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阕 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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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躲？”剑指在我的喉咙上，凉夜问得凄怆。
“我这次来泷州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来判定曹彻和鸳洵谁更具备继续使用的价值。”凉夜点我穴道的手法并不重，专心冲穴的话不消片刻便可以解开，只是……
“……你为什么不先下手制住我？你明明就该感觉到我的杀气！”
“我还答应了初雪，要帮他重建神医门。”……这个，算不算鸡同鸭讲？
“所以你后悔了对不对？你还有这么多事要去做，所以你后悔了刚才没有在感觉到我的杀气的时候立刻还击对不对？”凉夜看着我，眼里浮起的与其说是忿恨不如说是期盼。
“是啊，我后悔了。”我叹息。
看到对话终于成立，凉夜露出了混杂着悲凉的安心笑容。
“我后悔我太顾及主上，没有在一到凤离的时候就动手废了太后。”我静静地看着他，“以致把你逼到这个地步……把你逼到，这不惜向我动手以求一死的地步。”
“……你知道……”凉夜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明澈通透的嗓音里已带出了些许破音，“你果然知道……”
“整个凤离想我死的很多，但能差动你的却不多。而能让你挣扎至此，甚至最终选择逼我动手杀你的……只有她一个。”我苦笑，“呐，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形很熟悉？”
数月之前，我们刚刚重逢的时候，在龙月境内某个村子的民居里，他一心求死，我不愿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了一切却还要任我摆布！……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得警惕么？”凉夜埋下头，肩膀微微地抖动着，极低的笑声被他从喉咙里挤出来，“……顾君若……认识你越久，我越觉得自己才该叫这个名字。……但若君顾！”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我说过，只要你想，只要你认为有必要，你可以随时背叛我。”我闭眼，不忍去看他脚边地上点点滴落的水痕。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才肯甘心？单纯的做对知己良朋……不好么？
“我真的会杀你！”剑尖刺入得更深了些。
“我让你杀。”张开眼，看到的是那双我曾盛赞过它的美丽，如今更被水光洗得愈发凛冽的银环之眼。“只是方才我说的那两件事，还要拜托你了。把刺杀我的罪名推给曹彻，……算了，这些你自己都能想到的。”
“……你就这么确定，我在杀了你之后还肯独活？”薄唇翕动，扭曲出哭泣般的笑容。
“如果你肯让我死不瞑目。”走到这一步，不怨天不怨地，只是我心慈手软，放不下那一点点的心疼和羁绊。今日若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顾君若！”凉夜几乎是咬牙怒吼，“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才肯说！……我的歉疚你不需要，我的轻怠你不介怀……就连我现在背叛你，你都能不动声色……顾君若、顾公子，豺狼公子……狼主！凉夜对你来说，我对你来说……我花想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啊……”
“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死的人。”我答得毫不犹豫。花想云……原来这就是凉夜的本名么？风致得不太像他这个人呢。
“恨到极致，也会希望对方活着受尽煎熬。”凉夜摇头，显然不满意我避重就轻的回答方式。
我唯有苦笑。有些话，是不能轻易出口的。一旦说了，便再无扭转的余地。只是以今夜情势，我若不说，怕就算侥幸不死，日后也还要把这戏码重演一次。我无谓生死，但我不愿再见他落泪。
“若你死了，我会伤心。若你为人所杀，我会亲手灭他满门。若我杀你……”顿了顿，我无奈叹气。
凉夜，话说到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明白？若换作旁人，即使手法极轻，我会容他制我穴道？就算并无杀意，我会由他以剑指我咽喉？哪怕只有一次，我会给他背叛我的机会？……只因是你，只因是你呐……
“若我杀你，便是我能侥幸活过今夜之后，你再度背叛我之时。”
言止于此。
我缓缓合眼。内力运转，穴道立时解开。
指在我喉咙上的剑一直没有动。
半响，嵌入皮肤的异物感消失，跟着传来的，是金属坠地的清响。
我抬眼，却正看到凉夜屈了双膝向我跪下。
