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龙筱雨

53、承诺

　　思念化作泪水，倾巢而出，哭得一塌糊涂。
　　赵劲哄了几句丝毫不起作用，赵家两兄弟忙递了个眼色上前帮忙。
　　赵沛明嘻嘻哈哈的将人扒拉下来转到自己面前，“诶哟哟，不得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赵铭月两眼模糊，只听得这取笑的声音出自三哥，眼泪不仅不收反越流越凶，“三哥~~”赵沛明这下笑不出来了，无奈将人揽进怀中，“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接着凑近她耳边低声询问：“大哥仍是时常凶你？”
　　她说不出话，只是呜咽着摇头。
　　赵浩义搭腔：“啧，他也真是，都当爹的人了，也不说多容着你点。”

　　久违的袒护让赵铭月倍感欣慰，解释的话还没出口，稚童的一声“呀”就打破了几人的气氛。
　　齐齐回头，只见墨鸾怀中的小家伙气焰不小，小拳头捏着，不知他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不甘还是以为姑姑被人欺负了，气鼓鼓半天后冲出一句：“打！”
　　几个大人全都乐了，再一看这小家伙那几乎和赵颖永一模一样却小一号也更可爱的脸蛋，立马明白这就是赵家长子嫡孙。赵沛明直接将怀里还满脸残泪的妹子推到了二哥怀里，迫不及待就过去把那虎视汹汹的小家伙接过来，“臭小子，要打谁啊？叫三叔！”结果回答他的是下巴上一记结实的小巴掌。

　　赵沛明呦嘿一声，“不得了了，头回见就敢赏我一巴掌。”糯呵呵的小脸蛋就是气得皱着也好看，赵沛明新鲜的不得了，也不由他不喜欢自己，朝着小脸就用力亲了两下，弄得小家伙怪叫连声他又用下巴去咯吱，只把小家伙玩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赵劲也是头一次见这小孙子，其中欢喜不可言喻，“抱过来抱过来，让我看看。”
　　赵沛明耳里哪还听得见旁的声音，只知道抱着怀里小侄子不撒手，紧紧勒着是越玩越起劲。

　　赵颖永偕同妻子一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连忙上前把儿子抢下来。赵子熙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脱离这三叔的怀抱立马瘪瘪嘴就哭了出来。赵颖永哄了两下见三弟又凑了过来，捏着儿子小拳头就往他身上打了一下，“不哭不哭，爹教训他！”
　　赵沛明装出一副受伤疼痛的模样，冲着这小侄子做了两个鬼脸，小家伙这才肯作罢渐渐停了哭声。

　　赵颖永侧了下身，道：“这是晓筠。”
　　赵沛明立马谨慎下来，“大嫂。”
　　柳晓筠施礼，“三弟。”
　　赵铭月此时也赶紧擦干净了眼泪，从二哥怀里退开，自发的站在旁边，赵颖永夫妻便抱着儿子朝赵劲走了来，“儿子儿媳见过父亲大人。”
　　赵劲笑着道：“快让我抱抱这孙子，子熙是么？”赵颖永欲将儿子送过去，小家伙吃了可恶三叔的亏，这会还有些怕生，躲在爹怀里怯怯的看着面前不怒自威的赵劲。
　　柳晓筠哄着，“熙儿乖，这是爷爷。”

　　他似乎半信半疑，看看娘又看看这位是他爷爷的人，攥着两手端在身前，半晌不知如何是好。赵铭月见了红着眼眶站了过来，搂着爹的胳膊一道看着侄子，声气里还有些许哭意未散尽，拉着他的小手道：“熙儿，这是爷爷，是你爹、叔叔们还有姑姑的爹，爷爷可想你了，你让爷爷抱抱。”
　　赵劲听女儿这么说，有些笨拙的抬起了手，“来，爷爷抱。”

　　小家伙愣是看着摊在面前厚实的大掌半晌后才肯将手伸出去。赵劲接过这小小人，一时高兴得竟比打了一场胜仗还要开怀，朗声笑起来，“瞧瞧我这赵家的长孙，以后你这小肩膀扛得起赵家么？”赵沛明立马帮他答道：“告诉爷爷，能，这小肩膀长大了就什么都能扛了。”赵子熙自然是听不懂，可看着大家个个笑逐颜开，也乐得露出了几颗小牙，搂着赵劲的脖子就贴了上去，依依呀呀附和着也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
　　笑过乐过了，小家伙也待不住了，觉得爷爷抱着不自在，挣扎两下就要下来，柳晓筠便抱了他退出厅去。

　　赵劲坐在上位，听着赵颖永将家中巨细报给他。墨鸾虽是贵为王爷，可终归几年在陌北，与赵家几位的关系便稍显微妙，此时相见大家都只是微微颔首，各不尴尬也便算作打了招呼。举家都在的场合，赵铭月习惯性的去到墨鸾旁边。
　　他低语问道：“就能那么委屈？”
　　赵铭月缩了下鼻涕，把头扭到一边不理。猛地想到点什么，插话道：“爹，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你们都纷纷回京了。方才在西市，我们还碰上了并肩王的车队。”

