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移影动》汐馨月

25、故人相见

　　第二十五章故人相见

　　冯屏玉的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了，若要向老盟主说清情况，那这卓卿王室的秘密势必也会被透露出来，狄罗非自是知道。想来还是让它就这样罢了。这冯屏玉也真够不争气的，而冯老盟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不成器，也还是当宝疼着。不然也不会借着八荒藏宝图的理由让狄罗非帮忙找儿子。

　　但狄罗非都难以找到，冯老盟主也只好自己再派人搜寻了。

　　而凤昔的占卜师的确是神乎其神。他为殷黎影测出的“破财消灾”在次日早朝就得到了印证，卓卿国南部大旱，卓卿南部就是卓卿的粮仓，这一旱若不好好处理，整个南部粮食将会颗粒无收。

　　而解决大旱的唯一办法，就是开凿一条将卓卿母亲河——青河之中的水引入南方已近乎干涸的河流——音河。殷黎影大惊，以往一直没有留意过卓卿两大河的名称，如今一想，这青河和音河的名称都是元摧帝命名的，章青曳为卓卿国都之人，国都位于北方，而元摧帝夏邈音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所以青河是北方大河，音河为南方大河……难怪……难怪……

　　殷黎影扶额，这些个大帝啊……

　　幸好近日为北方的雨季，青河水位极高，足以应付引水入音河后的水量补给。

　　最大的问题就是引水的工程极为浩大，青河和音河之间隔着一座大山，而这座大山的岩石极为坚硬，之前也有过南方大旱或者北方大旱的情况，当朝的帝王也动过想要将这两个水系打通的念头，可每次实施起来都以失败告终。

　　前朝相辅曾想过向邻国紫归购买一两千金的金刚石制成钻凿工具来打通这座大山，但粗粗算了算钻凿工具需要耗费的金刚石需耗尽当时卓卿国库的所有钱财，保险起见，最终还是放弃了。

　　当今卓卿王朝财力雄厚，可纵使如此，不算之后的损耗，单单制作钻凿工具所需的金刚石就要花费卓卿目下国库里的一半多金子。殷黎影不禁肉痛。

　　和凤昔商量后，凤昔一口咬定必须要购买，再拖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就算人等得及，南方千万亩的良田和粮食也等不及啊！

　　无奈，殷黎影大笔一挥，拨款向紫归购买了十吨金刚石。

　　破财消灾……

　　签署后的当夜，凤昔照旧来到殷黎影办公的大殿里与他探讨国事。

　　却见殷黎影竟然自顾自地在练剑。

　　凤昔笑了笑“宸帝陛下，看来您近几日的心情不佳呀。”

　　殷黎影收势，将剑插回剑鞘之中“是啊，若不是信任你，朕都要担心你是不是紫归派来败光我卓卿的国库了。”

　　凤昔闻言，了然“那臣就在此多谢陛下对臣的信任了。”

　　两日后，司空羽得知卓卿向紫归购买十吨金刚石之事，御批同意之后，想到之前朝臣曾说殷黎影登基后还没有和自己有一次正式的会面过，而叛臣凤昔竟做了卓卿的国师，这也是他需要去查探的事情。于是便在回执中交代了自己将亲自运送金刚石去卓卿，兼与殷黎影探讨天下大势。

　　殷黎影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凤昔将会如何看待这个事情。

　　也许，“司空羽”这三个字已经成了凤昔深深铭于心口的伤。

　　但司空羽又是凤昔不得不面对的人。

　　殷黎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召见凤昔。

　　凤昔听闻这个消息，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只道“望两位陛下能促膝长谈。”

　　殷黎影看着凤昔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木然，看似很正常，但其实已经和平日里的凤昔极度不同了，平日里的凤昔总是面带轻笑，似乎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解决。

　　“紫归帝来的时候，你还是回避两天吧。”殷黎影终还是不忍见到凤昔如此。

　　凤昔抬头，目光紧盯着殷黎影“陛下……”

　　“爱卿日日为朕分忧，爱卿之忧，朕也理当为爱卿分担一些。”殷黎影微笑着看着凤昔。

　　凤昔一惊，随即叹息“陛下……为君仁，百姓之幸……但陛下的这一份仁，实在不应该用在罪臣身上……凤家有着与生俱来的原罪……陛下对凤昔的温柔和仁慈，就是在加重凤昔的罪孽啊……”顿了顿，凤昔继续道“罪臣跟紫归陛下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但是必须要去面对的。臣也想过逃避，臣也逃避了好多年了……可近日臣看清了，逃避总归不是个好方法，臣既然已经选择成为了卓卿的国师，那就是已经决定迈出向前的步子了。”

　　对上殷黎影担忧的目光，凤昔道“所以……请陛下下旨，让臣出城十里迎接紫归陛下。”

