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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悲伤 ...

  •   等了一夜,她总算回来了,一件不合体的外袍罩在身上,模样狼狈得紧。张山什么都没问,只让人替她备水沐浴。换洗更衣再出来,她倒是自发去找了他。
      这个小院是秦刖为他们安排的,三小个院落组成在一起,并不大,不过干净清新。张山的屋子房门大开,让人连敲门都省了去,她更是毫不客气直接进去倒了桌上的水就喝。

      张山坐到她对面,方脸阔肩,浓眉黑眸,十足的武将之风,神态像极了当年的张贵,只粗犷不及,内修有余。他两手随意放在桌上,道:“怎么样,答应了么?”
      赵铭月喝完了放下杯子,先冲他笑笑,然后点头。
      “怎么了?答应了你还这模样。”她的异样他一眼便能看出。

      此刻,早晨的凉意已经尽数褪去,日头慢慢升起,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烤得院子里的蝉虫开始哀哀低鸣。赵铭月捋了捋背后披散的长发,原本湿漉漉的青丝已经接近半干,贴在背上的部分被熨得温热。她胳膊肘支在桌上,手握成拳抵在颧骨,脑袋便微微歪着,盯着另一手摆弄瓷杯。

      “我同他说要他帮我,起先他是不肯的,后来我说,”她举起手虚指着前方,连口气都学给他听,“这仇我是报定了,倘若你不肯帮,那么我便一个人去,同他玉石俱焚。”她呵呵地笑,从张山的角度看她,只瞥得见她上扬的唇角,和握着杯缘打转的手,继续道:“他便不说话了,直到方才走前,我又逼着让他答应了下来。张山,我就知道他会答应的。”她给自己倒了茶,倒得满满当当,也不抬头喝,就这么低着头将瓷杯送到嘴边,浅浅的啜。喝了几口,不满意了,“不好不好,这时候该有酒的。这点清水算是做什么。”

      张山不言语,她也不说话了,半晌后,不知她用什么样的心情微笑着道:“万绵绵生了,今晨生的,是个皇孙。”她笑出了声,用手轻轻搔了搔额头便没再放下,胳膊恰到好处的挡了她大半的面容,“他竟然已经当爹了。张山,你什么时候娶亲啊?”她笑着问。
      “等你嫁了再说,没个人看着你,老子怎么放心。”真真假假的玩笑话听得她只会咯咯地笑。舔了舔唇,轻快地又道:“你说,三年前若是我嫁了他,今日生娃娃的会不会是我啊?”
      张山微微蹙眉,又迅速展开,不留情面地笑话她:“你还要不要脸了,大闺女有你这么没羞没臊的么?”

      她“嘿”的一声,手指敲在桌面上,“当初可是皇上赐婚,你是没见着,我……”话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了?”
      她扯起半边嘴角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她想说,当初他是没见着,她那身嫁衣穿在身上何其的漂亮,还想告诉他,那是出自十几位江南绣婆的手,看得翻墙来见她的墨鸾都呆在了原地。可这些说来又能如何,她所怀念的这些早在一夜之间便付诸一炬,什么都不再是她的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张山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
      她拨了拨头发,捧了发尾看着,道:“他没做什么,是我做了。”
      张山大吃一惊,“你对他做……”

      她点了点头,趴在了桌上,脑袋埋在臂弯,“我逼他答应了我,我知道他不会看着我去送死,所以一定会答应。说了好多伤人的话,说他没出息,没能耐,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可是我没办法,我等不了了,只能这么做。他会恨我的吧,随他恨好了!”她有些哽咽,声音小了许多。
      张山不忍,道:“不会,墨鸾不会恨你。”

      “曾经我想,等着报了仇,我们便可以再在一起,我才不理会他是不是太子还是皇上,他只要是墨鸾便足够了。可是怎么办,他娶了别人,如今还有了孩子,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她将脸往袖子上使劲蹭了蹭,抬起头来,继续用用手抵着额头。
      安慰无从下口,张山抠了抠手上的茧子,也自发的不看她,“早不就知道他娶了妃纳了良娣,这又是何必呢!”

