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徒》白鸟淹没

1、刀下的鱼

　　“你能改个名吗？”苏昆说
　　“不能。我都被人叫了20来年了，我没事改它干什么”我说
　　“你这名在纸上躺着还凑合，可一念出来就特别扭，李焕，李焕，我一叫你这名就觉得自己是个大舌头。”苏昆斜靠在床边，从夹克兜里掏出烟点上，送出一个不太标准的烟圈。
　　“我没觉着，如果你真是个大舌头，你把全世界的人都改名叫1234567那也没用”我说话的时候正趴在地板上做俯卧撑，双腿绷直，不撅屁股，真正的俯卧撑，“200整，你帮我数着点”
　　“我真是为你好”苏昆在淡青色的烟雾中挤眉弄眼，尽量呈现出几分真诚“简单，都给你问了，到分局户籍大厅转个圈就成了。新名我也替你想着你呢，什么龙啊豹啊。。。。。俗是俗点，可是威风，一听就是出来混的”
　　“好人啊，你能有这孝心我真挺感动的，不过，还有个小问题”我停止动作，双臂支撑身体向前微倾。”
　　“怎么？”苏昆用手指弹掉烟灰。
　　“这名是我爸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要改的话。。。。”我停顿了下，身子猛的向床上苏昆扑过去“你得到地下问问他们去”
　　“真操蛋,跟你闹着玩呢，别急啊”苏昆领教过我的泰山压顶，身子立刻侧滚到床下，发出一阵大笑。我从高处落到床垫，上下起伏，嘶哑的弹簧声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响了起来。苏昆被我逼到墙角，双臂风车样挥动“没劲了啊，我真正的实力亮出来吓死你”
　　“我求求你亮一回吧”就在我要出手抓住他胳膊的时候，上海滩的铃声响了起来，苏昆看了一眼来电，竖起指头冲我嘘了一声
　　“说吧”苏昆整理着他西装的领口“我知道你说的那一家，做粤菜的，叫什么来着？哦对粤华楼，他们老板什么意思？口气很大？哦，成了，我现在过去，你过20分钟在那等我。”
　　“哎，对了，找点人手”苏昆说“你傻啊现在是谈，又不是要打,找几十个人充充场面够了”
　　他把手机揣到裤兜里，冲我一笑“赶时间，送我一程吧”
　　“是花园路新开的那个餐厅吗？”我说。
　　“是”
　　“碰见你这种二皮脸，估计不送也不现实，那就赶紧走，别耽误我拉活挣钱“
　　“靠，谁他妈二皮脸啊？你高中完了就在我这住着，我收过你房租吗？够买你那辆破车的了“
　　我边穿夹克边下楼“先说好了，你这些破事我可不掺和。万一你哪天进去了，我好从外边给你送饭呀”
　　“看你丫这嘴，有这么往死里咒兄弟的吗？现在上面有森叔罩着呢，我一般不会麻烦你”
　　“一般不麻烦啊？最好是一切事情都别找我”我把自己花3万块钱买来的2手捷达从车位里倒出来，等苏昆坐进来，猛一给油冲出了这个80年代的灰色楼群。现在是上午10点多点，大街上的车并不多，适合我这种速度型的车手。
　　“李焕，你这车自从买回来擦过吗？”苏昆在车里直摇头
　　“也擦过吧.一两回。”
　　“虽然咱是拉黑活儿吧，不能跟那帮出租公司的正规军比，可现在什么不讲究包装啊，你要把车弄的干干净净的，怎么每天也能多拉点”
　　“我想过，如果太干净了容易让人记住，尤其是城管公安一类的，真要是给扣住了。。。。。”
　　“靠，借口，纯粹是借口。真要给扣了，咱们也不是不认识人啊，一个电话车就能弄出来”
　　“人各有志，我不想跟森叔走的太近”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我觉察出话有点伤人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前面路口亮起了红灯，见人车稀少我闯了过去。
　　“嘿，红灯都敢闯啊？’
　　“你不是赶时间吗？再说我车牌拿东西挡着一半呢，呵呵”我故意洋洋得意状“那个粤华楼上下3层挺大的，好像档次不低，前两天开业奔驰宝马停了不少。这事你得慎重点，别闹的动静太大。”
　　“知道，这个酒楼老板是个湖北佬，还有别的产业，趁点银子。不过他太不识相了，我让阿亮早就跟他打招呼了，说在他开业那天，会以森叔的名义送他个花篮，让他看着表示一下，包个红包算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没给红包的习惯，开业了欢迎大家捧场，一律88折。”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苏昆在摸着下巴微笑“他一定要那样，我就只能这样了”
　　我熟悉苏昆的现在表情，一旦下了决心，他就如同看到血肉的狼，不撕扯下来决不罢休。
　　我的车刚停在粤华楼门口，阿亮从一辆白色面包车跳出来，冲着我们招手。他1米8的魁梧身材，偏要套件白色西装上衣，脖子上粗粗的一条金链子，站在那里如同大白熊一样显眼。
　　“成了，我进去了，你忙你的吧’苏昆打开车门，往酒楼走去。阿亮快步跟上他，又侧脸冲我做了鬼脸。
　　我转动钥匙，车启动了，大概楞了有2分钟的时间，我拔下钥匙也走进了粤华楼。一层面积够大，2个盘龙的柱子竖在正中，摆了几十张餐桌还有富余，靠门的一侧设计了几十个长条大鱼缸，形形**的鱼虾鳖鳝在玻璃中游荡，无声无息。十多个餐厅男女服务员，见我进来，脸上立刻泛起古怪的表情。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若无其事的走近站在前台附近的几个人。
