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了》青木苔

2、02

　　二．回忆过往
　　父亲出事是在林臻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那个时候，大规模的联考一场又一场的轰击着高三学子，满眼金星的林臻像往常一样打电话回家，想要所说着自己的悲伤，可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本来想要哭诉的林臻慌了，又打给隔壁章叔叔家，居然也没人接，当时的林臻真的慌了，忐忑不安的她在借了同桌的自行车之后，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家。本来，林臻是不住宿校的，家里距离学校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下了课可以回家住宿的。但是高三的学生个个都惜时如命，恨不得不用吃饭、睡觉把时间掰成两半用，顶着班长头衔的她不得不放弃优渥的住宿条件，争取更多的时间去专心复习。即便如此，她的成绩还是在高考前夕不断地下滑，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越来越烦躁越来越……
　　当满头大汗的林臻赶回家时，她发现家里的大门紧锁，妈妈与妹妹不知去向。她走到隔壁章叔叔家门前，一样的光景。理不清头绪的她在等到天黑都没见到人影的情况下，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学校。
　　隔壁章叔叔家的孩子章思源也在林臻他们学校读书，只是他学理科与林臻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层，平时又忙于学习的两个人彼此碰面的机会不是太多，以至于林臻直接忽略了他。当林臻找到章思源的班级时，他的同学告诉她章思源昨天已经请假回家了，好像说家里出事了，具体什么事，那到不清楚了。林臻跟那位同学道完谢之后，默默地走回了教室。她抬头看着被高高书籍堆起来的课桌，埋头苦读的同学，不禁流泪了。
　　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正在为一道几何题目绞尽脑汁的林臻被一阵阵“碰碰”的敲打声打断了思路，她心想谁这么烦人，等她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转瞬又笑容满面。原来，林臻看到的人是章思源与妹妹小薇。等林臻走出教室，看到两个人惨淡的面容，她心有凄凄的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啊？对了，我昨天回了一趟家，怎么都没有人啊”
　　“姐，咱家出事了，出大事了，呜呜呜”林薇抱着林臻一边絮叨一边抹着泪花。
　　“倒底出什么事了啊？”林臻有些着急但强自镇定的问道。
　　这时，站在一边沉默许久的章思源煞是沉稳的说：“你爸跟我爸都被双规了。”
　　十八岁的林臻当然知道，双规是什么意思，作为一名文科生，她很能理解，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爱戴的父亲为因此而入狱。
　　父亲的廉明曾是她一度敬重与效仿的榜样，为什么她的生活会因此而颠覆，父亲居然会成为一名贪污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林臻流着的泪水就像泉涌似的奔腾而出，半蹲着支起身子，微微颤抖的哽咽着。
　　当天，林臻跟老师请了几天的假，带着妹妹跟章思源回了家。母亲守着家里的一盏昏黄的光线等待着女儿的归来。回到家的林臻，抱起母亲，三个人嚎啕大哭……
　　父亲被判刑了，因为数额过大被判无期徒刑，念在父亲将赃款悉数返还，法院裁决缓执行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林臻看到不忙碌的父亲，是那么的亲切却那么沧桑。摒弃所有的谣言，林臻始终相信父亲还是那么正直伟岸的父亲，不同于其他人。
　　林父是一名知青，当年下乡认识了母亲，并与母亲结婚生下了林臻。那个年代，知青回城的高潮日益剧烈，父亲说他不愿意回来，回来了就无法跟母亲在一起了。贤惠如母亲，她知道父亲非池中之物，不可耽误了父亲，就主动对父亲说：“我们离婚吧！你回你的城里去吧！”
　　父亲自然知道母亲的用意，因为村里许多知青都用假离婚这种办法，陆续回城了，他们承诺等城里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他们。可是，具体有多少人许下过诺言，又有多少人兑现了他们的诺言，她林臻不知。只知道，父亲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子汉，他在自己安顿好没有多久的时间就将母亲与她接了过去。
　　幸福的日子里，父亲与母亲有了妹妹小薇，眼看着每日下班回来都会到隔壁的章叔叔家下象棋的父亲，母亲知道父亲其实是想要个儿子的，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哪一次下象棋时，章思源不在跟前眼巴巴的瞅着，他每次都对章叔叔说：“你们家思源真乖啊！”乐得章叔叔呵呵大笑。
　　章思源乖不乖，章叔叔他不知道，什么捣蛋的事他做不出来，身为班长的林臻每次看到章思源都咬牙切齿的，上课没事把桌子挖了个大窟窿，下课没事跟人家撞击，撞得人家头破血流，罪行昭昭。
　　即便如此，父亲还是夸奖他老实、安稳，而章思源也的确对象棋有着莫名的沉迷，每次下起象棋来，一丝一毫，你都看不出来他是刚刚累的满头大汗跑回来的章思源。当然，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林臻不愿意跟章思源做朋友的原因吧！他哪有赵桥哥哥懂事啊？即便是进城读了几年的书，林臻还总是想起当初在乡下的美好童年。
　　父亲也的确在林臻读四年级的时候有了一个儿子，那个时候，父亲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可惜，这个被父亲宠爱的小宝贝被上帝嫉妒着，在得了一场重感冒之后，因为重度腹泻并发休克死亡了。父亲不是不伤心，饶是如此父亲还是每日像个常人一般上班、下班。
　　直到有一天，喝完酒的父亲醉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道：“是我没用，我没用……”
　　刚刚收拾好碗筷的母亲从厨房折了回来说：“别说了，别说了。”“呜呜呜”也跟着父亲哭了起来。
　　等林臻上大学之后，母亲才告诉林臻，原来那个时候父亲哭是因为，父亲当时是他们单位的一名普通科员，单位里同事听说了他的事给他出了个主意，花点钱跟领导沟通下，再生一胎。之所以说父亲正直，就是如此，他当时听了，就很火大，作为机关人员怎么可以徇私枉法，
　　“这不是违法的事吗”父亲气嘟嘟的说，“这怎么就……”，那人很郁闷的嘀咕道，这时旁边有人小声不屑一气的说“还不是没钱？没本事”，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父亲脸色铁青的回来了。父亲一边喝闷酒一边遥想当年自己回城已经算用了不法手段自己够惭愧的了，现在为了生个孩子还要如此，他无法做到了。
　　喝着喝着，他哭了，不仅为无法再生育一个孩子哭，也为自己无力改变日益世故的礼节而哭。
　　中国的计划生育让父亲无力再拥有一个孩子，而同事的一句话，却让父亲的仕途从此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在陪伴父亲一个月的时光里，林臻没有去想高考那一天会到来，只想着父亲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好好的睡个好觉了。父亲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太忙，太累，今天，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父亲在林臻高考之前入狱了，他的正直让他选择了死亡。林臻是在高考前一天，被告知父亲不在了的消息。当时的她，面对同学，面对老师的劝解，义无反顾的回到了母亲身边，因为母亲需要她的抚慰。那一年，林臻的高考成为一片空白历史，所有人无不为之可惜。
　　当林臻再次坐到高三补习班的课堂，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一种新的开始吧！只是，他再也不会走过自己的窗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