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妖陌花

26、第二十六章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日子一天天的，不管是平静还是忙乱，都还是要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过。入了冬，康熙三十九年就快要到了，年味儿也越来越浓了。但四贝勒府上却似乎融不入这气氛一般，除了挂了红色，并没有什么别的地方能和“年”这样一个喜庆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好似有一团黑云笼罩一般，压抑而低沉。这一切，都源于这座府邸的主子——皇四子胤禛心情的低落。此刻，他刚从太子的毓庆宫回来，自有人上前伺候着他将披风去了，之后他就自己一人进了书房，挥了挥手，连秦全儿也没让跟着。

　　人人都知道他喜怒无常，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内心的苦？他自小和太子要好，因为自己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按礼制将是不能继承皇位的，所以自从入了朝堂，除了对皇阿玛，他对太子也一直以君臣之礼相待，这让太子对他比对其他的兄弟都要好很多。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大哥一直表现出来的夺嫡之心让太子很不安，而自己的三哥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是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己的三哥是在隔岸观火，而在比较年长的皇子里面，只有自己是明确表示跟在太子身后的。本来这就是应该的，胤禛即使向往那种万人之上的快感，却也不会再深一步的去想什么自己不该想的事情。可这太子偏偏是个不争气的，才能出众但性子太软，爱在小事儿上犯糊涂，迟早是要惹怒皇阿玛的。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大清的未来？
　　他也算是年长皇子了，他自认为自己不比大阿哥、三阿哥差，迟早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是自己的。就算不是，哪怕悲伤千古骂名，他也是要学明成祖那般夺权的，大清不能因为众人之口就败了！他甚至想过篡改诏书这种会背负千古骂名的方法！

　　“奴才给四爷请安！”一全身黑衣的男子见胤禛进来，忙给他行礼。

　　“起吧！”胤禛语气温和，“来坐这儿。”他指了指自己书桌对面那个小凳，完全没有摆皇子阿哥的架子，像是把那黑衣男子当成自己的朋友与其平起平坐一般。

　　那男子领命起身，借着从窗子中透出的光正好能看清他的容貌——若是胤初或是陌初也在，一定会因为这个人的脸而尖叫了，这人就是——兆佳.羽尘！

　　胤禛看着羽尘，心下慢慢都是欣慰：羽尘几个月前才到了京城，二人认识也不过月余时间，他就已算是他的第一个心腹了。虽说羽尘只是一闲散八旗子弟，平时多数时间也没个正经样子，但他总觉得羽尘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要一鸣惊人的。那天他们的初见，只是那一句话，胤禛便确定这个人绝对会成为他登上皇位的助力！但是当时羽尘所扮演的那个身份，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而且，估计这事儿够他笑一辈子了……

　　那日，他因朝堂之事心情烦闷，便在午后一个人骑了马去城外散心。傍晚回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是舒服了很多，便牵了马，在京城的街市上慢慢走着看着。以前，他都是不会关注那些市井中的小玩意的，但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到那拉氏前几天无意中说过自己在进宫做女官之前极为喜欢在街市上吃一些小吃，最爱吃的就是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了。想到自己平日里对她不冷不热，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做着他的贤妻良母，胤禛忽然就动了心思要给她买些来吃。

　　“这怎么卖的？”

　　“您好，这位爷，咱们这儿的冰糖葫芦啊，十文钱一串。”

　　胤禛觉得自己碰到了奸商：虽然没买过，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冰糖葫芦在京城的价格都是一样的，都是两文钱，怎么到这个人这儿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你这卖的是金的冰糖葫芦，怎的这么贵？”

　　“哟，瞧您说的，一看您就是有钱人，多拿那么几文钱的，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想必你身上都不会有这铜钱呢，小的这是为您考虑啊！再者，咱们这小本生意，可不就是靠有钱人挣钱的吗？”

