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食夢

30、1.6.8忘忧

　　０５
　　「柳姑娘丶柳姑娘……」有人在摇我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令我听不大出来这是谁。「醒醒，醒醒啊……」

　　「嗯……？谁啊？」由於被晃得有点晕，我又颇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会在半夜这般叫我，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爬了起来。透过半敞开的纱帐，我这才藉着银色的月光看清楚叫醒我的人是谁。「咦，杜虹？大半夜的，妳要做甚？」

　　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拉起，有些紧张似的给我罩上一件斗篷，又弯下/身要给我穿鞋。我想起这麽大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惊动我旁边……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才想起夏禾今日并没有来。

　　分神的当儿，杜虹已经动作俐落地给我穿戴好了，之後就拉起我的手让我站起来，而後便弯腰一把将我背了起来！

　　「哇……！杜虹！妳要带我去哪……！」陡然失重下坠的感觉把我的尖/叫哽在喉头，我胀/红了脸，到她轻巧落地後才缓过气来问她，「妳，妳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好歹丶好歹也跟我说说呀！」

　　这一回，稳健地奔跑中的杜虹总算是微微侧过头，朝我开了金口道：「太后要见妳。」

　　噢，泰厚要见我……谁是泰厚？……等等，那个太后？

　　「啊？啊不是，太后见我有什麽事？我我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啊！」

　　「……」杜虹不再理我，就这样默默驼着我一路冲进了圣殿。一路穿过了殿中飘移的光点後，她带着我来到了那日杜若曾给我介绍的其中一个房间，镶着宝石及金子的大门在她的几个手势下发出了沉重的吱嘎声，杜虹推开门，迅速地就将我扯了进去。

　　杜虹站在一边，暂时没有再移动我，默默给我时间打量了这个地方。圣殿占地虽广，不过大部分的面积都拿去当作仪式主持地或是举办活动的厅堂，真正作为房间使用的间数其实不多，是以我记得很清楚，眼下这一间的主要用途就是专门让王族沐浴净身用的。

　　视线内是一片圆形的地板，靠墙的部份设置了一整排的柜子，看来应当是放置衣物或者其他服侍王族使用的东西。墙上的装饰低调奢华，室内的摆设和风格有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效果。正对面有一条通道，直直的望过去可以看见一架素丽的屏风架在那儿，空气中飘着水气混合着淡淡香气的味道。

　　可是杜虹带我来这里做甚？太后要见我，总不至於在浴池里头吧？撇开她居然在这儿见我不说，光是半夜沐浴也够奇怪的了。我到幽宇之前便晓得，这幽宇的太后在前任国主逝世後，就一直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状态，是以也没想过会见她，更没想过会接/触，不想一见面就要在这般奇怪的时间地点。

　　见我大概是打量完了，杜虹扫了我一眼便抬脚往那架屏风走去，我抓了抓头发，便也匆匆跟上她的脚步。我跟着面无表情的她走过通道丶绕过屏风……然後，彻底傻眼，忍不住就倒退三步！

　　「这丶这这是？！」要做甚？！不是说幽宇的太后要见我的麽？！太后不应该是个女的麽？！可现在泡在清澈水中丶裸/着身/子披着头发的，不是夏禾是谁？！「看来，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杜虹，我就先走了，不必送！」

　　我转身就跑，也不管身後的杜虹和夏禾如何。可指尖才刚刚碰到门框，就听见身後一个不同於杜虹的女声悠悠道：「慢着。」

　　我的脚步一滞，有些惊愕地转过身去，瞪着那架屏风看。除了杜虹露/出来的一截袍角外，屏风的另一边，款款走出了一个人影。宽大的衣袖如同十二单衣般，层层展开来拖在地面上，靛紫色的外袍并着大朵大朵的银色昙花。那是一名身量娇/小的女子，有着一头几乎触及地面的乌黑长发。她的双手收在身前衣袖中，齐眉的浏海下，一双流转着闪耀光芒的碧绿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忘忧……太后……御下？」我大愣，对於眼下这个场景着实反应不能。怎麽里头不是夏禾在净身麽？算一算距离大赛也刚好剩三日了，他会在这儿实在不奇怪……可是，眼前这位太后是怎麽回事？她儿子都这麽大了，总不会还要她帮忙洗澡吧？

　　那个昨日里还只在夏禾口/中听见的望忧，他的母后，已经在我愣神的时候，款款来到我跟前。打量了我片刻，她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孔雀绿的眼睛在微微仰起头时正好对上我的。

　　「我本不相信妳会变成如此，可如今一看，怕是真的了。妳果然什麽都不记得，殇。」

　　「……」我扶了扶额头，脚步略有虚浮。怎麽回事，本尊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还不巧都让我给遇上了。「妳……要见我？妳见我有何事？」

　　「本是想要与妳叙一叙旧……可如今看来，这旧是叙不成了。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的与妳说了吧！」她扫了杜虹一眼，「这里没妳的事了，妳先在门外守着。」

　　待杜虹退出了门外，望忧才伸出左手握住我手腕，将我往屏风後拉去。在浴池边坐下，她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忌惮夏禾在的样子，让我有些困惑。望忧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便笑着以左手捏了捏夏禾的腮帮子，可他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无须担心，这孩子这几日太操劳了，我不过让他好好睡一觉罢了。放心，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的。」

　　我默默地看了看夏禾闭着的眼，视线不由自主的下移，可看到他胸腹处时，就又默默地抬头飘了上来。这个忘忧，怎麽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儿子被看光啊？

　　「好了，过往的事情目前不重要，来谈正事吧。我想，妳已经知道了杜若是谁，也知道了她同那棵玫瑰树的关系了吧？」

　　「嗯丶知道……」

　　「那麽，妳怎麽想？」

　　我说：「我怎麽想难道很重要麽？妳认识我，原本的我，也知道妳儿子是什麽样的个性……」

　　「就是因为认识妳，才更要问妳。」望忧沧桑的眼神有瞬间的锐利，「告诉我，妳怎麽想的？」

　　「……」我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不然丶不然妳能先跟我说说，她这麽做的原因麽？」

　　「自然可以……」望忧眨眨眼睛，脸上表情却是微笑了起来，尽管她的声音是慢慢下沉的。然後，关於杜若的故事就这样清楚地铺展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