　　苏昆和阿亮对面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中年人一身名牌西装，金边眼镜后的双眼看起来并不慌张“兄弟不瞒你说，沿海的几个城市都有我的店，钱挣了一点，世面呢也见了一些。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去你妈的，你以为跟谁说话呢？”阿亮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苏昆笑着冲阿亮摆摆手说“赵老板，不要神经过敏嘛，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做什么？”
　　赵老板哼了一声“咱们也就别兜圈子子了，你难道不是来搞敲诈的，实话告诉你，我赵某人在生意厂上这么多年不是被吓大的，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已经报警了。”
　　苏昆过去轻拍两下赵某的肩膀“虽然你对森叔很不礼貌，不过我们是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我来，是带着兄弟过来捧场的。”他的眼睛距离赵老板的脸只有几公分了“我过来消费难道犯罪吗？你年纪不小了，有证据吗就敢乱说这敲诈二字？”
　　阿亮双指伸进嘴里打个口哨，酒楼外的几辆面包车立刻打开，几十个年青人蜂拥而入。他们并不座在一起，每张餐桌都零散坐下两个，有的上衣闪在一边露出脖子后背上的纹身，有的双脚往桌子上一架身子在椅子中晃来晃去，更有人冲着旁边的女服务员龇牙咧嘴，一副色相，吓得人家直往后边躲。
　　赵老板脸色越来越难看，伸手指向中间，“你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吃饭，这也不是洗浴中心，难道你还有的别的服务？”阿亮说，立刻引起大厅里一阵爆笑。
　　“虽然我这帮兄弟都是粗人，可也都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做服务行业的你应该知道待客之道吧我看你这环境也还凑合，弄点花生米喝点啤酒坐一天挺好。”苏昆又贴近赵老板的耳朵说“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分散着坐吗？这些家伙酒德不好，你最好让别的吃客离他们远点，他们喝点酒就要打架闹事，影响不好，在你这新开的酒楼里，你说我想的周到吗？”
　　赵老板一言不发，脸色由红渐渐转成猪肝色。
　　“阿亮，既然咱们来到粤菜馆子了，多少也得尝尝腥味，别让人赵老板看不起。”苏昆说“给我弄条鱼来，我看看新鲜不新鲜。”
　　阿亮挽起袖子伸到一个大鱼缸里，里面的草鱼鳞鱼受惊四处游开躲避，几上几下都没捞起来。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了尖厉的警笛声，赵老板神色顾盼。
　　看着阿亮俯下身子在鱼缸那忙活，苏昆猛的喝了一声“没用，连条鱼都搞不定吗？”他走过去猛然抬脚揣向鱼缸，哗啦声中，玻璃水花四溅，地上7，8条大鱼乱蹦。女服务员尖叫声响过后，大厅内鸦雀无声。
　　苏昆慢慢走过去，俯身抓起一条肥大的鲤鱼，又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啪”的弹开，向赵老板走过去。
　　赵老板后退两步，大惊“干什么你？警察马上就到”
　　苏昆笑吟吟的，走到赵老板身边的盘龙木柱边停下，把鱼贴在柱子上，“砰”刀子插过鱼肚深深嵌进柱子。鱼一时没死，在刀身上乱摆尾巴，血水就滴答到了地面上。“赵老板你把这鱼给我做刺身生吃，我就喜欢这样，带劲”
　　赵老板一动不动，细密的汗珠爬满了额头 、
　　“谁报的警？是有人闹事吗？”两个警察带着几个协警走进来，四下张望。
　　苏昆还是慢条斯理的“赵老板，你的救星来了，赶紧着啊”
　　赵老板神色古怪，喉咙里发出几声干笑，他几乎是小跑着迎向警察，嘴里大声说“同志，是我报的，不过，不过这是个误会，不好意思”
　　我趁酒楼内乱哄哄一片溜出来，驶出停车场时，那几十个苏昆的小喽啰也正神采飞扬的撤退了。毫无疑问，这次他们已经得手。
　　在我开过两条大街时，手机响了。我一手握着方向盘，另外的手接起电话。
　　“我刚才看见你了。”苏昆说“担心我碰到狠角啊？”
　　“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我说
　　“没意思。这种人狗屎一样，你看见他刚开始时的嚣张了吗？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动他，只要吓吓他，立刻就露出松人本色，他刚刚给的钱足够你干半年了。”
　　“你拿了钱，小心人家再告发你哦”我说
　　“他交到了阿亮手里，我从来不碰这些钱的。首先他已经被吓坏了，只要我别再找麻烦他就美的屁颠屁颠的了，另外即使警方要调查，线索最多到阿亮这里就断了”
　　听见苏昆轻描淡写的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微微感觉到后背泛起了寒意。
　　“没事，我挂了啊，我得去森叔那里”苏昆说
　　“喂。。。”我停顿了几秒钟“苏昆，我觉得好像不认识你了”
　　“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又恨又怕。无所谓。可是没钱不成，所有所有的人都会瞧不起你。钱干不干净有谁关心吗？关键它是钱。李焕你功夫这么好，你可能开一辈子黑车吗？”
　　“开黑车没什么不好。以后谁都甭劝谁了成吗？挂了”我收起电话。前面有个提着大包东张西望的家伙，我放慢车速，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哪呀？打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