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国乱（暂名）》李歆

1、序幕

　　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灼人的呼吸从鼻端呼出，他睁大了眼，眇目的视野一片模糊。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一声：“啊……”
　　声音很低，但跪守在床头的人还是警觉地靠近：“阿耶【1】。”
　　他侧过头，看到一张清俊的面庞，一张被泪水挂满双靥的年轻面庞。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挣扎着从床上翻侧过上身，伸出手去。
　　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动，他嘶哑着喊：“邈佶烈……”
　　年轻公子身旁跪着的一位中年男子原本低垂着头黯然啜泣，闻得这声唤后肩膀一颤，遽然抬头，一双眼赤红，满面泪痕。
　　枯槁的手在床前舞动，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中年男子迟疑的一瞬，那嘶哑的声音已再次响起。
　　“大人……儿在，在……”再无半分犹疑，他跪伏膝行，凑到床前，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床上的人睁大了眼，浑浊的眇目中突然精光毕露，他一手抓住邈佶烈的左肩，那只看似枯槁的手，五指苍劲有力，竟死死地掐入他身上那件紫色寒袄，痛意直透肩胛。他没呼痛，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只手的主人借着这一抓却已挣扎着撑起了上身。
　　上身前倾，他用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床下泣不成声的年轻公子，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气力，声音虽哑，中气却十足地说：“此子志向远大，今日我未了心愿，他日定能……咳咳，成事。还望尔等多加教导。”
　　离床一丈远站着的三人面色迥异，闻得此言，倒先是一六旬老翁趋前一步，叉手道：“老臣明白。”声音竟是尖细如女。
　　另二人看年纪却才二十出头，一人做儒生装扮，一人却是武将姿态，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而后目光悄然掠过身前跪着中年男子，见他低头，侧面哀切，一时却看不出其他深意。倒是主公手指的那位年轻公子，面如赤火般神情激动，拼命摇头。
　　眇目一瞪，不容他争辩，那声音已是声嘶力竭般：“你比亚子年长许多，做事向来稳重，你……要好好辅佐亚子……”眼虽瞪着年轻公子，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一旁的邈佶烈点头应诺：“大人且放宽心，好生养病要紧。”
　　肩头又是猛地一阵剧痛，按在他肩上的分量又重了几分。眇目闭了下，再次睁起时，已尽显疲态：“叫你们母亲来……来……”
　　年轻公子应声站起欲走，却被父亲死死瞪住。邈佶烈急忙站起：“我去请，亚子你留在这儿陪着大人。”
　　从寝宫内室走到宫门口不过短短五百步，换作平时估计也就只用数息便可，可今日他只觉得双腿沉重如灌铅，如何他如何使劲都迈不开步伐。好不容易一摇三晃地挣到了门前，守门的宫人刚刚替他打开门，他便被门外石阶上刺目的白光耀得眼睛一痛。
　　眼珠涩痛，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渗出，却在转眼间便被刺骨的寒风吹干。
　　石阶上的积雪映痛了双眼，视线一度白盲，他不免有些愣忡，忽略了不远处沙沙作响的脚步声，直到眼前有团阴影笼罩，视线一暗，头顶一个温柔的女声惊惶惶地喊道：“夫主。”
　　他这才察觉竟是有人近了自己身，石阶下站了一群莺红柳绿，宫人们四人一抬步舆，挨个排开，为首的正是自己养父的嫡妻刘氏，

　　未完》》》》》

　　【1】：耶yé,第二声，同“爷”字，【阿耶】可称呼亦可自称，等同于现代名词【爸爸】，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