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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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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坐在车上,窗外依旧是熟悉的风景:漫山盛开着娇艳的桃花,远远望去,延绵的山脉被连成一片粉色的海洋,还未驶进就仿佛闻到了那阵阵馥郁。沈乔幂倚靠在车窗边,任由满头青丝被风吹乱。
“小姐,您这刚一回国就往这儿赶,家里还在忙着办老爷几日后的大寿呢!您这一耽搁,怕是赶不上了。”坐在副驾驶的仲叔回头对沈乔幂低声说。
沈乔幂冲他淡淡一笑,平和地说:“不打紧,今儿个日子特别。我娘还在等我回家瞧她呢!”
仲叔一听,便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他低头端详着手中的剑兰,仍想开口,却瞧见沈乔幂一脸的忧伤,便回头不语。
自从七岁那年,她去了沈家。沈樊因为乔语嫣的死一病不起,宋玥婉怕沈樊见着沈乔幂心里难受,便叫仲叔带着她出国去。整整十年了,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已经蜕变成了如今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乔语嫣当年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如今的沈乔幂更是有过而无不及。仲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含苞欲放般娇嫩的红唇微抿着,清澈如水的双眸流溢着悲伤。仲叔想起了李延年为将自己妹妹李氏献给汉武帝所写的歌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但愿她的惊艳不会给她带来灾难。仲叔微叹了口气。
道路很颠簸,司机见这路真的没法子再开便靠边停下。
“小姐,恐怕得劳驾走几步了。”仲叔见状,便回头对沈乔幂说。
沈乔幂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见仲叔为她开了车门,便微笑着点头示意回礼“劳烦仲叔带路。”
“乔小姐的墓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小姐当心慢走才好!”仲叔边说边在前头为沈乔幂折断身边的荆棘。沈乔幂听见仲叔称自己的母亲为乔小姐,脚步不由顿了片刻,很快便跟上了仲叔。
山林间的青苔沾了些晨露,鞋底泛了几下滑。沈乔幂抬脚往边上石头上蹭了蹭,鞋到底是不滑了。京城里的闺秀是万般不敢这样的。仲叔见了,不由舒心地笑了。沈乔幂在国外是自己带大的,看着这个留过洋的机灵丫头,心里止不尽的欢喜。见仲叔看着自己,沈乔幂莞尔一笑。
乔语嫣的墓置在一片静谧的林子,墓边不远处有一片美丽的湖。沈乔幂听见耳边传来婉转的鸟鸣,是柳巷特有的丝雀。墓前堆满了一盆盆剑兰,样子好似刚放着不久。
仲叔见沈乔幂许久未动,便上前将手中的剑兰同其他的放置在一起。他起身说:“刚才还想告诉小姐,上个月我回家,才跟老爷上这儿来拜祭过。因为不想让别人搅了乔小姐的清静,才没理出一条像样的路。今日是乔小姐的忌日,谁都不会忘的!小姐,十年了,抛不开的也都该抛开了。”
沈乔幂见墓前一片整洁,边上还种着一排碧绿的万年青,墓前的剑兰仍带着京城泥土的气息。是啊,十年了,娘,念儿回来了。沈乔幂强忍着泪,缓缓地跪下,心里默默地述说着什么。
春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中抛下了几滴缠绵的细雨。
“小姐下雨了,咱们走吧!乔小姐在天上看见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她会心疼的!”仲叔见沈乔幂不停地朝墓碑磕头,便上前扶起了她。
沈乔幂望着无字碑冷冷地笑了。
“老爷这也是没办法啊!小姐,你长大了,得理解老爷。这些年你不在家,老爷的难处你是不知道啊!沈家虽说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可政治联姻本来就有那么多无可奈何…这谁也怪不了谁啊!”仲叔瞧出了乔语嫣心里的疙瘩,忍不住解释。沈乔幂见仲叔一脸担忧,只是笑了。
出了树林,他们在农家躲雨。雨很快就停了。路过乔家,沈乔幂却没了勇气进门,更没勇气去后山看看那片桃林。
“走吧,小姐,天快黑了,夜路可不好走啊!下次仲叔再陪你来。”见仲叔为难的样子,沈乔幂点了点头,离开了。
坐在车子里,沈乔幂凝视着身后越来越模糊地风景,回首不语。仲叔见她不开心,也不敢做声。
车子还未驶远,前头却迎上了拦路的警卫。通往柳巷的只有这条小路,司机只好将车停下。仲叔拿出了特别派司,打开车窗递给了警卫。可警卫还给了他,又去敲打司机的车窗。“车子往回倒。”
仲叔见了,急得大吼:“做什么?特别派司不是给你看了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来者的护卫一听,反到挑了挑眉:“做什么?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界!三少叫人让路,需要理由吗?”