身体先于大脑而动，在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我已一脚踹在了他的肩上。怒吼也随之脱口而出：
“凉夜！别逼我杀你！”
“狼主，我知道你最恨别人跪你，但唯有今日，求你忍耐片刻。只消片刻就好。”仿佛毫不意外我已解开穴道，凉夜硬生生挨了这一脚之后依然没有改变姿势。
看着似乎已是铁了心要这么做的他，我无力地别开头。
“花家不肖子花想云今日以我花家列祖列宗泉下安宁立誓，”已经太过熟悉的明澈的嗓音从身前略低的方向传来，我能感觉到里面的坚定与决绝，“此生只尊顾君若一人为主，生死离合，永不相负。”
心脏狠狠顿了一下，我转回头，苦笑：“你觉得我会信么？”
“狼主信不信是狼主的事，想云日后要尊此誓言行事是想云的事。今日想云立誓只是想让狼主知道，从今往后，想云再不会为任何人所用了。”凉夜抬头仰望着我，“‘花想云’这名字，只有狼主知道，也只有狼主可以称呼。”
交付名字以示忠诚？又不是妖怪。“如果我拒绝呢？”
“若狼主拒绝，想云情愿一死。”
吃准了我舍不得你死么？真是混蛋。
“花想云，你的名字与忠诚，我顾君若，收下了。”
结果，本来一场好端端的琼瑶戏码被我们硬生生毁成了恶搞版的谎言与背叛。或者应该反过来说？不过怎样都没差了，反正，结果好就代表一切都好不是么？
“狼主，其实我跟太后……”一边帮我给脖子上药，凉夜似乎忍不住地想解释些什么。
“你跟太后怎么样也不关我事。”摆摆手，我懒得听他讲古。
“狼主……”
“不要拿那种表情对着我。我只是嫌麻烦。”用手指揉揉额头，我无力。拜托你把刚才宣誓效忠时候的那个气魄拿出来，我不想以后都对着个哀怨受。
“我只是不想再有事瞒你。”仔细地帮我在脖子上缠好纱布，凉夜别开了视线。
“这不是你要瞒，是我不想知道。”起身把金疮药和剩下的纱布收进柜子里，我直接靠在旁边的墙上。砖石沁凉的温度沿着肌肤直传到体内。我在心底苦笑。果然，我对他还是太纵容。
“……狼主，今夜你所说的可全是真心话？”转回来看住我，凉夜似乎要确认什么。
“从我与你相识以来，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肺腑。”静静地望回去，我无需对他撒谎。
“如果我再次背叛你，你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我？”
“会。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记得一定要在制住我之后马上把我的头切下来。”我不是菩萨佛祖，就算再不舍，我也不会给同一个人两次背叛我的机会，“否则最后一定是我亲手杀你。”
“能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饴。”浅浅呼出一口气，凉夜笑得安心。
同样的言语，不同的情绪，明明只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两次。”我看着他，竖起两根手指。
“什么？”凉夜不明就里。
“从三年多前我来到这世上，有两次我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呼吸一滞，他怔怔地看着我。
“对，这两次都是因为你。”我点头，“所以我刚刚甚至在想，如果我两年前就那么死在你的手里，是不是就可以免了今天的这一场混乱……”
“如果你两年前死了，那现在的我，也不过是具名为冷如风的行尸而已。”闭了闭眼，凉夜走到我面前，重新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我不熟悉的东西，“当年回到凤离之后我才明白我刺你的那一剑毁掉的是什么……可是刚刚，我居然又差点再亲手把它毁灭一次……如果我没有想明白，你是不是就真要任由我杀？”
“对。”我答的干脆，“只是现在若重来一遍，我未必会做同样的选择。”再冷静的人都会有偶尔一瞬间的情绪爆发，这个时候是他最容易被感情左右而犯下平常不可能犯下的错误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便再不会给你这么大的破绽。
“现在再重来一遍，我也不会用那么蠢的办法问你了。”凉夜苦笑。
“那你准备怎么问？”我扬扬眉毛。
“狼主，你就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并非忠诚么？”带着无奈的笑，凉夜缓缓靠了过来。清冷的银环在我眼前放大。
嘴唇被小心翼翼地碰触，忐忑不安的摩挲之后再恋恋不舍地退开。
一把扣住他的后脑，我在唇角挑起愉悦的弧度：“今天之前确实没看出来，但现在，我看出来了。”
“你那根本已经不是用看的了吧！”凉夜的脸刷地涨红。
“吻都吻了才来装羞涩……”转身把人按在墙上，我迫近到他眼前光是讲话就能让彼此的嘴唇摩擦到的距离，“我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啊。”
“谁……”
未出口的反驳被我直接封缄。这种时候专心享受唇舌的温柔纠缠才是重点！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阕 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