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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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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秘密》(全)
警告:对配对不明无兴趣者请勿入。担心此配对会为雷者勿入。
[仙道/+?]《秘密》
每天清晨起床的时候,仙道总有那么几分钟神志不清。
好象漂浮在温暖和煦的云端,周围是淡蓝色的天空和深不见底的云海,有时候,他可以在云层的缝隙间看到十六岁的自己,百无聊赖的坐在码头上,一个人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
那个空旷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十六岁的仙道彰。
然后他睁开眼,看到明亮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体上。
平成十七年。
他已经不再是十六岁。
淋浴之后抓着毛巾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树荫下面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小女孩短短的裙子好象喇叭花似的绽放然后收拢,年轻的少女撅着嘴巴在站牌下等待公车,小平头的男生在她旁边蹭来蹭去。
他悠闲的喝光了水杯里的橘子汁,然后抓着空杯子回到了厨房。
地铁里今天的人似乎格外的多,随着人群朝前漫不经心的走,结果听到了山手线临时中断的消息。他挑挑眉毛,走进去的时候,顺手捞起了一份报纸。
免费报纸几乎全部都是广告,就算是这样,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厚重的一摞让他手腕发酸。
(“能把无趣的事情当作有趣,也算是一种才能呢。”
“总比把有趣的事情都当作无趣……来得要好吧。”
“至少……呃……我很认真……”
“至少我很开心……喂!你要赔我的鱼竿!……”
“鱼竿都掉下去了你还这么开心哪……”)
靠站时车底会发出好象漏气般的声音。突然朝两边拉开的自动门,好象游戏里通关时岩窟洞里哗啦啦的石门。
他瞟了那敞开的门一眼,从那里走上来许多双千奇百怪的脚。
对面坐着的老太太穿着和服,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他微笑了一下。
(“电车里的人总是这么多啊。”
“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我还是比较喜欢在海边。”
“你不能总这样下去啊,没有谁可以一个人活下去的。”)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活得很好吗?
他对着空气后面飞驰而过的隧道墙壁微笑。
终于翻到了新闻版。
轨道上面目模糊的尸体,花格的制服裙子,原本应该是拉到膝盖的厚白长袜,还有黑色的皮鞋。
他怔了一会儿,去看旁边的文字。
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继续看下去才知道竟然是中学生。
今年似乎有很多年轻人选择这种死法呢。
他把那页翻了过去。
(“地铁,或者新干线两边应该设置护栏啊。”
“……太麻烦了吧。”
“这种避免措施应该是必须的,如果有护栏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朝下跳了。”
“如果真的想死的话,光靠别人,是无法避免的啊。”
“笨蛋,如果他死在这里的话,会造成线路堵塞的,他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啊!”)
甜美的女声再次响起,他把报纸合了起来,丢在座位上,走下车去。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认真啊,会变成老头子的。”
“……那些喜欢钓鱼的,喜欢喝茶的,冬天喜欢裹着棉被靠在暖炉边的,似乎才是老头子吧。”
“就算是老头子,我也比你更有男人味啊!”
“……至今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请不要这么说。”)
上野到涉谷,大阪到爱媛,神户到仙台,新泻到神奈川。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几乎走遍了全日本。
“请问您在哪里高就?”
初次见面的人都会问他这个问题。
回答说XX会社的话,就会赢来羡慕和敬佩的眼神。
三十岁的仙道,事业有成。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结婚?”
