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醉秋

3、第二章 十年后

　　鸢儿，你今年也十五岁了吧？白子墨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语气微醺的问道。眼角眉宇之间流转着淡淡的忧伤。他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十五岁的小少年——那个已初见风华的兰芝少年。似乎，只要他在那里一站，整个月华似乎都在他身上清流漫转。
　　嗯？冷梦鸢不解的看向师傅，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但依旧很恭敬的回答，是的，师傅。徒儿今年刚满十五岁。
　　十年了啊！似乎带着无限的感概，又带着淡淡的回忆，白子墨低低的沉吟了一句。鸢儿已经长成个大人了，为师也老了啊。白子墨又喝了一大口酒，喃喃自语。
　　清冷的少年也感觉到白子墨的不寻常了，但是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个月光下饮酒的落拓男子。是啊，十年了。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十年呢。好像这十年里，自己除了师父和大哥林子之，以及那些定时送饭菜的小厮，并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了。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妥，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鸢儿，还记得为师第一次问你为什么学武功的吗？
　　徒儿想保护娘亲。少年依旧安静的回答他，语气一如十年前那样的坚定，执着。只是他的眼神里也流落出哀伤的神色。
　　那现在呢，鸢儿你又为什么习武？
　　现在？少年愣了一下：十年里，白天读书，夜晚随师父习武。似乎是生命的全部。这也是他的生活。少年的脸上有着迷茫的表情，似乎一下子陷入一个迷雾重重的森林，让他看不见出口。
　　呜汪，呜呜……一个毛茸茸小白球向他们滚了过来，的确是滚了过了的。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因为跑得他快就直接跌倒了滚了过来。
　　兰儿？清清冷冷的神色终于有了温柔的笑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问道，兰儿你怎么还没有睡呢？
　　呜汪，呜呜呜……一只雪白的波斯小狗撒娇似地支吾了几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淘气的眨了眨，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师傅，我想到我现在习武的目的了，我要保护兰儿。让她平安快乐的生活。少年看着自己怀里可爱的小家伙，认真的说，决不让她母亲的悲剧发生在她身上。最后一句话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杀气和寒气。
　　是师傅对不起你。白子墨低低的说了一句，如果当时为师若在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不是师傅的错。冷梦鸢忽然一笑，清丽绝绝。可是，师傅，你曾经说过，我会武功的事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决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当时，我就在想，看着它们被杀是不是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了呢？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儿，它们就不会枉死了。如今，我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了，所以我只能倾尽一生也要保护好兰儿。
　　傻孩子，那不是你的错。白子墨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地疼痛起来，那时的你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且以你当时的武功根本就无法与林霸天相比啊。即使你出手，也是无济于事，只能让他更加的提防你。你又怎么能平静的渡过这七年呢？
　　白子墨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囊，神色是那样的沧桑，淡淡的说道：鸢儿，你记住。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其他人或物。而且，你看似无情，实是极其多情。
　　情？少年歪着头看向白子墨，茫然不解的问道：情是什么呢？徒儿不懂。
　　唉，为师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因为懂得了情之一字，就会感觉到痛之一字的滋味。鸢儿，答应为师，千万不要步你娘亲的后尘。白子墨认真的看着这个美到极致的少年郎，心里不由得担心，如此美貌并非好事啊。
　　是，徒儿记下了。少年已经放下了那只可爱的小白狗，恭敬地点头应答。
　　冷梦鸢做梦都没有想到，师傅的警告却成了箴言；自己竟为一人玉石俱焚，死生皆殇。
　　如此，为师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白子墨淡淡的陈述道，鸢儿已经长大成人了，为师也该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师傅，你要离开了吗？冷梦鸢轻声问道，那以后还会回来看鸢儿吗？那样忧伤的音调带着浓浓的不舍，但是却没有出声挽留，只是为自己留下一个期望。
