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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人生得意须尽欢(中) ...

  •   失去意识,再次沉入黑甜的梦魇之时,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傅少侠,你可想清楚了?”
      “前辈,请。”
      最后想到是,原来是傅涵烟……
      与此同时,莫雨拿起傅涵烟的右手腕,迅速的一划,按在我的手腕上,伤口对着伤口,血液还是混在了一起,床褥上一片艳红,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一个凸起的弧形,从我的心脉迅速的游向手腕的对接处,流转到了傅涵烟的体内。
      他咬着牙,清醒的忍耐着那在血脉中游走的盅,在血脉处的那一咬,傅涵烟咬着牙,没有吭声。
      同心盅,真正落成。
      傅涵烟点了自己的止血穴道,俯身立马点了我的,方拿出止血散洒在彼此手腕,拿着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纱布,先是缠绕在我的腕间。
      我的唇色因为失血太多还显得苍白。
      莫雨起身,把碗递给一旁的侍从,他挑眉对左九宇道:“我答应的已经做到了,同心盅一旦种下,不可取出。这里也没我的事了,那我便告辞了。”
      左九宇谢道,莫雨走至门店,没有回头,缓缓的道:“对了,你给你那徒弟用的迷药,药剂不够。她半途醒过。”
      带着揶揄的笑,他推门而出。
      月夜,晚风习习,明月高悬,银辉铺路,莫雨在树后看到了那没准备躲藏的身影。
      红衣在风中浮浮沉沉。
      莫雨抿紧了春,眯了眯眼:“风儿。”
      莫风毫不畏惧的与莫雨对视道:“爹。”
      莫雨默默的看了看她,看她发丝上那微凉的水迹,便知道,她应该很早就在那里看着了。
      叹了口气道:“夜里凉,回去吧。”
      “嗯。”莫风等她爹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眼神才从那间屋子收回,跟上了莫雨。
      走了一段路,漫不经心的道:“爹,那人为什么要种同心盅?”
      莫雨看着前方的路,黑暗中的月光,无法照亮全部的黑暗,他凝望这最黑的地方,深沉的道:“世人大多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只有生死捆绑在一起,才会让人放心。”
      莫风皱眉不解,略带失望:“那个人的眼睛,是我看过最干净的,没想到,她和世俗之人,并无不同。”
      莫雨讥笑:“干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干净的,风儿,不要用眼睛去看人,眼睛是最会骗人的东西。”
      莫风不知为何觉得心口有一丝堵,眯眼,眼里有着很平静,深处却暗潮汹涌。
      “爹,你一直说让我自己选王盅同心之人,那么多年,我的盅也就看上了她而已。她的眼睛或许会骗我,但是我的盅不会骗我。这个人,和我有缘。”莫风冷笑着。
      莫雨却戛然停下了脚步,皱眉:“她已然已有同心之人,不可胡闹。此子确实给人感觉很特别,但是也不过就是个天剑门的弟子而已,她救过你,同心盅已还恩情。莫在想。”
      此时离他们住的院子已无多远,莫风勾唇低笑,嗤笑道:“爹,这是我说的算的吗?不过我也希望是错觉。”她体内的王盅从看见那名叫七苦的弟子时,便开始躁动不安。
      那时她躲在树林中,其实她已有感觉,那在心脉中躁动的王蛊在呼唤着什么,急躁的停不下来。不然她也不会被黄衣女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种锥心之痛,疼的她心神不宁。
      一面分内力在体内压抑着,一面还要分神和黄衣女子过招。
      要不是她出现了,或许今天真的她要命丧于此。
      她靠得近了,王蛊反而静了下来。
      这一丝反常,使得她改变了主意,留在了天剑门。