　　靠有钱人挣钱？胤禛觉得这个逻辑很可笑。不过他也不想考虑那么多，转头欲走：虽然他确实不在意那几文钱，可是既然前面不远出就有两文钱的，他为何还要卖贵的呢？

　　可正在这个时候，胤禛看见了三个穿着很破旧的孩子走到了这里。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怯生生地问到，“叔叔，怎么卖？”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和其他命中注定的时期一样，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会牵引着人在停留一秒种，转一下头看看那个人。

　　胤禛这么做了：他转头的瞬间，便看见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向那个孩子的手里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胤禛看到了那个孩子手中的三个铜板。

　　“一文钱！”小贩开口了。

　　那几个孩子显然很开心，因为他们很开心他们的钱够买三个冰糖葫芦吃了，不用再像一样三个人分一个，不用到最后还因为最后一个山楂到底该归谁而吵架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冰糖葫芦！

　　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举起自己的手，把那三个铜板递到了小贩的眼前，“叔叔，我们要三个！”
　　“不用这么多钱的，小朋友你听错了，是一文钱三个……”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胤禛忽然觉得这个小贩不是一般的小贩，待孩子们走了，便说到，“你跟我走吧，这些我全买了，二十文一个！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你要给我送回府里去。”

　　那小贩虽然不知道胤禛在想什么，但显然对自己这么容易就将这些冰糖葫芦都卖了出去表示兴奋，因此就跟着他上路。

　　“你叫什么？”

　　“羽尘，兆佳.羽尘。”那小贩没有隐瞒。

　　“你不是小贩！”

　　“呃……闲散旗人罢了，闲着没事儿，出来玩玩，没想到碰到您了。你也是满人吧，哎，你叫什么，咱俩交个朋友啊！”

　　“你一会儿就知道……”

　　“哎呀，别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名字，说白了就是一个代号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吧，我叫爱新觉罗.胤禛.”

　　“表……表哥……”

　　“你就是楚诗那个久居盛京的哥哥！”
　　“四爷，其实您想太多了，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四爷您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羽尘的脸上，全然没有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从心里讲，起初他对胤禛的印象并不好，只当胤禛实在是一个暴君。但自从和胤禛有了接触，羽尘对他的感觉就只有钦佩了。羽尘虽对雍正年间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他起码知道在康熙晚年的那场夺嫡之争中，胜利的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人，所以他对胤禛想做的事情一定举双手赞成。这种想法在这件事儿上表现的更加明显，羽尘对这件事儿的支持程度简直可以用百分之一百来形容了，因为这件事儿是——建粘杆处！

　　胤禛自己倒是没有羽尘想的那么自信，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头，缓缓说到，“爷总觉得这么做……不忠不孝不义……这哪一样不是会遭天谴的？可这爱新觉罗家的基业……罢了罢了，羽尘，许是爷想多了，太子……真的那么不堪吗？”他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稳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有了这些，就算康熙百年之后登上皇位的那个人不是他，这些也足够他保全自己、胤祥，还有德妃了。只是另一方面，这也是太过冒险了，难保哪一天不会成为别人算计他的工具。

　　胤初万万没想到胤禛会是这个态度，只是再仔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雍正皇帝那果断的性子还不是一点儿一点儿历练起来的嘛！这个时候的四贝勒也不过二十出头，办事儿难免会犹豫。这个时候的人都需要一个能帮他下决定的同盟者——他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个人的一个“好”字可能会影响这个人的一生。

　　打定了主意，胤初道，“四爷一心只为祖宗基业考虑，连自己百年之后的名声都可以不顾，怎是不忠不孝？至于这个“义”字……四爷，奴才说句犯上的话，太子爷他还真就配不上受您的“义”！”

　　胤禛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四爷不如听奴才一句，这粘杆处一定要建！如若不然……被动只会让人落后，而落后就会挨打！”他说的动情，心里泛酸：他是四五年生人，内战之时他并不怎么记事，但他的父亲却是在建国后去参加抗美援朝，再也没有回来。幼年丧父的经历，加上上学之时知道了太多中国近代的屈辱之事，让他坚信“做人不可以被动，被动只会让人落后，而落后就会挨打。”其实对这些皇子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康熙四十七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提前掌握主动才不至于处境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