沈乔幂在后座,听着警卫嚣张跋扈的言语,眉心蹙得更深。仲叔一听是三少,也没了声气。司机很顺从地发动车子,准备倒车。
“请等一下。”警卫一听身后的声音,便退到一旁诺诺地喊了声“陈副官。”
陈楚玉上前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手下人冒犯了,请勿见怪!不知后座的小姐能否移步,鄙上想见见小姐。”沈乔幂从车窗瞧见不远处有辆车子。
“我家小姐不方便。”仲叔一听找的是自家小姐忙推辞。
“鄙上兴许是小姐的故友,还望小姐见见。”陈楚玉也不着急,只是恭敬地候在车边。
“小姐……”这仲叔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沈乔幂。
沈乔幂略一颔首,陈楚玉便上前为她打开车门。沈乔幂款款地走下车,浓密的秀发衬得她越发清瘦。方才她坐在车内,陈楚玉倒没敢自仔细打量她,可此时她便立在自己身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宛如一朵圣洁,纯白的莲花。她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初雪般娇柔。眉宇间神情中流露出的淡然与冷漠更是让孤傲的她令人移不开眼。
仲叔见陈楚玉愣在原地,赶忙下了车为自家小姐解围。“陈副官,麻烦带路。”仲叔向陈楚玉恭敬地一摊手。
陈楚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垂下头去,微菲的红晕倒隐约留在他的脸上。“小姐请。”
陈楚玉领着沈乔幂越过候在车边的警卫,自己则上前为车中人打开了车门。沈乔幂抬眼打量眼前的男子。慕容三少。即使他只是穿着长袍,与普通的贵公子无异,可他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君临天下的霸气,却无端端的令沈乔幂生出了些压迫感。他向她走近,微微的春日照得她有些晃眼。他棱角分明,面部强势的如他的气质一般让人有了危机感。
“小姐可否移步说话。”慕容洵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气虽温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平日里,仲叔也是见足了世面,可真见到了这当世英豪慕容洵却也不敢多言。
“三少,恕子衿无礼,什么话在此地便可讲。”沈乔幂不等他靠近便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慕容洵并不在意沈乔幂的刻意疏远。当他在车上瞧见她,那双眸子,她的一举一动,他便陷入深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三少,子衿自幼在国外长大,今日才是初次回国。路经贵地,见远山的风景迷人,情不自禁,这才进来看看。说你我相识倒是不可能。”沈乔幂不知如今的政局,只在报纸上传闻宋家与慕容家势如水火,而沈家与宋家是姻亲,自是不愿惹祸上身。她语气冰冷,双眸虽如春波般柔情似水,眼底却尽是寒冷的冰霜。
“小姐芳名子衿?”慕容洵似乎期待她的答案。
沈乔幂见天色渐晚,若启程晚了,归期还真是未知。“是家父怀念母亲美丽不可方物为我表字子衿,我姓沈。三少倘若无事,还望放我等先行。今日后便是家父生辰,只因子衿任性,在半路费了不少时日,现惟恐赶不上家父的喜庆,还望三少见谅。”沈乔幂字字冷淡,漠然向三少颔首。
慕容洵僵硬的笑了笑,眼底的柔情渐渐消散,原来不是她!她的性子如桃花般明艳,是不会像眼前的女子那般冰冷。原以为她总会回来看看,却还不是她。
见慕容洵笑的阴寒,仲叔忙上前将沈乔幂护在身后。“三少,我家小姐尚幼,打小又在国外长大,不免沾上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洋习气,还望三少海涵,切莫怪罪。”
“老伯此言差矣!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气,此乃我们国家的正义之气。这哪是洋鬼子的习气啊。是璟善的唐突。”慕容洵说罢,便摆了摆手,陈楚玉会意的点了点头。
“小姐,一路走好。”陈楚玉示意护卫队为沈家的车子让道。车子开至跟前,陈楚玉便为她开了车门。沈乔幂回首,见慕容洵默然转身,进入护卫为其打开的车门内。不会是他的!那个曾经诺她江山的三哥,三哥是世上最温柔的男子,而他是三少!双手沾满鲜血,冷酷无情的慕容三少!
沈乔幂摇了摇头,进入车内。陈楚玉略一鞠躬示意他们慢走,沈乔幂则冲他微微一笑。
后山的桃花笑得妖艳,柳巷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若有若无,似乎还夹杂着农家粗茶淡饭的清香。慕容洵在山坡上独自坐了一会,不远处的陈楚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整座后山被小心的控制起来。
“到底还是找不到她。”慕容洵躺在青葱发亮的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
“三少,恕在下直言,十年的承诺应经足够长久了。夫人也常常念叨三少的婚事……倘若段家、雷家的千金不合您的心意,刚才那位小姐也是上选。三少要找的女子,十年了,也许念儿小姐早就嫁为人妇了……三少的执着,只会让夫人为难啊!”陈楚玉听见慕容洵的轻叹,忍不住开口。
“放肆,她就算嫁为人妇,我也叫她给我离了。”慕容洵不知哪来的怒气,他随手抽出腰间的配枪冲天空开了几枪。
“砰砰砰”枪声惊得林间的鸟儿纷纷逃离飞向天空。不一会儿,站哨的护卫跑上坡,肩上的枪都拉开了栓。
“呵呵,下去吧,没事。”见众人紧张,慕容洵自嘲地笑了。护卫队见四周没有异样,这才收起了枪,重新背在肩上。鱼贯般退下山去
“三少啊……”陈楚玉不知如何劝说。
慕容洵见陈楚玉还要说什么,将身体背了过去,耳边传来驰骋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