      天一教的王盅,万盅之王,每一代只有一个。
      只有教主和下一任的教主才会有,有了它,万蛊拜服,百毒不侵,内力深厚。
      天一教卷宗记载,身有王盅之人,如遇王盅认定之人,则盅动,若结同心之谊,则王盅之效倍增。
      而那么多年,唯有这次,王盅动了。
      莫雨当年王盅同心之人,是其夫人,母盅死,则子盅死,可子盅死,母盅却并不会死。
      虽是同心,却可笑之极。
      莫风其实并不知,她的盅动,是因为浮生卷。
      唯有同心之人的王盅,被浮生卷所练就人的血脉所吸引,重生的生机盎然,王盅被吸引了。
      莫风一向自视甚高,对自己的要求也极其严苛,这么多年都不肯随便的结同心之人,就是等着盅动。
      却无不想,从一开始,便断了。
      每个王盅,一生只会一次盅动。
      她,不甘心。

      屋内,左九宇抱起我,对傅涵烟道:“好好歇息。”
      抱着我去了我的院子,进了房,放在床上,帮我掖好被角,坐在我身旁的凳子上,摸着我的发丝,陷入了沉思。
      左九宇想起上午,七苦对她担心的话语,心下一暖,她的七苦,终还是回来了,接纳了现在所有的一切,并把她和天剑门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这是她喜闻乐见的。
      手下的动作不变,微叹了口气。
      但是她的七苦,太重责任太重感情,她若是无情,没有任何责任和情感的束缚,她才能永远好好的,没人能抓住她,她不能和从前的御王府一般,成为缠绕她浑身的枷锁,万事以她们为先,恐有一丝不妥,都不敢挣扎冒险。
      这样太卑微了,她的孩子,应该如现在这般,如翱翔的鹰。她的七苦已经犹如鹰一般重生了一次,她的羽翼更加的丰满,更加强悍。若是没有束缚她的枷锁,无人能在此次将她折翼,要求她委曲求全。
      所以她不想七苦,想起从前,不想七苦有任何牵绊,她知道她不喜欢傅涵烟,而哪又如何。
      喜欢不喜欢,本不重要,若是喜欢,傅涵烟就算在出色,她也不会让七苦接近他。
      因为喜欢,太苦了。
      而不喜欢,她却有的是办法,保她七苦平安。
      摸着手下柔软的发丝,丝丝缕缕穿过指尖。
      她其实没有骗宁炙凤,她真的是把韩晓遥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毕竟她这个岁数了,她已经什么都不求,她把自己的亲情都给了这个孩子,而爱,不提也罢…
      当年初闻,她身陨之时,她便气血逆行,吐出一口心血,那时她便知,韩晓遥其实早已经是她左九宇,不能放下的人。
      自己的孩子死了,谁能不心痛。
      然而,当获悉她还活着时,她却害怕,不敢接近,有愧疚,亦有害怕。
      不想起来,永远当个简简单单,肆意洒脱的人,也不可谓不好。
      她原是做不到,而如今,赋予她的枷锁都没有了,她可以做到了。
      遥儿,她的七苦。
      她若还是之前那般防着她,不喜天剑门,或许她会难过,但不会忧心,心中百味陈杂。
      她该放她走了
      一年之约,宁炙凤不是好相与之人。
      与虎谋皮,她不敢妄自尊大,留她在身边。
      孩子,不要让任何人抓住你。

      次日清晨
      我睁开眼,还是在自己的屋子。
      拍了拍脑袋,有点沉,惊见手腕的白纱。
      皱了眉,想起梦中的人影和对话,顿时思绪纷繁,这,不是梦。
      她们不是想瞒我,而是想木已成舟,让我无暇防备。
      看来早前师父说要让我娶傅涵烟不是说说而已,而如今更没有忘。
      我一直奇怪她让傅涵烟嫁当时的我的话,如何让我驾驭的了他,原来关键在此。
      门开了,傅涵烟背光出现门口,看不清他表情,白衣广袖,飘然若仙。
      这样的人,怎么甘心被此终身束缚,为了天剑门,值得吗?
      我努动了下嘴唇,毕竟还是未说出任何话。
      他的手腕也带着白色的纱布,有些刺眼。
      他走进我的身边坐下,俯首看我,带着一丝他从不曾有的恰静。
      他平静的道:“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问我为何,问我值不值得?”