母亲已经开始这么问了。
大约刚毕业的时候,她明明是说:先立业。
伯母和当时院长先生安排的相亲,都被她拒绝了。
然后。
在所在的医院发生了纠纷之后,失去了医生的资格,他却开始做起了医疗器械。
没想到竟然一帆风顺。
“要不要调到国外分部去啊?”一周之前社长这么问他。
好啊。
他微笑着耸耸肩膀。
走出那片玻璃吊顶的大厅,旋转的玻璃门外是满世界灿烂而明媚的阳光。
母亲很不愉快。
“难道你不打算结婚了吗?三十岁还要去海外任职,回来的话都成老头子了。”
晚餐的酱汤,味道未免浓了些。
他不做声的喝着汤,偶尔用指尖挠挠微痒的脸颊。
他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那种因为训练和比赛大量出汗所以觉得酱汤无味的日子,已经模糊掉了。
(“你总是这么翘训练的话,明年或许连我们翔阳都碰不到就得回家去了。”
“我只是偶尔才翘啊,都被你看到了。”
“……”
“喂!就算我笑得比你帅,也不用捏我的脸吧。”)
他回到了学校。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熟悉的操场,网球场,篮球场,还有紧闭的篮球馆,还和过去一样啊。闭上双眼至今还可以记起田岗那满是皱纹的脸,和那些强度大到令人反胃的程度的训练。
要是没有离开东京就好了。
最初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不太喜欢频繁的改变,那时的他翘掉了陵南的开学典礼坐在海边这么想道。
领口的扣子被解开,领带随便的塞在口袋里,他坐在海边无聊的吹着海风。
但是……
第一次练习赛后,他改变了想法。
(“呦!”
“真是没礼貌啊。你应该叫我学长吧。”
“你看起来明明没那么老嘛!”)
那个人的制服是夏天树叶的颜色,鲜明浓郁,生机勃勃的颜色。
好象一株挺拔坚韧的树。
那是个看起来温柔但是却锐利得好象刀锋一样的人。
(“……我们也没进入总决赛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像个小孩似的一个人在海边……明明比我大……”
“……你不是也总一个人在海边……”
“……你这是在耍赖吗?”)
其实是个很孩子气的家伙啊。
(“队长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队长……”
“喔……加油!”
“喂……你这个家伙……这一点也不好笑嘛。”
“以后还能看到翘练习的仙道吗?”
“我都说了这一点也不好笑啊……”)
那是个⋯⋯性格其实很恶劣但却成功的骗了许多人的家伙。
毕业后再次相见,对方似乎没认出他是谁。
“呦!”他愉快的在医院的走廊上朝对方打招呼。
“要是你总这么没礼貌的话,可是会被病人家属投诉的啊。”那个人忍着笑提醒他。
“我的病人都很感激我哪。”他眯着眼睛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那次,那个人是来办住院手续的。
给那个人自己。
他坚持这个手术由自己主刀。
“我又不是他的亲属,也不是他的校友,没必要回避吧。”
那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窗外有一半是浓密的树荫,还有一半是明亮得几乎耀眼的阳光。
探望的人都安静而且礼貌。
花瓶里总是摆满了送来的鲜花。房间里有淡淡的甜味,和新割草叶的气息。
他想起那个坐在教练席上的少年,披着那绿色的制服。
沉着镇定,带着那个年龄不应该的成熟。
他想起那个家伙运球助攻的时候,目光炽热而明亮。
挑衅的样子让人真是火大啊。
(“我们的队员,说你在教练席上的样子又冷又酷哪。”
“咦?你是在嫉妒吗?”
“……不……我是想说,那些孩子,都被你骗了。”)
“这个手术由我主刀,”他在那个人面前眨着眼睛宣布道。
“啊……”那家伙看起来似乎有些吃惊哪,“是仙道你吗?”
看起来好象非常头痛的样子啊。
“你在想什么啊?”他在那个人旁边坐了下来,颇有兴致的看着对方的脸。
那个家伙,带着笑容,认真的回答说:“我在想,……你这家伙,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呢?”
(“真的要一起去参拜啊?”
“是啊,我父亲……要去做心脏病手术了,我想替他去求护符。”
“……做了手术的话,应该会好起来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用担心的。……真的。”)
晚上巡房的时候,他路过那个人的病房。
停下了脚步,伸手去拧那个把手……居然拧开了。
那个人睡着的时候,他站在一旁。
那么的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身后的黑色,浓稠的几乎要淹没角落里那小小夜灯的光芒。
(“帮我……看一下这上面是什么花纹吧。”
“我啊,有轻微的色弱。”
“这是秘密呦。”
“大概是……如果同色系的颜色摆在我的面前的话,我看不到深色。”
“好象那些浅颜色把那些深的字盖掉了似的,我只能看到后面的那层。”
“你问什么颜色啊?”
