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轮回》六欲浮屠

13、浴血

　　封云山傲然矗立大地中央，起伏山峰周围，环绕着道道光彩夺目的祥云，清圣之气亦化作山巅旗云，守护着玄宗总坛所在地。寻常的日子里，封云山青松染翠，银瀑流光，金阁玉楼层层叠叠，其间香烟缭绕，一派鼎盛繁华景象。但现在，封云山四周却魔火滔天，葱茏的山体尽成焦土，浑身浴血的道人们与魔军激烈交锋，不时有人惨呼着，从险峻的山崖坠入深渊。

　　一步莲华进入道境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魔障。”善法天子怒喝：“竟如此荼毒生灵，天之罚！”手腕一翻，掌中金芒大现，佛光化作万道凌厉之气袭向面前魔军。一莲托生掌开圣光，脚踏梵阵，所过之处，滔滔魔火尽被他化去。一步莲华环顾四野，见生灵涂炭，草木焦枯，心内黯然。“两位好友勿要急切，吾等先去拜会宗主，告知其万圣岩之意。”一步莲华向两人吩咐，同时捻动白玉天珠，周身佛气大盛，金刚法印在手：“七佛灭罪.焚世天火。” 圣莲一击之下，魔障尽化烟尘。三人皆是万圣岩首屈一指的战力，一入魔军，顿时在晦暗纷乱的战况中开出了一条生路。

　　玄宗宗主与魔君功力本在伯仲之间，交锋数十回合难分胜负，一番鏖战后，两人此时皆已有伤在身。魔君不欲缠斗，化光而去，宗主方回到总坛。一身血衣尚不及更换，听闻万圣岩尊者到来，即刻请三人来见。三人入内，见玄宗宗主立于中央，衣衫浴血，气度非凡，几名弟子分立两旁。殿内气氛严肃，人人面上均隐现焦虑之色。

　　“有劳各位尊者远来。”宗主与三人见过，彼此寒暄两句，谈起道境战况，宗主问：“尊者前来，玄宗感激不尽。此次魔祸苍生，不知圣域作何安排，圣尊者意下如何？”

　　一步莲华为三人之首，回答道：“道境蒙难，圣域感同身受。圣尊者命吾等三人先行前来，助玄宗一臂之力，圣尊者携迦叶殿诸尊随后便至。墨尘音道长伤重，现在万圣岩调养，宗主勿要担忧。”

　　“多谢万圣岩相救。”宗主点点头，舒了口气，唤过几名弟子与三人相见。“这位是六弦之首.苍，亦是玄宗下任主事者。”宗主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四奇之首.金鎏影，这位是四奇之一的赭杉军……”

　　诸人就道境之危商议对策，决定由一步莲华等人往封云山外查看魔界布军情况，至今为止，玄宗均是被迫迎战，对魔界情况了解甚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苍率领六弦继续镇守法阵，金鎏影与赭杉军分率人突袭北翼并救援同修。

　　议定之后，一步莲华三人随即告辞而去。送走三人，宗主看着苍赞道：“苍，你这次做得很好，蔺道长适时赶来，吾等又多助力。”苍不居功，低头道：“宗主谬赞，练云人尚未有回音。”宗主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微露笑容：“练云人虽醉心仙道，逍遥萍山，但对正道拳拳赤心不比任何人少，相信她已知情并有安排。苍，不必过谦，有你立于鳌首，实乃吾玄宗之幸。”

　　“苍愧不敢当，吾往法阵去了，宗主请小心。”苍谢过宗主褒扬，朝外走去。金鎏影默默矗立一旁，脸上一派淡然，宗主方才对苍的夸奖，他似乎并没听到。

　　“吞佛童子受伤极重，不宜再出战。”魔军大本营中，医座细细查看了陷入昏迷的魔人伤势后，向九祸禀报。九祸神色有些凝重，点头让医座离去。吞佛童子初经战阵，表现让她既惊喜又担忧。虽惊喜于他的强大，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他怎不想想自己只是一名先锋，对方可是玄宗宗主，就敢这么大胆，硬接这一击？若换了别的魔，或者吞佛童子再弱些……必已在宗主盛怒一击下被碾轧得粉碎了。

　　这就是圣魔之子的力量？九祸在床边坐下，轻抚过吞佛童子艳红的长发，低声叹了口气：“这孩子……”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母亲，失去孩子时的悲哀与惊惶，苦涩过后，又有淡淡喜悦在她心里浮动，她仿佛看到一名崭新的战神正在逐渐成型。

　　吞佛童子醒来时已是一天之后了，他被告知由于伤势沉重，先锋之职暂时卸下，女后命他先养好伤。“那吾的任务，现由何人负责？”吞佛童子问。

　　“女后已亲自带兵出击。”

　　一步莲华与一莲托生、善法天子分头而行，一路走来皆见狼烟遍地。“呵呵，看这番景象，汝难过么？”心中的阴影再次跃动起来，黑暗中的人仿佛正朝他露出讽刺的笑：“你每时每刻修行佛法，心怀慈悲，又有何用？你看这杀戮，听这哀嚎，为何你的佛不来救援这些人呢？”

　　“我佛已来了。”一步莲华不为之所动：“我等来此，便为弘扬正法，诛灭邪魔。佛在心中、在行中，吾等来此便如我佛来此。”“来得太晚了。”黑影嘲笑：“你能救几人？你现在入了战局，一不小心，自己的命都会赔上。”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世道因果总有轮回之时，今日之因，必将成明日之果。魔界造此恶业，定有其报。一步莲华无愧于心，奈何以死惧之？”

　　“无愧于心？哈哈，好一个无愧无心，说得真是冠冕堂皇。”黑影冷笑，“你的愧疚，不就在眼前了吗？”

　　前方山岗上，一行魔军正疾驰而来，领头者，赫然便是九祸。

　　任沉浮从昏迷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他动动手脚，剧痛顿时从各处伤口蔓延上来。费力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任沉浮气喘吁吁地撑起身，摸索着推开跌落的瓦砾废墟，几丝光线透进来，刺激得他眯起眼，渐渐适应后，他看到了身旁的景象。

　　任沉浮进入玄宗修道已有百年，他聪敏好学，修为进步很快，堪称同修中的佼佼者，虽还赶不上六弦或四奇，但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不会比他们差。他喜爱奇门方外之术，金鎏影、赭杉军、墨尘音与紫荆衣，都是他钦佩的人。

　　他盼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与他们比肩，作为玄宗最优秀的道人之一，站在宽广的正殿上。

　　但是，现在他身处一片废墟中，高楼明堂成了残垣断壁，魔火还在燃烧，焦枯的味道充塞他的鼻端。任沉浮扭过头，举目所及净是血腥凄凉，昨日还一起论道的同修们，身体已分作几截散落在他周围，琴毁剑折，撕碎的道藏残页从他眼前飞过。

　　难道……玄宗败了？宗主呢？六弦与四奇呢？任沉浮心内阵阵惶恐，他拼命站起来，伤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咳出一滩鲜血，他捂着胸口，用仅存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巍峨的封云山屹立不摇，山顶道阵光华大盛，清圣之气直上九天。玄宗没有败！任沉浮笑了，他似乎看到苍正站在阵法中间，看到金鎏影率领人前来这片废墟。他靠着一刃断墙坐下来，玄宗没有败，宗主一定会派人来这里救援的。

　　暴雨不断浇在任沉浮身上，打得伤口生疼，他却很开心，至少自己没有死，玄宗一定会来救他们的。看着封云山顶的法阵，任沉浮放心地长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