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容颜》空小暖

1、旧时的容颜

　　梦见离准了，他还是旧时的模样，高高瘦瘦，梦里我依偎在别人怀里望着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醒了告诉朋友，朋友说前几天见过他，变帅了。我笑笑。
　　离准，我初中时迷恋的男孩，有着清秀的眉眼。初中毕业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没有联系方式，更别说是见一面了。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初应了他那句玩笑，和他在一起，现在又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听说他去了外地上大学，听说他找了个女朋友，听说他和女朋友吵架分手了，听说他毕业回来了，听说便没有听说了。
　　我依旧忙于找工作，每天奔波在大街小巷，七月的天气像是桑拿一样，我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冰箱。我汗流浃背的找到个阴凉处避避暑，拿出简历当扇子用。
　　“…钟…颜…”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抬眼望去，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钟颜，果然是你，是我，离准啊。”
　　“啪。”简历脱手掉在地上，散了一摊。
　　我愣在原地的样子一定很傻，要不然离准怎么会笑的直不起腰。他笑的蹲在地上，捂住肚子。笑的真猥琐。我撇撇嘴，心里嘀咕着。
　　“钟颜…我…肚子…疼…”离准抬起脑袋，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浑身颤抖。
　　原来不是在笑我啊，呼了一口气。转而望向他，看着他疼的快要昏厥过去的模样，我才反应过来再不送他去医院，他就要横尸在这大街上了。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离准抬上出租车，脱力的靠在车座上，司机一定吓坏了，一个劲喊着小姑娘，你别睡啊，你快醒醒！我心想这司机心还真好，时刻提醒我保持清醒。“叔叔我没钱管你们两个人啊！！！”
　　“……”
　　长期饮食不规律引起的突发肠胃病，点滴，开药。我和离准走出医院已经是晚上八点。
　　“我送你回家。”我搀扶着离准上了车。一路无言。我认真的看着窗外，想要记住去往离准家的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笑着摇了摇头。不过20分钟的路程，下了车，确定他能自己行动，我对他说再见。
　　“我一个人住，要不要上来”离准向我靠了过来，低下头在我耳边呼着气。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马向后退了一大步，警惕的看着他。
　　离准看见我的表情和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来，“钟颜，我现在全身无力，想让你给我做顿晚饭吃，你想什么呢。”
　　我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朵根。全身无力还笑的这么起劲。
　　吃过晚饭，我进到厨房刷碗。
　　“太晚了，今天你就住这吧。”离准说得随意，我却心砰砰跳个没完。
　　“好啊。”我擦着手，挡在离准和电视中间。还想像刚才那样捉弄我，没门。
　　离准听了呆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扬，“我是病人，要睡床。不过你是客人，让你睡沙发过意不去，要不一起睡床吧。”说完坏笑着等我的答案。
　　“…好啊。一起睡床。”还想看我出糗的模样我没好气的对他扯了扯嘴角。
　　凌晨一点，我耷拉着脑袋拿着遥控器机械的转台，眼睛早已经睁不开了，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离准却精神百倍，快乐的吃着零食，看着我挣扎的摸样。
　　“钟颜，你到底要看哪个啊。”离准好脾气的看着我转了一个小时的台。
　　“你管我，困了你就去睡。”我困的毫无力气的顶回去。
　　又经过一个小时的斗争，我败下阵来，摇摇晃晃的走进卧室，和衣躺下。离准紧跟着进来，却是脱的只剩下内裤。我翻身，背对着他，竟是睡不着了。
　　听着他起了轻微的鼾声，我轻轻转过身。离准的睫毛很长，眉很浓，薄薄的嘴唇微张，我抚上他的脸，凑近他想更清楚的看着他。他突然睁开眼睛，吓的我手一哆嗦，在他脸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钟颜，你的指甲是有多长啊。”离准摸了摸脸，抱怨着。
　　“对不起…”我抱歉的撇了撇嘴。
　　“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不应该在我睡觉的时候偷看我，还是对不起不应该偷偷摸我的脸”离准坏笑着调侃我。
　　唯一一点歉意立即烟消云散。我大动作的转身，后悔怎么不在他好看的脸上多抓几道血痕出来。
　　愤怒的我很快睡了过去，早上刺眼的阳光叫醒了我。耳后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动了动身体，发现离准从后面抱住了我，脑门上瞬间出现了三条黑线，离准抱着我睡了…一夜…
　　轻轻挣开离准的怀抱，他哼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了。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洗漱，给离准留好饭菜，便离开了。
　　一周，三个月，半年。我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要不是偶然在街上碰见离准，我都忘记了我曾经在街上帮过他救过他一命，他拥着我睡过一夜。