      我不曾说一句话,然后知我者,已知我心思。
      我一直知道傅涵烟心思玲珑剔透,却不知他已了解我甚深。
      我抿起唇,凝神注视他,等待他继续下去。
      他莞尔一笑,坦然自若的道:“我早告诉过你的,人生在世不能什么都想要,总要有取舍,而对于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因果,我不悔,也觉得值得。”他微弯的嘴角,在晨曦中变得温柔了。
      “七苦,你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宠你,却也没想过要把天剑门给你吗?”他低笑了声,带着自嘲:“因为不想束缚你,天剑门是荣耀,是势力,也是责任和牵绊,她不想你有一天会被这些绊住,所以,我才有机可趁了不是吗?其实是我主动的告诉了师父,这个法子,她心安同时会对我有所愧疚,这天剑之主的位置我才会十拿九稳,而因为你,她才会更加义无反顾的支持我。”他下意识地摩擦着手腕:“有了同心盅,我便是你最可靠的后盾,谁要动你,都要踩过我的尸体。”
      空气中的尘粒漂浮在空气中,他的眉眼舒展,说的轻描淡写。
      “这是我做的决定,我不悔。所以你别觉得亏欠或者可怜我。我傅涵烟,不是弱者,更不需要这些廉价的感情。”他起身站立在阳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是注定要站在天剑门顶端的人,你与我同生共死,就一定要好好活着。”坚定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垂下眼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谁能说谁对谁错。
      傅涵烟是个有野心有心智的人,他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他,将会是我以后肆无忌惮的理由。
      左九宇,连给我最后的报名符都准备好了。
      她呢,她为什么要心安,会去哪里?
      从今往后,如果说有一个,我完全不用防,那必是傅涵烟。这种感觉很奇怪,突然之间我们成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师父呢?她不能成为保护我的人的原因是?”
      傅涵烟幽幽的声音传来:“因为她有弱点,一旦你与她的弱点放在一个天平,她怕自己会倾斜。师父其实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一个有了弱点的人,护不住你,所以有了我。”他转身看我,背光的阴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眼神。
      “从今往后只有我,我会全心全意的为你着想。”
      深吸了口气,我笑着真诚的恭喜到:“我要恭喜大师兄了,继任仪式是何时?”
      他笑了,毫无掩饰眼里的势在必得:“此次收徒后,武林中各大世家都在,师父会宣布,将在5日后,举行。”
      “那师父呢?”
      他既不可见的微叹一声:“她会从此离开天剑门,找她心中不能弃之的人吧。”
      也算求仁得仁,双方各取所需。
      左九宇一天是天剑之主,一天便不是自由身,要收天剑门的规矩所困。
      按傅涵烟的本事,我一点也不担心。
      平时他藏拙藏习惯了,其实他与当年的天剑之主差了多少,以前我或许不知。
      有了同心盅,我想,或许,分毫不差,只会更为精进。
      因为左九宇心中有牵挂,而他没有。
      我是他唯一也仅有的枷锁。
      如果没有我,这个武林或许,从他锋芒毕露那刻也会风云变幻吧。
      但有了我,他却不会放开手脚了。
      他需要我,而我需要他。
      左九宇,还是那个左九宇。
      智谋过人。
      今天过后,我应该可以光明正大的下山历练了吧。
      果不其然,傅涵烟给了我一块令牌。
      有了它我可以自由出入天剑门。
      从此以后下山历练,归期不定。
      傅涵烟最后离开时,似乎犹豫了下,才温和平静的道:“若你有意,也可参加完我的继任仪式,才离开。”想了想又加了你:“端看你的想法。”
      便离开了。
      我躺回床铺,听着屋外的鸟鸣,闻着淡淡的花香,明明是个安静又美好的早晨。
      却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点悲伤。
      浮生卷练后,我大喜大悲的感情仿佛已从我身体的深处抽空。
      我此时此刻只感觉感慨。
      人生在世,果然,事是不由人。
      昨天可能我还在想着快点结束这次的盛宴,就能呆在山上好好练武。
      却没想,原来,我已经要下山了。
      下山啊。
      山下的世界,我听得多,接触的缺少。
      人都说,江湖少侠梦。
      我的江湖,我的梦。
      我还真没想过。
      或许我也该想想。
      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
      一处江湖,一场梦,一壶酒。
      快哉快哉,何其潇洒自在。
      何其乐哉。
      我说…
      我说,
      谢谢。
      给我了这样的一个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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