　　会的，有机会为师一定回来看望你的。白子墨也不是会哄人的，只能这样实话实说的回应他。
　　如此，徒儿就为师傅践行。少年虽然淡淡的语气，但是如果认真听还是可以听出那隐隐的感伤和惜别之情的，等我一下。说着白衣少年衣袂翩然一动，就到了花圃边，只折了个身，又回到了他们所在的凉亭下，只见少年手中多了个小花锄。他走到凉亭畔的大树下，回眸笑道：徒儿今晚请师父喝酒，就当是为师父您践行了。
　　哦？你居然还藏着好酒呢？白子墨微微的惊讶道，你会喝酒吗？
　　不会。带着笑意，少年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线，摇头说道，这壶酒是我专门为今天向大哥央求来的呢。少年不由得想起当时大哥那一脸吃惊的样子：“三弟？你，你居然想喝酒？！
　　不过，惊讶归惊讶但是大哥还是给自己送来了两坛他所谓的好酒。
　　师傅，你来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少年白皙纤细的手指已经到了白子墨的眼前。晶莹如玉的指尖执着一小坛酒。
　　白子墨看着那只近乎透明的手腕，微微愣了一下后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坛“砰”的一声轻响，打开了那坛酒，深深的在坛口嗅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双略有醉意的眼眸微微的眯了眯，仰头尝了一大口，神情不由得变了一变，直直的凝视着冷梦鸢，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奇怪啊？
　　嗯？冷梦鸢也愣了一下，将自己手中的那坛酒打开，轻轻的抿了一小口，神情也是很古怪的看了白子墨一眼，师傅，徒儿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名堂，可是我相信我大哥应该不会骗我的。
　　啊，我记起来了。大哥曾经告诉过我，这是西域的果子酒。好像是用西域的葡萄酿制而成的。
　　难道，这就是西域的葡萄酒？白子墨低低的沉吟道：这酒在中原也不过十几坛罢了，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品尝过的。他一下竟然舍得送了你两坛。可见他待你是极好的了！
　　葡萄酒？白衣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坛子，眼波流转，熠熠生辉。“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酒应该用夜光杯喝才有趣呢。只可惜了啊，我还未见过夜光杯的样子呢。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白子墨的口中溢出，为师可没有鸢儿那般讲究的。我呢，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可以了。
　　呵呵，低低的笑声里有着自嘲的意味，徒儿也只是在书中偶得了这么一句，到让师傅你笑话了。再者说了，徒儿连这兰苑都不得随意出入，又怎么会讲究这些。
　　好了，不说这些话了。少年忽然展颜一笑，宛若清华。举酒向白子墨一敬，还好有师傅这么多年的照料，徒儿就以此酒来敬师傅一坛。
　　哈哈，痛快！不愧是我白子墨的徒弟，白子墨大笑道，今晚，为师就与鸢儿畅饮此坛，不醉不归！说着，仰头倒酒，酒水潺潺的倾尽他的咽喉，有着说不出的豪迈洒脱。
　　不醉不归！冷梦鸢也执起酒坛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不一会儿二人的酒坛就都见了底，啪！啪！两声脆响是酒坛跌碎的声音。
　　哈哈！
　　呵呵！
　　二人相视而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依依惜别的不舍之情。
　　呃，天快亮了呢。白子墨这次是真的有了醉意，没想到这西域的葡萄酒竟有这么大的后劲，为师也该离开了。鸢儿，你保重！
　　哦……冷梦鸢似乎已是醉了，趴在石桌上，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便再没有了声音。
　　呃，这孩子。白子墨好笑的看着这个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语气甚是疼爱宠溺的说，如此也好。你就不必再送师傅了。也少了那些伤感的情绪。
　　好了，你就这里好好的睡一觉吧。这个凉亭比较凉爽。说着，将一本书放在少年的怀里，又放了一个小小的雕工十分精巧的小坠子，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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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饮过酒的冷梦鸢只觉自己温度一直偏低的身体，一时间温度烫的吓人，好像全身的血液在燃烧，沸腾。说不出的难以忍受。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在云端漫游，说不出的慵懒，懒懒的不想动一下手指。
　　好像又回到了娘亲在时候，那时的娘亲真的好温柔，也好温暖。还有娘亲的兰儿，也是那样的调皮可爱，一直在追逐自己短小的尾巴，逗得娘亲开心地笑起来。
　　血，殷红的血。从娘亲的额头渗出来，还有娘亲那声声的哭泣声，如诅咒般打碎了所有的温暖和温柔。还有兰儿的娘亲和兄弟姐妹的惨叫声，是那般的凄厉可怖。那个自己所谓的父亲害死了娘亲，杀死了兰儿的亲人，居然还笑得那样的猖狂……
　　那是他的噩梦，一个他时时陷入的深渊，却无法摆脱的恶梦。

作者有话说

　　私以为，本人说的特殊情况大概就是晋江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