　　“钟颜，这么巧。”离准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
　　“噗。”我看着他这副北极熊的模样，没形象的笑了出来。
　　离准吸了吸了鼻子，“没办法，感冒了。正要去医院点滴。”
　　“我今天休息，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只是礼貌性的问一问，没想到离准当了真，我被他拽到医院，给他端茶倒水，买饭跑腿，临床都夸他找了个好女朋友，他揽过我笑的没心没肺，我在一旁翻着白眼。我宝贵的休息日就这么没了。
　　离准点滴完，我表示明天还要上班，需要早点回家。离准却装作没听见一样把我拽上车，让我给他做晚饭。
　　吃过饭，我起身穿衣要走，离准看了看表，“这么晚了，不安全，在这睡吧。”
　　我委婉的拒绝，他也没再多留。走前留了电话，他说以后生病一定会通知我，还会给我照顾他的荣幸机会。我便恨恨的把离准的电话号码删除了。
　　一个月后新年，我欢天喜地的在家吃着团圆饭。突然有一个未知来电，是一个酒吧的服务员，说我有个朋友喝多了，请我务必把他带走。我把认识的人在脑袋里过滤了一遍，发现没有这号不顾形象的人，见我犹豫那服务员接着说，这位客人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离准。瞬间一个大雷劈头盖脸的向我砸来，我当场石化。
　　新年夜，我找到醉的一塌糊涂的离准，刚要走，服务员叫住我，我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帮我叫车，没想到他却告诉我离准没有付钱。我愤愤的甩出人民币，一路拖着离准回到他家。
　　离准吐得满身都是，我掐着鼻子给他换了衣服，把他安顿好。我累得倒在沙发上，越想越委屈，好好的新年夜，我不在家陪着父母，却要来伺候离准这个酒鬼。转念一想为什么酒吧服务员要给我打电话，我拿出离准的手机，翻看着电话本，赫然发现我的电话号码的名称竟然是，出事找她。我气的把离准的手机丢了出去。
　　离准这时候歪歪斜斜的走出来。我上前扶住他，他却一把把我拽进卧室，按倒在床上。
　　“离准！”
　　我挣扎，离准的眼神飘忽，“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离准更加用力的按住我。
　　“薇薇，为什么要离开我。薇薇…”离准低头吻住我。一滴泪滴到我的脸上，我怔怔的看着他流泪的脸。
　　离准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抱住我，寻求着温暖。
　　新年夜，就这样过去了。
　　初一早上我被电话吵醒，家里问我回不回，我看着身边熟睡的离准，说，不回。
　　伸个懒腰，准备起身。离准迷迷糊糊拽住了我，把我又拉回到了床上，吻了我一下，抱着我继续睡了过去。
　　第一次巧遇离准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发了芽，看见他落泪的那个瞬间，这个芽长成了果实。
　　我，像是又喜欢上了离准。
　　身边传出离准翻身的声音。
　　“钟颜？你怎么…”离准的话突然停住，看见两个人□□的躺在一张床上，喝的再多也能想起昨晚的一切吧。
　　良久。
　　“钟颜，对不起。”
　　离准穿上衣服便出了门。
　　听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我笑了笑。离准，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你都不会喜欢上我，是么。
　　我在床头看见了离准和薇薇的相片，相片上他们相拥而笑，那么幸福，刺痛我的眼。
　　我整理好衣服，从地上捡起前一晚被我摔出的离准的手机，把我的电话号码删除。便离开了他的家。
　　情人节，看着同事脸上都是幸福的笑，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免有些凄凉。
　　“喂，你看见了么，楼下拿玫瑰的那个。”
　　“长的不错么。”
　　“是谁的老公啊，这么早就在楼下等着。”
　　听着同事们的议论，我也好奇的向楼下望去。眯着眼看了一遍，睁开眼又看了一遍，眯着眼再看一遍，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离准！？
　　我跑下楼，直到他看见了我，我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来找我。这回我不仅要在他面前出糗，我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出糗了。意识到这点，我转身要回到大楼里。
　　“钟颜。你别走啊。”离准远远的喊我。我不理他，越走越快。
　　“钟颜，你慢点。”
　　“钟颜，哎呦！”离准惨叫了一声。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见离准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喂，你不是肠胃病又犯了吧。”我急忙跑过去查看。
　　我蹲下身，喊着离准。离准抬起脑袋，我毫无防备的被他吻住。大脑瞬间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我又丢人了。
　　下班回到离准家，在厨房准备饭菜，离准推门进来，拥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钟颜，留下吧。”
　　我转身用满是油的手掐住他的鼻子，笑他撒什么娇。
　　“留下，就是一辈子。”离准难得有这么认真的表情。我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离准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蹭了蹭，走出了厨房。
　　我没有问他怎么找到的我，也没有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更不会犯傻的去问他，到底爱不爱我。抓住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转眼两年过去了，离准床头相片的女主角换成了我，他家里随处有我的气息，双方父母也在讨论何时结婚。眼看着我和离准就要修成正果，偏偏这关键时刻，两年不见踪影的薇薇单枪匹马的杀了出来。
