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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闇月幽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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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繁华美丽的城市。在熙来獽往的人群里,妳的衣着与那抹徬徨无措是那样的突兀。
妳知道他就在这里,但是,妳却不知道该如何寻他。
走过了多少间屋子,经过了多少个街头,就在妳要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气味窜入鼻子,妳终於看见记忆中的面容,在那瞬间的回眸。
「我……找到你了。」脚步虚浮踉跄,硬撑着到了他的面前,妳才倒下。眼中映着的,是他惊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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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也不懂为何。
一切都只是莫名而已。
莫名的,那天身/子弱的自己突然想要上/街,莫名的想绕绕巷,最後,莫名的预见了她。
应该是不认识的。理当如此,可是,他在望见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子倒下的时候,却身不由己的出了手。
真是太奇怪了,他不认识她呀,可是,为什麽,在看见她眼底瞬间亮起来的光芒,他却觉得是那样熟悉?
於是,更莫名的,他的家里多了一位娇柔的客人。
府里上下所有人吃惊,但就连已经订亲这件事被抬出来,他也不为所动。
这是一个,像花一般的女子。看着她苍白的脸,身上透着不陌生的香气,柔/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灰飞湮灭。
──她是一朵兰花。
直觉就这麽冒了出来,一点也不突兀。
然而,他却在下一秒猛然心惊。
他不认识她呀,理当不认识,甚至,应该连面也没见过的。
但,他却莫名的揪心,莫名的撑着自己,守在床边,希望她睁眼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会是自己。
或许,他是病得够久了,然而在她睁开眼睛望见自己的那一霎那,他却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沧月。」她带着笑,缓缓吐出了两个音节。
很熟悉,很陌生,那是他曾听过的,来自遥远地方的语言。
但他听懂了。并且,居然在那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悸/动。脑海突然有什麽闪过,片段的,他看不完全。
皱着眉,他甩甩头,然後也戴上微笑,以自认为最周全的态度,招待这位意外的访客。
府里上下开始虽然不同意,但在看这位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婉约的姑娘,不但给他们家少爷带来笑容,空闲时还会帮着做事,也就渐渐不再多言。
她总是在私底下自己陪她散步的时候,拉着自己的衣角。
好几次,他总是想告诉她,这样,於礼不合。但在看见她带着微笑一遍又一遍的唤他「沧月」的时候,他就不自觉的心软/了。
他不是看不见,每每她笑的时候,眼底的那抹哀伤深邃,也不是看不明白,总是有种不明的意味,藏在她每次的笑靥。
每次到这种时候,他的一句「我不是沧月」就会被硬生生压回去,他居然会不舍她难过,甚至,兴起了如果能让她笑得美丽真心,那麽,他愿意当她口/中的「沧月」这样的念头。
他真的病得有些久,有些病入膏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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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不记得了。
妳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他。
那个妳等了又等丶费尽千辛找到的他。
明明是不同的躯壳,但是,妳相信不会错。
同样的气味,同样的灵魂,甚至,连长相,都几乎一样。
纵使,他已是什麽都不记得。
但,没有关系的。
至少,他还在,愿意陪自己散步。妳相信,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他的笑容依然清朗,明媚得如同阳光;他的神色依然温柔,总是宠溺得如同会出水一样。
妳的心安定了,因为妳终於找到了他。
『妳还是别高兴的太早。』然而,千绝再次冷笑。『他可是什麽都不记得,连妳都忘了。』
『别傻了。』他勾起嘴角,笑了,是那样美丽冰冷。苍白的手指挑起妳的下巴,妳只是淡然的丶坚定的撇过头。『别傻了。』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千绝。』转过头,妳微笑,定定的回望。一句话淡如水,却令他当场变色,瞬间就消没了踪影。
妳又笑了。慢慢的端起茶,垂下眼底流转的情绪。
与妳比较起来,千绝已是万年大妖,论修行,论妖力,他都远远超过妳,大劫度不过,无法成佛成魔,妳能理解,可为何会在这里陪妳需耗,妳却不是很明白,也不想明白。
千绝,千绝万绝,你却度不过你的大劫。纵使有千万都已绝然,你却无法彻底情绝……
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淡淡的,妳放下茶碗,起身拖着长长裙摆,开门接了府中侍女送来的杂物。都是些小东西,笛丶萧丶胭脂品。
妳笑着收了,长袖一翻,便是一朵一朵的兰花,香气四逸,让那个年轻的女孩惊呼连连。
望着她单纯惊奇的笑脸,妳於是又模糊的想起,遥远的那段岁月,曾经,那谷里也有个妳,笑容如斯,明媚如盛放的花……
这样的念持续了几天。时间久了,妳也知道,每次只要妳陷入回忆,总会无法自拔,所以妳总是特别小心,毕竟这样的回忆只属於妳,和他,不容任何人分享。
下次就告诉他吧,下次。
每次妳总会动这样的念头,然而当他眨着灿亮的眸子旁敲侧击的探着妳的过去时,妳却突然什麽都说不出口了。
『沧月就是我的过去。』藏在心里的每一句话,最後只剩下这样,如此简明。
他听了总是笑笑,妳知道他多少有的一些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垂下眼。
妳没有说谎,更不是敷衍他。
毕竟,他真的就是妳的所有,就是妳的过去啊。
最後,还是只能怯怯的拉起他的衣角,继续慢慢的丶慢慢的漫步在美轮美奂的庭院里丶一棵又一棵的花树下。
『怎麽?怕了?追那麽远,妳却怕了?』每当深夜妳坐在镜前发呆时,千绝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
然而,妳已经不怕他了。
『是啊…但是,你又何尝不是没有勇气?』
妳追了那麽远,等的时间那样长,当然不是只为了这样的目的,妳当然明白,再明白不过。
只是,妳还是有些怕,时间是过了那样久,分离的时间是那样长,妳早已既不清楚,妳等过的时间,是过了多少个年头,多少个花开花落?
几个年头?或是,几百个丶几千个?
他,是不是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
然而,妳来不及验证。
应该说,没有机会。
阮家大公子痼疾复发,一病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