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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似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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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间却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额头吃痛,我惊叫一声,重心不稳,便往后倾倒。但觉手臂被人紧紧拉住,黑暗中,一个清亮的男声透过沙沙夜雨,沁人心脾。他说:“姑娘,你没事吧?”
我心中惊异:明明是男子的声音,怎么这般动听?但想着自己一个女子,和陌生男子这样接触,有些不好意思,便抽回玉臂,鞠蹙道:“我没事,谢谢公子。”
男子一笑:“姑娘没事就好”
我正待前行,便见一片光亮从我身后透来,我回身望去,是汪直和他的随从,但见他目不斜视,也不知可曾瞧见我,但我依旧微微地一福,算是行礼。一行人匆匆走过,便见一锦衣卫转身走至我身前,将伞递给我,扔下一句:“姑娘,厂工命我将伞给你。”便急忙离去。
我手执油纸伞,望着茫茫烟雨里远去的人影,暗忖:“这么晚了,行色还这般匆匆,他又要去害谁?”我想起惨死杨永,想起那即将受到破害的生命,心中一阵悲恸,便在也不想拿他给我的东西。
我向那公子刚刚离去的方向道:“公子留步。”
男子驻足问道:“姑娘何事?”
我从怀中曲出火折,点燃宫灯,走至男子身旁,但见他一袭墨绿袍子,风姿俊逸,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微光之中,闪闪发亮。但我无暇细看,递出宫灯和油纸伞,道:“这伞和宫灯,公子拿去用吧!”
他有些差异地看着我,我见他没有反应,便将油纸伞和宫灯塞到他手中,转身而去。
刚走几步,他便急忙赶来,用油伞为我撑起一片晴空。
他道:“姑娘何必糟塌自己?”
我顿足道:“我只是不想用这把伞。”
他微微一怔,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丢了这伞。”语毕,他随手一掷,油伞飘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歇。
我见他辜负我一翻好意,有些气结:“我不想用这伞自有我的缘由,你怎么也这样?”
他“哈,哈”一笑:“那我也自有我的原由。”
我见他做事没有逻辑,有些巅狂,禁不住便大笑了起来,而他亦随我大笑。而宫灯亦随着我们的笑声逐渐熄灭。
稍过片刻,我们的笑声终于止住,我捂着胸口道:“还好没人看见,否则还以为我们是疯子呢!”
他道:“看道又怎样,我们自笑我们的,只要我们开心就好,又何必在乎他人怎么想。”
我道:“公子说的是,我这一笑,心情到好了许多。”
他问:“姑娘要去何处”
我突然有些迷茫,不想回西厂,便道:“我也不知我欲往何处去。”
他突然说:“随我来,便拉着我跑了起来,终于我们停下了脚步,他点然宫灯,我一看便认出这是赏心亭,我气喘吁吁地道:“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他望着我认真地说:“赏雨。”
我一怔:“赏雨这可是晚上呀!”
他挑眉一笑:“晚上怎么了你不敢”
我道:“我不是不敢,只是,我们孤男寡女,恐怕于理不合。”
他噗哧一笑:“于理不合只要问心无愧,又何惧人言,况且这里还有满天秋雨,亭台小乔,又怎是孤男寡女。”
“可是这些都是没有感觉的死物。”
“你不是它们,怎知它们没有感觉。”
“我…”我一时语涩,坐在石凳上,无奈地说:“你总是有你的说辞,我说不过你。”
他亦坐下,笑道:“决定留下了?”
我淡淡地道:“嗯。”我也不知为何,自从杨永死后,我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所以我不想马上回到令人致息的西厂,上苍,请宽恕我暂时忘记了悲痛。
我问:“那你怎么这么晚了也不回家,?”