　　她先是在我的工作地点堵住了我，眼神凌厉的警告我离开离准。后是在离准家的楼下堵住了离准，满身柔弱的乞求离准的原谅。当晚，在我和离准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我俩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薇薇出现的事。晚上我和离准背对背怀着各自的心事睡下。
　　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持续了一周，这一周离准早出晚归。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一周后我沉不住气问离准可是每天和薇薇一起。离准惊讶的看着我，随即眼神平静的默认了。
　　离准说薇薇一周前找到他，乞求他的原谅，他开始没有动心，一心一意想和我在一起，可是薇薇每天都来找他，说着自己的不如意。离准说薇薇离开他后才知道他的好，薇薇说她后悔了，想重新回到离准的身边。离准说薇薇这两年过得很难，薇薇投奔的那个男人对她很不好，薇薇受了很多苦。离准说薇薇千方百计的摆脱掉了那个男人，为的就是回来找离准，好好的在一起。离准说薇薇没有心要拆散我们，我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可是薇薇却什么都没有了。离准说以前高傲的薇薇竟然低着头来乞求他的原谅，让他很不忍心。离准说薇薇…
　　离准说了薇薇很多，我们面对面坐着，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而我却迫切的要看他的眼睛，我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不忍心说出口的决定。
　　终于，离准抬起头，满眼歉意。他想说什么被我拦住了。我起身收拾好我的一切随身物品，包括床头的相片。走到门前，定定的看着他。
　　离准，初中我就开始喜欢你，初中毕业到现在十年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幸福的笑。可是，不管我多喜欢你，不管你生病的时候身边只有我照顾，不管新年夜我抛弃全家人把喝醉的你抬回家，不管你把我当成薇薇的替身与我共度了一晚，不管这两年我对你有多好，不管我做什么样的努力，你眼里，心里的，始终不是我。
　　离准，我装作不知道你把薇薇的相片偷偷藏起来，半夜惊醒时会拿出来看，我装作不知道你有时说梦话都喊着薇薇的名字，我装作不知道你在一个上锁的文件夹内写满了对薇薇的思念，我装作不知道你只会从背后拥着我把我想象成薇薇。
　　离准，这两年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你的笑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你望着我的时候有多少是透过我看向薇薇，又有多少是真的在看我。
　　离准，你只知薇薇什么都没有了，可你知道我却是抛弃所有和你在一起的么，我们共度的这两年时光竟比不上薇薇出现的这一周么。
　　离准，我仍旧记得你当初眼神认真的让我留下，跟我说留下就是一辈子。我想念那个瞬间的你，那个瞬间你满眼的认真和笃定。
　　我笑着跟离准说再见，却在转身时泪流满面。
　　我换了手机号码，去了别的城市，找了一份工作。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的样子。可是，不管我身边有多少条件好的男人追求，我都爱不起来了。
　　朋友时常跟我联系，有时候会说起离准，我也只是笑笑。
　　听说离准的前女友回来了，听说他们依旧恩爱的样子，听说他们开始吵架，听说他们又和好了，听说他们见了家长，听说他们要结婚了，听说我便没有再往下听了。
　　我把朋友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又换了号码，匆匆找了个人嫁了。
　　三年后，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离准。离准大喊我的名字，兴奋的跑到我面前，想要对我说些什么，我伸手缕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离准看见我手上的结婚戒指，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离准说和薇薇来这座城市游玩，竟巧遇到了我，寒暄了几句，我笑着同他说再见。
　　几日后我接到一个未知来电，朋友怒我竟然换号码不告诉她，害她好找。我笑着说不小心把联系方式弄丢了。朋友却跟我说起了离准。
　　朋友说离准在我走后的每个晚上总是喝多，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说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宝贝弄丢，朋友说李准和薇薇总是因为我吵架，朋友说离准找她要我的联系方式，可是朋友却也是联系不上我了，朋友说离准在结婚前一晚看着我的相片哭的像个孩子，朋友说离准在结婚当天逃了婚，把薇薇一个人丢在礼堂，朋友说离准到我家找我的时候才知道我去了别的城市，而我的父母怎么也不告诉他我究竟去了哪，朋友说离准像疯了一样在每个我曾对他提起过的城市找我，朋友说离准…
　　我手中的电话掉在地上，我听不见朋友还说了些什么，我怔怔的，眼泪不停的掉。老公回家看到我这个样子急忙跑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慢慢抬起头，抚着老公的脸，笑着说没事，医生说孕妇总会莫名其妙的哭。老公松了一口气，闪身进了厨房。
　　离准，十三年的兜兜转转，我们终究，还是错过。
　　我无力的倒在床上，依稀间听见了离准的声音。他笑着喊我，他说钟颜，留下吧，留下，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