　　一别十年，我便出城十里来迎接你……

　　羽，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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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卿国都弥青的郊外。

　　天异常的蓝，也异常的低垂。

　　沉沉地像压抑着沉寂十年的爱恋。

　　凤昔率着一众卓卿官员，在弥青城门外十里之地等着来自紫归的贵客。

　　弥青是这片大陆上国都里公认最美的，虽不如紫归国都烨朔华贵，也不如宛田国都郁奇大气，却有种不同寻常的清雅味道。

　　或是因为从城郊到城中处处都种着卓卿的国树--银杏吧。

　　此时正是春季，银杏叶抽了小芽，而弥青郊外野地中的青草正露了青色，原野上像是铺了一层青色的毯子，而司空羽的队伍也在路的尽头渐渐出现。

　　凤昔望着那个自己注定要恋一生一世的人，手慢慢握拳，可他也知道，在那个人的命数中，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过客。

　　过客……从来都是可悲的存在。

　　这种被人觊觎的预知一般的算命能力，此时却像是一张催命符一般，不给凤昔一丝希望。

　　从路的尽头到凤昔面前的路程并不长，似不过须臾而至。

　　“好久不见呀，风惜，自从听闻你将名改‘惜’为‘昔’后便没了你消息，哦，一转眼，如今该叫你凤国师了。”时隔十年，司空羽在凤昔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凤昔稳了稳心神，面上却是沉静如水“罪臣恭候多时，陛下别来无恙？”

　　“呵，让凤国师自称罪臣，朕可担不起呀！”虽说话语客气，但那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嘲讽的意味。

　　“身死不忘故国，在陛下面前，罪臣永远是罪臣。但也只在此，若是到了朝廷之上，臣定以当今效忠之国为尊，还请紫归陛下见谅。”凤昔不卑不亢。

　　司空羽冷笑一声，不语。

　　凤昔也知不该再说下去了，便转着轮椅让了一条路出来，在轮椅上微微侧身作恭请状“还请紫归陛下跟臣进入弥青，宸帝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既然早就知道有缘无份，又何必再多奢求？

　　弥青内的卓卿皇城煌耀城，是虚始帝游天魄亲自想的名字，固然不可否认有其一生痴恋司空清煌的原因，单就意义来看，也是极好的。

　　“看来凤国师你的腿脚还没有好全呀。不知凤国师有没有怨恨朕？”似是有意，路上，司空羽对凤昔道。

　　凤昔怔了怔，嘴角漾出一抹苦笑，言语间却仍是淡定道“此为陛下所赐之礼物，凤昔不敢多言。”

　　“膑刑之苦，古来皆有所述。你有怨恨也是应该的。”不知为何，司空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凤昔心中一动，随即又自嘲，他怎么可能还对自己存有感情呢？移情蛊，纵是曾经对自己有再多的情，也绝对不会再放在自己身上了吧？

　　膑刑……

　　想到那日的痛苦，纵是凤昔也不禁心有余悸。

　　那日，司空羽亲自来审问凤昔，凤昔本就没有犯过那许多错，最多不过是妒忌叶霜凌突然得了司空羽的宠幸，同时又对山盟海誓过的爱人感到不可思议罢了。哪里来得叛国之说？

　　那时的凤昔没有如今圆滑，特别是在司空羽面前，于是，司空羽一次次的问话却反而遭到了凤昔一次次的质问。试问一国之君何时被如此质问过，恼羞成怒之下，司空羽下了“膑刑”的令。

　　于是，在司空羽的面前，凤昔被活生生地挖了膝盖骨。

　　而今，凤昔明明可以看到自己的小腿，明明它就连在自己的身上，却不能用，其实这比看不到直接砍掉的折磨要大的多。况且直接砍掉小腿只会疼一下，但“膑刑”却是在膝盖骨被拿下后还得活生生地感觉着腿的内部组织因为没有支撑逐步地坏死、脱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腿日渐萎缩，最后变成连枯树枝都不如的废腿，这其中要承担的不仅是□□上的打击，精神上的折磨却是更甚。

　　曾有一段时间，凤昔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腿，因为他知道，即使表面上看小腿和大腿还是连在一起的，但其实内部结果早就被毁坏。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没有了武功，双腿也只是摆设。

　　不--

　　若是摆设至少还是完好的……

　　如今的他，下半身近乎恐怖，已经萎缩得只剩原来一半大小的小腿，粘连在大腿下，像是粘连着两根无用的枯枝。

　　凤昔麻木地带着路，本来他是可以坐马车的，但为了能多跟司空羽待在一起一些，他还是选择了转着轮椅往前……

　　而司空羽也配合，一路除了开始时讲了几句不知是挖苦还是关心的话语后，便不再言语，只是跟在凤昔的轮椅后面默默地走着。

　　两人只不过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心与心再也不能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