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食夢

63、2.2.8市集

　　０４

　　对於幻阵，大概是因为受小说丶漫画影响得多了，我一直以为会出现一堆迷惑人心的东西，结果却没有。替容夏别上发饰後，我们踏进结界，视野马上变得一片黑/暗，方才风和日丽的景象在眼前尽数粉碎。

　　耳边被渐强的吵杂噪音填满，刺耳的让人神/经紧绷丶手足无措。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好像有许多东西在黑色的浪花下不断翻滚，似是要形成什麽画面，却又在下一秒消失。我一向不怎麽喜欢黑/暗，不禁有点胆怯的拉住身旁蚀月的衣角，他似是有感觉，瞄了我一眼，却没像以往那般发问。

　　这时，容夏的身边有光亮了起来。就像当初在幽宇看见的，如同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突然从他的身上凭空冒出，而後在我们眼前铺成一条散发着光芒的小径。

　　周围的黑色浪潮瞬间被隔了开来，像是很忌惮这些光点；接着，小径的旁边出现了闪着微光的花树，随着并不存在的微风轻轻摆/动枝枒，耀眼的花瓣落了一地。

　　虽然这样的景象也很美，我却没有继续观赏的意思，谁知道苓给的通行可以维持多久？要是时效恰好不长，我们又在这里流连忘返，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真的出不去了。

　　然而，在接近小径的尽头时，容夏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道：「前面是断崖。」

　　「你说什麽？」我才反射性的回问了一句，人就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下一秒，失重感猛然袭来。

　　「啊───」我看见我的头发我的衣袖翩然飞起，而後又在很短的时间内缓和下来，手掌触/碰到的地方有细柔的白色毛发，低头望去，才发现容夏已然回/复真身，悠然的载着我飞翔。

　　回头看了看，我才知道我们出来的地方是一处崖壁上的山洞，陡峭的很，要是是不会飞，或是没有准备任何工具的普通人──例如我──一踏出去就只有摔死一条路。

　　……苓，报复心这麽重，这样好吗？

　　滑行了一阵，经过一群茂/密树林及土丘後，终於，我在不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看见了人烟丶屋舍的影子。

　　「肥衣，等下要先找住的地方吗？」蚀月降落在我後面，将寒殷安置在我们中间，从背後环过来问道。

　　「嗯，」我观察着这地形和路线都设计得和长安相仿的地方，瞬间就对整齐的棋盘式街道产生了兴趣。「虽然说是要找王族，但我听闻九尾妖狐一向有众多人口，目前光是王子就有十几位，所以我还要观察一下才能挑选适合的下手。」

　　「小三丶小三！快点下来了，这里不能飞。」类似长安的大城原来是九尾妖狐的王都烨城，是所谓的领空，为了王族安全，没有许可一律不准飞。我们於是在城外降落，交了过路费以後就进了城。

　　「哇，好热闹啊！」看着熙来獽往的整齐街道，混杂着各式各样的摊位丶种/族，一派合谐的交易买卖逛街，像极了印象中人界的夜市的景象，只不过这里是白天。

　　找了一间看上去还挺乾净的客栈让寒殷及蚀月先行入住以後，我便趁着蚀月洗澡的时候拖着容夏出去逛街。

　　「卖花喽──漂亮的五色堇！卖花喽──」

　　「晶鱼蛋！稀有的晶鱼蛋！来看看哦！」

　　「嗳！你怎麽在这？真巧啊！」

　　「听说琴姑娘今天出来了，我们去看看……」

　　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丶说话交谈声充斥在整个街道市集，热闹非常。我异常怀念的东看看西看看，感受着许久不见的熟悉氛围。

　　「啊，我想吃这个！好久没吃到，很怀念的。」

　　「这里竟然也有这东西，太棒了！」

　　「容夏，这边这边……」

　　……

　　整个过程里容夏就陪着我东奔西跑，即使在拥挤的人群里面钻来钻去，一下被推一下被踩的，他都没有冒出一句怨言，脸上的温和笑意也没有稍减，丝毫不见烦燥不耐。

　　一直到接近黄昏，我们才到城外较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或许是因为跑了一整天，他的样子略显狼狈，漂亮的一头金发也乱糟糟的。我伸手替他将快掉了的发饰重新扣好，却听他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怎麽了吗？」

