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祭•半世浮云》弁翼羽泠

10、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小姐，刚才有人来找小姐，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趟。”梓泷匆匆跑进了屋。
　　随着梓泷来到大厅，没进门就听见哭闹声。
　　“母亲，这可怎么办才好锦忆怎么可能私藏军火一定是有人陷害他的。”黄莺坐在一旁哭，脸上仍可见流产后的虚弱。
　　见她哭，宋化雨怀中的千儿反而开心的拍手大笑起来。
　　“小混蛋，真是丧门星，你父亲被抓了还笑得出来,难怪锦忆会被人害……”黄莺本就有气，见千儿如此，骂咧咧个不停。
　　“黄莺，千儿不懂事，你怎么能这样说。”宋化雨将怀中的千儿搂紧，没什么态度，见她神态对沈锦忆也不是无情。
　　“大娘。”沈乔幂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进屋。
　　“哦，子衿来了。”宋玥婉本是一脸头疼，见是沈乔幂来眉头倒也松了些。
　　“子衿啊，你倒是救救你大哥,你是他妹妹，虽接触不多，也不会见死不救吧。”黄莺一见沈乔幂已经站起了身，抓起她的手.
　　“二姨太，你先别急，出了什么事”沈乔幂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可她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子衿啊，大娘，对不住你……”宋玥婉好像难以启齿，半天开不了口。
　　“大娘，您说吧。”沈乔幂不习惯这凝重的气氛，站在一旁也不坐下。
　　“哎，母亲说不出口，就由我来说吧……子衿啊，锦忆出门置货，本来给他下了特别派司，证也是全的，可在承德的火车站,半路给查出了枪支和毒品，这不仅是东北禁止的，京城也是。再说京城和东北本闹了许久，宋家出面也不见得有用。”本不多话的宋化雨开了口。
　　“大嫂说得轻巧，宋家的面子，三少不给，难不成会给我面子不成”沈乔幂仍是不解。
　　“是啊，本与你无关，可刚才慕容夫人送来帖子请你去趟东北，子衿是聪明人，慕容夫人此举怕是……”黄莺听宋化雨已经开了个头，便也不管不顾却也不点破，想来是慕容洵的意思。
　　“子衿……你若不愿，大娘不逼你。”宋玥婉叹了口气，摇着头。
　　这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沈乔幂想着，竟是无言。
　　“你们这是干什么！子衿不会去！那个逆子反正荒唐，死了倒是清静。”不知什么时候，沈樊也来了，他怒气冲冲的，一脸的不满。
　　宋玥婉一听气急，也顾不得什么“忆儿是逆子，你不管他？作为父亲，你管过他吗？他若是嫣儿的孩子，你还会这样沈樊,你别厚此薄彼，我宋玥婉待你，待沈家，待子衿，我问心无愧！你若是这样，真是没良心！他是你儿子！不是嫣儿的骨肉，他也是你儿子！”
　　“我倒是从未想过要生他。”沈樊见宋玥婉尽失平时的优雅，不怒反笑。
　　“你……你倒是狠心。”宋玥婉怒极而泣。黄莺跟宋化雨也不敢搭话，只好在一边安慰宋玥婉。
　　“父亲这是干什么大娘这些年不辞劳苦，您不该这样说。”沈乔幂扶过沈樊在宋玥婉身边坐下。“大娘，父亲说得是气话，您别见怪。等明日父亲寿辰一过，我就去。”
　　见沈樊还想说些什么，沈乔幂压了压他的肩，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入夜，沈乔幂在房中整理些用品。
　　　风雨萧瑟，深夜的风起了。沈乔幂听见窗外凛冽的风在呼啸，身子一颤。
　　“小姐。”梓泷跟了沈乔幂些时日，对沈乔幂喜欢的不得了，一听她要去东北，不知该喜该忧，成天哭丧着脸。她眼尖，上前合上了窗。
　　“别。”沈乔幂的手抚上她的，她肩膀抖动，低着头。
　　“小姐，您别哭啊……”
　　深夜无眠，房中的烛光若隐若现。沈乔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记得是谁说的，脑海中的身影渐渐隐去，模糊不清。
　　怎么办？三哥，怎么办？我快抓不住你了！沈乔幂闭上眼睛，眼角是晶莹的泪，屋外的风仍吹得窗户沙沙作响，屋外的竹林传出窸窸窣窣的吵闹声……
　　一大清早，沈府便忙碌了起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
　　沈樊40大寿，原本沈樊不愿办，可云青寺的方丈与沈家颇有渊源，今年与沈樊命行相克，办寿冲喜。
　　“哇！小姐！那是梨园的香海兰！香老板的《贵妃醉酒》可是京城一绝，还有还有那个小生是演《西厢记》里张生，长得好清秀啊！”到底还是姑娘家，那些所谓的名角明星一来，梓泷和沈府的丫鬟们一样都兴奋不已。沈乔幂不理会梓泷在一旁聒噪，旁若无人的发呆。
　　“小姐。”仲叔进了屋，他一听见梓泷在讲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皱起了眉头，端起了管家的架子。“臭丫头，叽叽喳喳叫呼什么，出去帮忙。”