“恩……我还真是不太清楚哪,因为对生活好象没什么影响。所以……没注意过。”)
手术很成功。
出院的时候,那个人送了他一根进口的渔竿做谢礼。
他微笑着收下了。
离开时,对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记得替我保守秘密呦。
他挑挑眉毛,看着在走廊的窗户边等待那个人的女孩,做了一个“放心吧”的手势。
平成十三年。
他接到讣告。
二十七岁的死者,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校友。
遗体告别时,他走到那个人的身边。
安静的躺在那里的那个家伙,闭着眼睛。
白色的衬衣,淡绿色的西装,好像随时都可以坐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嘲笑他说“吓到了吗?”
他觉得那家伙就那样躺在那里⋯⋯这种事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遗嘱里宣布全部器官捐献给XX医院。
“那么高难度的手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病人没有感染的话……”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医生您的骄傲了。”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很少穿出来的葬礼礼服,有药水的味道。
沉重得,让他动弹不得。
他明明想要离开的。
那个葬礼结束的时候,外面开始落雨。
他没有带伞,又打不到车,于是便一个人走回了家去。
只是回去之后,便开始发烧。
那一年,他与另外一个医生因为病人发生争执,起了纠纷。
失去了医生资格后,转行做了医疗器械。
出乎意料的成功。
于是,到了现在。
平成十七年。
三十岁的仙道彰,事业有成。
(“不知道你三十岁的时候,会不会还是这么一张脸啊?”
“长得比你年轻也有过错啊?”
“……我不平衡嘛,你这家伙,明明比我大的。”
“……那我留胡子好了。”
“………………………………………………………”
“我是说真的!”)
他站在学校那些熟悉的教室门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那些透明的,一块块的玻璃窗把天空划分得整整齐齐。
讲台上空无一人,他呼出来的气哈在门上的玻璃上,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真的很同情田岗先生,你这家伙当了队长还来钓鱼……”
“那下次练习赛就干脆一点输给我们好了。”
“我可以再干脆一点,直接推你下海去喂鱼好了。”
“……所以我说大家都被你的外表给骗了哪⋯⋯”)
他穿过那些安静的走廊,在尽头弯下腰穿鞋的时候,一回头就可以看到,走廊的那一端,透明的窗户后,一半是浓密的树荫,一半是明亮得几乎刺眼的阳光。
他拉了拉棉T恤的领子,朝海边走去。
在码头上坐了很久之后他去了海边的那个山上神社。
青色的台阶仍旧有许多的缺口,走上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轻微的摇晃,好象那些石板会随时裂开似的。
他像个小学生似的,去踢那青翠的矮草。
青色的石板,有东西滚了出来。
他僵硬了一下。
然后慢慢的蹲了下来。
从草丛里滚出来的,是一截蜡笔头,短得简直可怜。
脏兮兮的,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他拣了起来。
好笑的捏紧,仔细的端详着,犹豫了一下之后,一笔一划的写了下去。
就好象当年一样。
然后⋯⋯用鞋底蹭掉,满足的伸了伸懒腰,转过身走下山去。
行李和签证,都留在东京的公寓里。
订好的航班,就在明天。
也许有一阵儿,不能再来这个地方了吧。
他慢慢的回了头。
夕阳的光从高高的山门那里落了下来,温柔的铺满了那条青色的,仿佛河水一样流淌下来的路。
全国联赛结束后,那个人和他一同前来参拜,傍晚的时候,两个人肩并肩的沿着那条狭窄的山路走了下去。
橙红色的晚霞仿佛火焰一般遮蔽了远处的天空。
为了参拜所以还穿了和服,结果被那家伙嘲笑说:看上去似乎没以前那么英俊了嘛。
那个时候的他,笑眯眯的踢着石板上的草,结果看到一截蜡笔滚了出来。
那个小小的东西,滚动着,跌下了两级台阶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蹲了下去。拣起了那截蜡笔。
然后歪着头看着那家伙。
太阳就在头顶,他看不清那家伙的表情。
他垂下了头,用力的在石板上写着字。
已经不能用了吧,这蜡笔。
他一边写一边想。
那是好不容易才留下的痕迹。
淡却坚硬。
你写的什么呀。
那个人弯下了腰来,眯着眼睛疑惑的问道。
他的心脏在胸口那里剧烈的抖动着。
明明写得那么清楚。
十六岁的他,扔掉了那截短短的蜡笔,仰起头来微笑着回答道:
秘密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