　　「哈哈，没什麽，只是我突然想到有个东西没给妳。」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条项炼。

　　「嗯？」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项坠则是一颗浑/圆的珠子。乍看之下那条项炼很普通，可是靠进一看，就会发现珠子里面一直有混沌的物质在转动，像是星云惑星系那样的未知物。

　　容夏解释道：「这是千绝公子那天送来的，说是要转交给妳。他嘱咐我让妳戴着，说这样对妳有益处。」

　　「喔……」是说，这珠子怎麽那麽眼熟？「等一下，这丶这不是鲛珠吗？！」

　　「是没错。」

　　「我没事配着鲛珠做什麽？这不是拿去让他朋友用了？」

　　「他只说天机不可泄/漏，坚持要我拿给妳……我侦测过了，应该不会有坏处的。」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我替妳戴上吧。」

　　我们俩之间没了声音，他的手轻轻绕到我跟前，我耳边有他淡淡的呼吸，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缩起脖子。

　　为了不要让气氛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我咳了一声道：「那丶那个，容夏，等会你可以带我再绕一次烨城上空，好吗？」

　　背後，他似乎笑了声：「好。」

　　＊＊＊

　　沁凉的晚风迎面拂来，容夏小心的隐去了身形，平稳的飞行过烨城上空。夜色渐渐袭来，在地平线上将要消失的太阳将馀热过渡给大地，壮烈的火红像是要将生命燃/烧殆尽。

　　东方的夜空没有光芒升起，只是铺天盖地的黑色，配上大片漂浮的卷云像是今早的幻阵，差别在於这景色不让人感到不安恐惧。

　　我暗自记下王都坐落方向丶街道排列，还有出入口的守备，各街道贩卖物的不同……等等，然後就打算回客栈了，毕竟整个下午都在外面玩，对蚀月和寒殷过不去。

　　我轻轻拍了拍容夏的後颈，倾身靠了过去，正想要请他降落，远处的山丘处却突然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唰唰唰───

　　由於声音真的不小，我不禁顿住了动作转过头瞄了一眼。乍看之下什麽也看不到，视野里的景象没有什麽奇怪，可是，这声音却让容夏浑身紧绷。我费尽心思去聆听，才搞懂他想表达什麽。

　　乱流。

　　容夏慌忙振翅想要降落，可是我们飞得实在是有点高，根本来不及降落。看着远处空无一物的山丘开始被刮起漫天尘土，树叶枝枒甚至还有些看不清的东西被卷着乱飞，容夏赶紧飞升，想要避开乱流。

　　可是，转眼间狂/暴的风已经近至眼前。

　　唰───！轰───

　　完全来不及做什麽准备，也没有反应的时间，瞬间强大的气流将我们卷进它的势力范围。我狠狠飞了出去，被无形的力道扯得左右翻滚，虽然气流中很幸/运的只有细碎的小石子丶小树枝，不至於让人受重伤，我还是被刮得痛/不/欲/生。

　　容夏……！

　　气流渐弱，我的胸口处异常疼痛，好像有根肋骨断了。

　　尘埃渐渐落定，视线渐渐清晰，我在空中开始下坠，却死命睁开眼睛搜寻白色的影子。

　　可是，我找不到他。被重力下拉而加快的速度越来越令人害怕，我却只能抱着疼痛不已的胸口认命。

　　这是……之前整蚀月的代价吗？

　　我连苦笑一下都做不到，只能在心里自嘲。下方一片黑压压的景色越来越靠近，我只能看清楚似乎是一片树林。

　　希望容夏没事，还有可以不要再撞断骨头……

　　砰！

　　我重重摔进树冠，一路上靠着层层枝枒丶树枝做缓冲，最後，重重撞在地面上！

　　喀嚓。

　　「──」对於小/腿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最後我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便就此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