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阕 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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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颇显混乱的一夜，我们又再度踏上前往凤离的旅途。
在我同意收下凉夜的忠诚之后，凤翼和他进行了一对一的谈话。我没有向他们探听内容。不是因为信任，而是，我不想去做这种无用功。
我和龙云的五年之约在被凤翼知道了我就是豺狼公子的现在已经变得异常困难。不是无路可走，只不过每一步都将是如履薄冰。胜，则生；败，必死。
如果时间倒回两年，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拿命去赌。但如今，我没那个兴趣。
“主上。如果没错的话，告诉您所有关于豺狼公子的事情的人就是凉夜吧？”靠在车里，我向凤翼问道。
“是啊，怎么了？”凤翼看看我，似在疑惑为什么我会有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对自己的迟钝有点好笑罢了。”我自嘲地笑笑。龙云上面的六个哥哥，除了太子之外，我剪灭那五个人只花了三个月不到，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找出幕后真正的主使是谁。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外号的其实是太子那边的人。而能够将我的事情知道得如此详细的人也只可能和太子有关。当初虽然没有细想，但如今看来，凤翼得到的资料，只可能来源于凉夜。至于为什么凤翼没有在我们见面后把我的身份告知他……恐怕也是认为没有必要吧？
“说起来，顾公子，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只花了一年多就收拾了所有阻碍的？”凤翼充满兴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很简单啊～贼喊捉贼、栽赃嫁祸、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借刀杀人……总之都是很卑鄙的手段就是了。”我想了想，简单总结，“如果您想知道详细的情况呢，就去问凉夜，他应该了解得很清楚。”想想我当年明里暗里设计了太子多少次，居然全被凉夜给挡了下来，最后不得不变成了龙云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局面。
“龙云很好运啊，居然能得到你。”这回凤翼的口气有点凉。
“错。他的好运不是有我帮忙。而是他本人的品性很吃香。”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打个比方，他和他那些哥哥一起站在你背后，他捅了你一刀，但是你转身看到他手里拿着凶器的时候，你一定认为是他帮你把刀子拔出来而不是他伤的你。”其实事实也就是这样。龙云虽然出身不高年纪的顺位又小，但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和作风，在龙月的朝廷里到也颇有人望。相比之下，太子就没有这方面的优势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正直到了做坏事都不会有人信的地步？”凤翼明显很不相信。
“那个人是正直到了根本不会做坏事的地步……简单讲，就是蠢。”我哼哼两声，“那人天生就是个君子。有时候我真怀疑他这种性子是怎么在王室里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够连那五个王子都死尽死绝了的时候还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前代龙月王也是蠢，我只不过是把罪名全部嫁祸到了四王子身上而已，他居然就信了，真的是不由分说就下令问斩呐。那可是他亲生儿子啊。”
“那你顾大公子栽赃的时候就没想过那是龙云的亲哥哥？”
“您也说了，那是龙云的亲哥哥，跟我有什么相干？”我看了凤翼一眼反问。
“以龙云那种性子，他就由着你胡来？”凤翼的表情明显的含着十二万个不信，“别跟我说那些事都是你瞒着他做的啊。”
“这怎么可能。他那人蠢归蠢，该有的的决断力他一点不少。一旦决定了想要什么，他也不会妇人之仁。不然您以为我凭什么帮他？”正直仁义不等于优柔寡断；胸襟坦荡不等于心无城府。说到底，再怎么磊落光明，他龙云也是王家的孩子，君王无情这四个字，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污秽，全部都染在了你的手上。这天底下大概也不会有哪个夺得王位的国君的手像龙云一样干净了。”挑开竹帘，凉夜笑笑地探进头来，“主上，狼主，饭好了。”
我揉揉额头。真是郁闷得紧。早知道就不让他自主选择对我的称呼了。本来以为他了不起叫我一声主子，谁知道居然能生生冒出这么个“狼主”来。我又不是哪个北方游牧民族的头领！真是烂到跟我不相上下的取名品位。
尽管我也知道他这称呼其实是像我为他取的“凉夜”这个名字一样是有其自身含义的。昨夜，我对他说，我绝对不会养狗，我要养的是狼。他笑着问我，是白眼狼么？玩心忽起，我告诉他，是壬生狼。他果然不明就里。于是我便瞎掰了个理由给他——总不能说实话实说吧。然后，他说，既然你养的是狼，那以后就称你“狼主”好了。
标准的自掘坟墓。
走到众人埋锅做饭之处，不是太意外地看到了陆远眼中深刻的恐惧和鄙夷。其实所有残存侍卫看我的眼神都和他如出一辙，只是表现得没有他这般露骨而已。