他淡淡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只要知道,今夜我们都‘无处’可去,便可以了。”
我道:“是呀,既然相逢,何必问那么多。”
他喜道:“你这句话到是深得我心。”
我嫣然一笑:“那还不是你这老师教的好。”
他道:“那也要你这徒儿学的好。”
秋风袭袭,细雨沙沙,我们品着夜的安详,赏着雨的温柔,秉烛夜谈,我们将亭里的蜡烛用去几根,才能持续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
我们从他仗剑走天涯的时光,谈到他不得以而进宫,谈到我童年的记忆,谈到宫女的人生,谈到琴棋书画,谈到人生理想。最终交汇是:自由,我们所奢望的东西。
雨帘已断,天将破晓,蜡烛亦垂尽所有泪水。我起身走出亭子,闭上眸子,呼吸着雨后独有的清新,道:“我从未想过,我此生会有如此疯狂的时候,一夜未眠,只为赏雨。”却听他朗笑不断,我睁开眸子,奇怪道:“我有这么好笑么”
他道:“我爹经常说我痴狂,你恐是近墨着黑,被我传染了。”
我梨窝浅笑:“即便被传染,能赏得如此秋雨,亦是值得的。我见天将昼白,便道:“我该走了。”便举步离去,走了几步,走身笑道:“谢谢你,我叫柳倾璃。”只见他满目风华,浅浅一笑:“莫争。”
秋风起,几片火红的叶子随风曼舞,姿态曼妙,几多风流,一如眼前风华无双的男子。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上苍真是神奇。我极目远眺,连绵起浮的山脉之上,泛起了鱼肚般的白色,我暮然转身,重新离去。
我先回到西厂,洗梳完毕,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众乐工练习演奏,为后宫的主子门演奏。夜幕已垂,宫灯高挂,我拖着疲备的身体回到西厂。
一眼望去,西厢房内烛光冉冉,那高大的身影厄自孑然地映在窗幕之上。我回到房内,点燃烛火,对镜卸妆,放下高绾的发髻,任青丝如瀑,散落肩头。
暮地,一阵哀怨的萧声幽幽的响彻小院,为黑夜凭添几缕哀愁。阿福提着热水进来,供我使用。他轻叹:“厂公自从上午回来后,便一直呆在夫人曾住过的房间里,唉!”我听阿福如此说道,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就打发阿福下去,尔后默然地坐在窗前,竟自发起痴来。
过了许久,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将我从迷茫中惊醒。
只听汪直道:“柳姑娘,你睡了吗”
“没有,厂公何事”
汪直道:“姑娘可否再为汪直弹奏一曲?”
其实今日我不过抽空小憩了片刻,坚持到此刻,我已疲备至极,但想着这是接近汪直的好机会,便道:“可以。”
就强自支撑着拿起琵琶,开门出去。我仰望夜空,满目萃灿,星光烁华。我轻舒一口气,在选中石桌旁坐下,素手一挥,玉指轻弹,灵动之声,不绝于耳。
汪直轻倚石桌,并不看我,却从怀中拿出一个面人儿,用手轻轻地摹娑着它,目光亦投注于它,极尽温柔,万般爱怜。我总觉得似乎见过这个面人,却又记不得在哪见过。
半响后,我抬手铮然一划,曲声暮止。却见汪直幽幽的说:“这是去年的今日,她生辰那天,我送给她的。没想到,留下的却是这个面人。”
我陡然想起,原来是他送我的东西,难怪这般眼熟,眼见他将这毫不起眼的东西,视若珍宝,我心中又涌起难言的情绪。
他忽然抬头望向我,四目想对,我心中一震,赶快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却听他道:“抬起投来。”我不敢看他,就一动不动。却被他强硬地抬起下颚,他又曲出丝帕,在我面前展开,遮住了我的容颜,只留下一双眸子于他对视。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的眸子,眼中交杂着痛楚和留恋,那是他绝不会因如今的柳倾璃璃留露的目光。
突然间,他将我手中的琵琶夺过去,放在石桌上,拉着我跑回我房间,对我说:“你等我一下。”语毕,便匆匆离去。
过了片刻,他拿着一套太监的服饰命我穿上,随即又带我出宫,虽然我心有疑惑,但也只能按他吩咐的做。