      “可是不一样啊。他娶吴广仲那狗官的女儿做太子妃便就算了,都知道这是墨哲昭这个狗贼在他身边安插的棋子,可万绵绵不一样!”几年来她难得的有些痴怨着道,“怎么能是她呢?!”
      “怎么就不能?她是武陵王妃万宝宝的亲妹子,万家的势头撇开不说,就是借着这个都能同武陵王更近一些,总比他单打独斗的强,你以为他愿意啊!”
      “难道还是被迫的么?被迫的万绵绵还能生皇孙?你张山以后倒是被迫一个再让你媳妇儿生出来我看看。”说到这凶相毕露。

      张山咬着牙吸口气,真他妈想告诉她,和女人上床这事哪来的被不被迫,睡了就睡了还能怎么地。可真要是说了,估计他今天就走不出这道门了。于是,磕了磕牙关,原是要说句让她舒坦的话,结果却让她更为光火,“反正墨哲昭一死,那吴广仲的御史大夫势必也做不下去,正妃也无子嗣又不得宠爱,被废几乎是实打实的事儿。届时登基,让他立你为后,多好!”他说的沾沾自喜。
      不料,赵铭月拍案而起,“我何以让你觉得是这种人,你若还是我兄弟,这种话,以后再也别说!”

      看着她气呼呼的出了屋子,张山懵头懵脑半天才嘿了一声,“老子又说错话了?”

      *

      近日,浮世楼名声大噪,为的自然还是里头的姑娘,不过这次名头响亮的却不再是往日那些艳丽妖娆的花魁,而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佳人,头一次在御史大人府上的会宴出场便被当朝并肩王点了去……

      这一新鲜事,立马成了京城上到有头脸的官员下到平头的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这位佳人美若天仙、妖媚至极,狐媚之术一施展让当晚在座众人深深沉陷;也有说她模样一般,只是舞技了得,据传是那西域战乱流亡而来的舞姬,搔首弄姿腰若水蛇,缠绵悱恻迷人眼;更有一种说法却是那并肩王当晚酒过三巡喝得高了,酒意蒙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不过是随意那么一点便选中了这一个陪床暖被罢了……
      总之,其中缘由纷纷纭纭众说不休,但唯一肯定的便是向来最不为女色所动的并肩王当晚的确让她单独进了房。

      烟花巷从来不需要早起,故而到了正午了,浮世楼所在的整条街都还家家关门闭户,日头越来越高,终于有些恩客渐渐自里头出来,送出门的姑娘大多也都衣冠不整,露着个领口斜着些衣襟,挥着手绢还要附带些让人再来的话。一辆马车就在这时慢慢朝里头驶进来,到了浮世楼前方才停下,车夫掀了帘子,里头下来一人,一出来就半佝着腰快速钻进屋子。

      吴广仲跟在鸨母身后七拐八绕的前去那位新头牌的房间,半路上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藏在这犄角旮旯的,你们这浮世楼就腾不出好地方了?”
      鸨母应付惯了这些达官贵人,此时丝毫不怯,笑道:“吴大人倒是借我俩胆子我也不敢怠慢呀!是姑娘执意在那,别处,她不去!”如今她可是头牌,暂且不管坐得了多久吧,总也没有苛刻她的道理,终归是要捧着的,奈何人家不领情啊!

      说话就到了房门口,鸨母冲里头轻轻唤了声:“鸣玉,吴大人来瞧你来了。” 换上一袭轻纱薄裙的赵铭月坐在里头,手持一本书卷,抬了抬眼便算作打了招呼。鸣玉这名字是当初这鸨母给取的,她觉得听上去总比那花啊蝶的强,再加上谐音总觉得还是她的“铭月”便就更喜欢了些,张山有一晚偷摸来后巷翻上来看她,知道了以后还大为反对,说这太像了岂不是让人一下便猜到她是谁。可她那股子牛劲上来了,还就非用不可呢,她巴不得就用“铭月”去斩了那狗贼的项上人头。

      吴广仲鼻孔出气,小声一哼,稍示礼貌便进了去。他先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房子可算得最偏的一间了,窗户外就是后巷,视线并不好,就这么小小一间屋子,再没什么可看的,他转回了视线,见她还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连杯茶都不给他奉来,暗自腹诽:骨子里还不是个浪蹄子,摆什么架势。

      “鸣玉姑娘该是知道下官此来的目的了,那么便也不多兜圈子。王爷对姑娘心生爱护,不忍看姑娘继续流落此处,特让下官给姑娘重新安排个住地,届时也方便王爷看望。”他鼻孔朝天,虽说的还算客气,可态度却仍旧高高在上。
      一个女人罢了,还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况且不过是那晚的一套剑舞暂为夺了王爷眼目便带进了屋内小聊了片刻,坊间传的侍寝之说根本无稽之谈。她今日在墨哲昭眼中是个宝,谁知明日便会成什么草,如此一个女人他堂堂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的吴广仲何以放在眼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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