少女听到有人愿意为她做主，不由想到以前和妈妈相依的日子，不禁扑到皇帝怀里，哭声又大了几分，“只要你经常来陪我就好了”，突又觉得不对，补充到“只要父皇和母妃经常来陪自儿臣就好了”。
　　皇帝本以为她是在演戏，可是此时却发现这不是演戏：她的母妃早已薨了——这漏洞也太是明显，她究竟所图为何？可她哭得如此真挚，多少年来只在那未懂的孩子身上看到，她如何有此能力？
　　“太医到！”一声高亢而又尖细的唱诺打破了皇帝的沉思，那节奏性轻拍着少女背的手也停了下来，“皇儿，乖，太医来了！”
　　少女听着皇帝的话，点了点了头，又躺回到了床上，觉得床上是那么冷，少女有点哆嗦，心里也变得茫然，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那着青袍的太医又一次来到了少女的内室，俯首道：“微臣叩见皇上、公主！”
　　皇帝抬了抬右手，示意起身，“爱卿，帮朕来看看公主是怎么了”，说着眼神指向了少女的脖子。
　　太医上前一步，一看那公主脖子上的青痕，人似呆滞了片刻，“禀皇上，公主可能是睡姿不适，造成气血不顺，才积成如此，待微臣开点化淤的药，内服和外涂几日即可。”
　　“去吧”，皇帝挥了挥左手，又转身说：“皇儿，父皇尚有要务，过几日再来看你。”
　　少女听了点了点头，便又躺了下去。

　　皇帝径直走了出去。室外，青袍的太医等候着。
　　“卿，此事何如？”
　　“回皇上，那为手掐于脖颈所致，但微臣不明公主何以康在。”
　　“公主今与往较之甚异，卿可有解？”
　　“这…如此异状，恐是失心之症……”
　　“卿是何意？”
　　“公主恐是此遭生死之变，前世尽乱！”
　　皇帝看了一眼太医，复又闭上双眼，挥了挥右手示意太医离去，独自坐在殿上座椅思考。随着皇帝而来的众宫人都被留在了殿外。
　　片刻后，皇帝似是想通了什么，站起来又往殿内走去，看到少女已经睡着了，又不似假寐，心中突然觉得一安，便又离开了这云露殿。
　　一帮宫人紧随着皇帝离开，没有唱诺声，静静的，只有心中略有杂声，但是片刻也就消去了。

　　翠薇宫内，这个国家的皇后静静地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以及两对碗筷，可是有一对碗筷不知有多久没被人用过了。
　　“皇上驾到！”
　　妇人本是略显憔悴的容颜，突然如上了新妆般闪耀起来，起身来到了宫门口，“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吧，皇后。”皇帝说着，便走向了宫内，看到了桌上的食物，皇帝回首看了看妇人，便径直做了下来，“皇后，同坐吧。”
　　“谢皇上。”
　　“今天，朕就在皇后这里用膳了。”皇帝身旁的太监听到，连忙碎步退出了这宫室。
　　妇人心中不由一喜，又离座作揖道，“谢皇上。”
　　皇帝见妇人如此，眉角不由略略上扬，“皇后，你和朕本就是夫妻，不用如此多礼。”
　　说完，皇帝便动起碗筷来。妇人见皇帝并无怒色，便也随之就食。
　　晚膳用到一半时，皇帝才抬头道，“皇后，朕与你的皇儿生病了，皇后要常去看望啊！”
　　皇后听此不由一惊，呆呆地看向皇帝，“皇上，臣妾不知是…哪位皇儿？”
　　“当然是朕与皇后的皇儿：十一公主了，她不是就在云露殿内吗？皇后怎么忘了呢，这可是你最疼爱的孩子了！”
　　妇人不由身体微微一颤，“是皇上，臣妾会去的。”看着眼前皇帝肯定的眼神，想着那命令般灌输进自己大脑的话，妇人的脸忽变得苍白了几分。
　　“皇后明白就好”说完，皇帝就起身向宫外走去。
　　妇人看着皇帝要离开，连忙引身上前，一声“皇上！”冲去口中。
　　皇帝回身看了看妇人，毫无表情地说，“皇后，就这样了，不要忘记朕说过的话！”
　　妇人一听，血色又抽去了几分，跌坐在地上。
　　“皇上起驾。”这声唱诺久久地回荡在这翠薇宫内，就和妇人直直望着宫门的时间一般久。

　　从此，住在这云露殿内的永远是排行十一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