出宫后,他命我换上衣裙,又让我蒙上他刚买的面莎。他围着我看了几圈,开心地道:“真像。”又拉着我逛夜市,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人群攘攘,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我们从这头逛到那头,从东街逛到西街,他眉飞色舞,他兴高彩烈,他深清脉脉,他没有对我说一言一字,这些都是为了我这双眼眸,我知道他在用思想逛那回忆中的闹市。接着他又带我去上次去过的那家酒楼,吃上次吃过的菜。然后又带我去上次去过的寺庙,一翻叨扰后,进去礼佛。他默默地焚香,虔诚地跪拜,真诚地祷告,仿佛朝拜的信徒,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汪直。弯月高悬,银白如洗,洒落一世。他静静地望着我,忽尔小心翼翼地表抬起右手,想要碰触我的眼睛。我心中一紧,想要离去,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迫的无法移动。
我恐惧的闭上眸子,却觉他久无动作我把心中一片忐忑,忽然面上一空,凉风扑面。我睁开眸子,但见他蹒跚离去,洁白如雪的面纱从他手中离去,随风飘舞。压力陡然消失,早已浑浑噩噩的意识骤然崩溃,我虚弱无力的滩倒在冰冷的泥土上,耳中传来一声惊呼,迷茫的目光只见那如雾如幻般的白色,越飘越远,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仿佛在云舞里飘荡找不到方向,又好像沉溺在深水里及将致息,我仿佛在熔熔烈里燃烧,又好像被皑皑雪原冰封,我仿佛看到杨永满身鲜血,惨不忍睹,又好像听到了夜夜哀怨的萧声。
也不知过了多就,我缓缓睁开眸子,瞥眼环望,简单朴素,是我的房间。我用里撑起身体,只觉全身酸痛,虚弱无力。但见阿福跑来扶着我,喜道:“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
“啊?我睡了这么久,我这是怎么了”
“前夜厂公带你回来时,你已陷入昏迷,太医说你感染风寒,极度疲劳,且心中郁结,情况不妙,需要好好医治,厂公便派我看顾你。”
我道:“阿福,谢谢你。”
阿福反而不好意思,讪笑:“我本就是供姑娘使唤的,你不用谢我。”然后,他伺侯我吃了些清粥,我又躺下歇息。这此睡的比较安稳,直到未时才苏醒,又准备起来吃点食物,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却看道一人推门而,我转头一看,是灵秀可人的初颜。她跑至我身前,关切地问:“倾璃姐,你好些了么”
我笑道:“我好多了。”
她打了个揖,轻启朱唇:“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就知道像姐姐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好的很快的。”
见她如同孩子般真诚,我宠腻一笑,道:“你怎会来呢”
她道:“我见姐姐没来倚霞殿,便去了乐宫局,才知姐姐抱病告假了,就来看望姐姐。”
“噢,那你怎么进的了西厂。”
她俏皮一笑:“本来的确进不来,后我说我是你的妹妹,正巧厂公从那经过,听到了,就让我进来了。”
我微微晗首:“原来如此。”
她嘻嘻一笑,从怀中取代一个油纸包,一缕淡淡的幽香直扑口鼻,我喜道:“是桂花糕。”
她打开纸包,递给我一块桂花糕,笑道:“这是贤妃娘娘赏的,你尝尝吧!”
我心中一阵温暖,笑道:“嗯,谢谢你,初颜。”
初颜浅浅一笑:“这有什么可谢的,初颜永远都会记得姐姐对初颜的好。”
却听一锦衣卫在门口道:“初颜姑娘,时间到了。”
初颜不舍地看着我,道:“倾璃姐,我走了。”
“嗯,等我身体大好了,就去倚霞殿找你。”
初颜开心一笑:“嗯。”就转身离去了。看着初颜,我蓦然想起了曾经的含香,心中生起丝丝愁怅。
红袖点评:
对不起,我还在想着你!以为放开你就是对我的放逐,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此时的他听着倾璃的小曲,想着离去时的春华。当初的决断只是为了不要留下自己的弱点,怕输了自己的一生,可是回首发现奈何记忆如此深刻。寻着回忆找寻藏在心底的渴望,发现他不过是她人生的过客。
只为了一双熟悉的眸子,思念如蚀骨般让他趴在佛前苦苦祈祷,只为了她能够不再有痛苦。奈何桥畔谁许我一世倾城,但愿来生不再相遇到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