　　赵劲表情微变，却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只听赵浩义道：“从西城门进来那该是从凉关返京的吧？皇上召回？”
　　墨鸾摇了摇头，“未曾听父皇提起过。”
　　赵沛明也暗自斟酌，“那这是……”
　　话还未出口被赵劲打断了，“怎么不见新柏？”赵颖永说这个这几天天冷下来他有些受不住，这个点应该是在房里午休。赵劲点点头，对赵铭月道：“铭儿看看去，也别让他来了，告诉他说爹一会过去看他。”
　　赵铭月不作他想，欢快的答应了，便退出厅去。

　　待她一走，赵劲这才正色，先是问了墨鸾皇帝的身体情况可又好转，继而又确认了回来的的确是并肩王本人，眉宇间的褶皱愈发深邃起来，“圣上并未召见，并肩王却抛下凉关突然回京。”他冷笑一声，“看来他是意有所图了。”
　　赵沛明道：“莫非，这并肩王此次回来就有意谋反不成？”
　　墨鸾不经意的捏紧了拳头，嘴上却道：“父皇虽龙体抱恙，可已有好转，况且京中举事并无动荡，一切如常，皇叔恐怕不至于。”这最后的话他说的自己都有些没底，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赵劲沉声道：“不可大意，并肩王觊觎皇位已不是一两天，若不是先皇削弱了他的势力，恐怕大瑞早就被他翻得血雨腥风了。这些年并肩王暗地的动作有多少咱们没法全数掌握，如今皇上这一病，没准他便视为时机了。总之，咱们不可大意。”
　　几人纷纷点头。

　　“王洪全、廖三。”赵劲叫道。
　　“在！”二人立马站出来单膝跪地应道。
　　“你二人需时刻随北萧王左右，凡事多有警惕，平日里举手投足皆要小心，莫要让人拿到莫须有的话柄，反而增添麻烦。”
　　“遵命。”
　　如此一番交代后，赵劲才稍稍放心，正打算去看幼子，墨鸾却起身道：“将军，墨鸾有话，可否单独一谈。”
　　赵家三兄弟立马明了，悄声退了出去，王洪全和廖三跟在后识趣退下。

　　正厅内，赵劲示意他坐上前来，道：“北萧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墨鸾颔首还了个礼，“墨鸾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明示。”
　　“请讲。”
　　“并肩王觊觎皇位，父皇需防其同室操戈以夺帝位，可为何却是让大将军将我保护其中。恕墨鸾愚解，我以为，就算要保护，首当其冲也该是太子才对。”隐隐有些预感，可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多虑。
　　赵劲微微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那北萧王觉得皇上的用意何在呢？”
　　他皱了一下眉，“墨鸾不敢胡乱猜测。”

　　“太子久居宫中，护卫森严断不会遭人不测。”
　　“可二哥武陵王也同样居于王府。”
　　“武陵王自有其势力扩张，明里暗里自保总是绰绰有余。”
　　赵劲将他一个个疑问轻而易举化解了去，可他无论如何还是觉得不会如此简单，接下来的疑问却是没法说出口的。倒是对方有意点破，道：“北萧王以为，皇上是要如何呢？”
　　墨鸾张了张口，还是摇头作罢。
　　“假若，皇上的用意真如北萧王所想……”
　　墨鸾倏地眼睛瞪大，凝视了赵劲半晌后发现对方并非玩笑，这种事，谁又敢拿来玩笑呢，他稍稍平复后，道：“墨鸾不敢如此做想，也自认并无此能力。”

　　赵劲沉吟片刻后，无声的笑笑，“皇上自有他的用意，你我也就毋庸妄加猜测了，只管做好圣上所交代的便是。”
　　墨鸾悬着的心如何也放不下来，咚咚的跳着，也只得答道：“大将军说的是，是墨鸾胡乱猜想了。”

　　赵劲换了个语气，轻松道：“铭儿自回来至今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此话一出，墨鸾顿时忘了先前一刻的忐忑心境，竟也跟着全然放松下来，摇头道，“她做的很好，没有再出任何差池。”
　　“我听他大哥说你带她进宫见了贵妃娘娘。”
　　再是诸事体面沉着克制，终归还是十七岁的少年郎，提到这个有些略显窘迫，怔了怔坦然道：“是，母妃也一直想见见她。”

　　赵劲点了点头，一时间二人谁都未再说话，半晌后，才听赵劲叹息了一声，唤他：“墨鸾。”
　　“在。”听得赵劲忽然这么称呼自己，墨鸾不禁认真起来。
　　“铭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自小没娘，虽不似寻常少女那般循规蹈矩，可也还算听话懂事。我这个当爹的，总也管不了一辈子。往后，便是你多照顾她些了。”
　　“大将军放心，我定护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