　　梓泷见仲叔板着一张脸，趁他不注意，冲他扮鬼脸跑开了，惹得沈乔幂笑开了。
　　“这个鬼丫头……”仲叔冲梓泷跑开的身影笑骂，“小姐您是小姐，在国外您不讲究这些繁琐的礼节老朽不敢多言，可如今回了家，您若不摆出点架子，这些奴才还不反了天。”仲叔见沈乔幂这屋的丫头一个个聚成一团聊天，在屋外就骂了一通。想来是沈乔幂脾气好，不计较，这些个懒胚到捉住肋骨，一个个趁机偷懒。
　　“仲叔，什么下人不下人的，皇帝制度都推翻多久了，现在讲究民主，平等。那些旧俗子人前做做就好，干嘛要大群人不自在。”沈乔幂说的漫不经心。
　　“什么旧俗子？圣上是圣上！永远在我们臣子心中铭记！永远！”不知怎么的，仲叔说得脸涨得通红，倒是气急。
　　“仲叔啊，您这老一套的摆什么呀！这是留过洋的就是比我们这窝在家的有见识，一说话处处都在理。”一声尖锐的女音传来。
　　沈乔幂一见是黄莺，起身道了声：“二姨太。”
　　“小姐，二姨太，宋少老朽先退下了。”仲叔匆匆便离开，也没接黄莺的话。
　　黄莺也是个聪明的，一见两人的气氛，一笑。“子衿呀！宋少来，好好陪他说会话。”说罢也离开了。
　　“大……大哥今天怎么有空？”面对宋墨宸眼中的炙热，她像笼中的鸟无处遁形。
　　“你真美！”宋墨宸走近她却左右而言他。
　　“大哥想来是与父亲谈正事，父亲在书房。”沈乔幂不自在的走开。
　　“我好想你！”他的双眸认真而笃定，见她逃开，他径直在桌边坐下，伸出右手捏了捏额头。
　　看着他的倦容，沈乔幂泛起了心酸。“大哥，要不，您先上客房休息！”
　　宋墨宸抬头，见她眸如星动，如温柔的清风吹拂而过，听出她对自己的心疼，他唇角微微上扬，很快便消失无痕。
　　“为什么答应去东北？”他脸一沉，低下头没有看她。
　　“没什么，本该如此，不是吗？若我不去，宋少可有更好的方法？”沈乔幂轻笑。
　　“如今可是大变天了，慕容，金宋冷战已久，可自从慕容大小姐嫁给了金韩轩，慕容同金家的冷战表面上也告一段落。现在金宋亦敌亦友，这不也是你与金家联姻的目的吗？现在是两两共制的新局面，慕容夫人以锦忆哥的名义让我去东北，这能拒绝吗？并且我似乎对任何一方都没有意义吧！”沈乔幂说得又轻又慢，脸上是淡淡却令人心疼的笑。
　　“你倒是知道很多。那你，可知我对你……”宋墨宸步步逼近。
　　他的深情她怎会无从觉察，可是怎么办，人最难强迫的便是人心。他是天之骄子，说不动心，是假。可她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宋沈家族的罪恶，她怎能让心被禁锢。
　　“大哥想说什么？呵呵……我只是沈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而宋家是谁？大哥难道忘了我的生母是谁？当年的乔家……宋家当年可真是光明磊落。大哥呢？想故技重演吗？让天下人都知道宋家如此的宽宏大量！而我，留着乔家一半血液的沈乔幂，这么贱！这么自甘堕落！”沈乔幂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这是不愿再被两家人提起的过往，明明说好不在乎，要放弃。剥开躯壳却是血肉模糊，痂痕累累。
　　原来还是这道坎，历史早已成为过往，却恰恰是过往。他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使岁月倒流，明明是伸手的距离，原来这其间还有她满腔的血海深仇。
　　宋墨宸见她笑得绝望而妩媚只有心痛。静静的相望，沈乔幂不忍再看，可怎么办，她丢了自己的心……
　　“小姐，小姐夫人让小姐换身喜庆点的衣裳一会上前厅。宋少，你也在啊！小姐要更衣，你先上外头坐坐。”梓泷在外头见屋内气氛不对，忙进屋。
　　宋墨宸瞥了一眼梓泷，一言不语离开了。
　　沈乔幂换了衣裳，宋玥婉领着她到处招待客人，宋化雨因为千儿念生只认她走不开便在屋里，宋玥婉只是打发人去给她送饭。黄莺在内厅陪着各类夫人，说话句句得当，讲究，很有当家女主的风范，只是宋玥婉在一旁倒收敛了些。
　　沈乔幂跟在一边只是淡笑心不在焉，宋璎珞在一旁帮她解围。沈乔幂无心理会众人看她的眼神。
　　“蹬蹬”前厅戏子登台，不一会儿“咿呀”的开唱了。
　　“《西厢记》………崔莺莺倒是一颗真心待张生，他倒好……”宋璎珞坐在沈乔幂的身边忿忿不平。
　　“戏子而已，落的泪说的话岂可当真？爱情这种东西，最好就是供起来，看不见，摸不着，一世无忧。”沈乔幂看着台上的崔莺莺哭得凄惨，笑得极淡。
　　“子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宋璎珞见她如此，不放心。
　　“没事，我想出趟远门散心而已。”沈乔幂牵起她的左手，紫水晶链子，晶莹通透。
　　那片桃林是不是落尽了桃花？沈乔幂左眼滴下来了一滴泪。她努力让自己微笑，沈樊坐在主位，瞧她，一脸心疼。
　　这不就是人生吗？沈乔幂回头冲沈樊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