恐惧，这很正常。继昨天中午那一场杀戮之后，今天早晨，在离开那个村庄进入野外之后，我便毒杀了那五十名奉太后之令来杀我的侍卫。就算我饶他们不死，回到凤离，太后也不会放任他们活下去。既如此，由我来动手也是一样。反正我身上的人命多不多这么个小数目也没什么差别。而凤翼也似乎明白这一点，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阻止过我。只是苦了这些活着的侍卫。我这种拿人命不当东西的做法显然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而鄙夷，这更正常。因为我单只留下了凉夜。这个美丽的男人。而我，是个男宠。
“一群蠢蛋。我若跟你有什么，第一个杀我的就是主上。”凉夜冷笑的声音从身边浅浅传来。
“我已经习惯了。只是你不在乎吗？他们是把你当成了我的玩物吧。”我偏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我俩身高相若，这动作做起来很是自如。
“反正他们眼里也只看得到他们想看的东西。我无所谓。”凉夜笑得很轻松。该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吗？
颇为沉闷的一餐午饭之后，我单独将凉夜扯到一边。
“主上说你和太后有梁子？”我看看远处众人，问得颇为轻描淡写。
“私人恩怨而已。”凉夜笑笑。
“我没打算打听你这个。”我对上他的眼，“我是奇怪昨夜你为什么一心求死。你对太后和王家的忠诚心根本没到这个程度不是吗。就算已经绝了求死之心也不肯亲口讲出太后是主谋……这些事，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很简单的。”凉夜笑得干净明澈，如释重负，“因为我小瞧了你。”
小瞧我？这算什么破烂理由？怕还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罢。“明白了。我信你。”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不管是真心假意，我收了他的忠诚，那相对的，自然要回他些信任。
“你就不怕我背叛你？”他苦笑。大家是同类，彼此想些什么，没有人比对方更清楚。更何况，我们还曾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会不会背叛你自己最清楚，我懒得废话。”这种场合可说的话有很多，只是对他都不通用。无论是撒谎还是虚张声势，都没这个必要。
“果然你还是你啊……就算是撒谎也好，你都不肯说一句‘我信你不会背叛’吗。”凉夜看着我，笑得很无奈。
“没有意义的谎话我从来不讲。”我擅长说谎也习惯说谎，只是那些不用捅就会破的谎话我也不屑去说，“有件事我也该告诉你。昨晚，在你说出奸尸那句话的瞬间，我是真的很想一剑劈了你。就算明知道你是为了激怒我。因为那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待我好，好到，让我没有办法对她下一点狠心。所以你真的该庆幸。”
“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做了那种事，下场会怎么样？”
我扬眉冷笑：“找人活活玩死你这种事想都不要想，没那么便宜。我会先打断你四肢的骨头，再灌你喝下媚药，跟一条喂了春药的公狗关进一间屋子里。生死有命。”
凉夜看了我半晌，然后苦笑：“那我真的应该庆幸。”
“你该庆幸的事除了这个还有一件。那就是我也一样会为了你这么做。”掸掸衣袖，我轻笑出声，“虽然你八成是宁可不要的。”
“我确实宁可活着跟在你身边……”笑着回应我的凉夜忽然滞住了话头，然后露出了歉疚的表情，“……等回到凤离之后，要不要我带人来把桃姑娘迁回去？”
“你葬她的地方可好？”我淡淡问他。
“风景很漂亮。”
“那就够了。没必要打搅死者的安眠。”我拍拍他的脸，“你不用有任何歉疚。在那种情况下，你做的很正确。你也该知道的，如果是我，也会和你做相同的事——并且，会比你做得更绝更卑鄙。”
“……狼主，你这算是安慰我还是挖苦我啊？”捂着脸颊，凉夜笑得很无奈。
一日之后，也就是离开月城的第二十五天，我们到达了龙月的边城·境城。出了城门，便等于正式离开的这个叫做龙月的国家。想想，我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三年有余，如今要离开了，心里居然没有一点离愁别绪。果然，我还是那个冷血冷情的豺狼公子。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我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故人。或者准确点说，是有故人特意在这里等我。
月城府总捕头，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连城。
“怎么连大哥这么好心情来送君若最后一程？”我扬扬眉，笑得天高云淡，“还是说，左德左大人因为不遵医嘱，毒发身亡，所以连大捕头要来拿君若回去？”
“顾公子，连某这次是代表月城府的众位来为您送东西的。”连城精悍的面孔上并没有因为我的冷笑而出现动摇。
“说到东西，君若也有一样要托你带给魏叔他们。”说着，我从怀里取出那一叠我默写的《洗冤集录》的手稿递给他，“君若所有验尸以及勘察现场的本事已经都写在上面了。对魏叔他们应该还有点用，带回去吧。至于你带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君若也不打算收下。缘分断了就是断了，没必要玩这套伤感。”
凉夜的轻笑声这时从我身后传来：“狼主，你的做法和你的话很不配套哦。”
我转头厉他一眼：“你很多嘴诶。我高兴不行吗。”
“喔，你高兴就好。我没意见。”凉夜眨眨眼睛，笑得很愉快。
懒得理会他，我重新转向连城：“能和你相交一场，君若很开心。连大哥，我们就此别过了。”我向他微一抱拳，接着，转身回到车上。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能再见你一面真好。连大哥。
第二阕·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阕 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