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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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秋后，鲜有雨水，秋高气爽自是不假，却也让人感到几分遗憾，这秋，到底是少了那一场秋雨一场寒的韵味。时光最是无情又匆匆，一晃间，已是晚秋将至。
帝京皇城，作为这个王朝的都城，绝然不会有一般城镇的宁静，无论是清晨夜半。那酒家彻夜不关，那店铺朝晚忙碌，那京中之人起早贪黑。上至一国君主、王宫贵胄，下至无权小官、平头百姓，那个不是天不亮就起身，夜至半方入睡的。为君的、当官的早起上朝，那无权无势的小民却是为了生计早起劳作。
这一日不是旬休也并不是什么佳期节日，而冯素贞却是两年来头一回在要上早朝的晨间睡到了接近辰时，几月间累计下来的疲惫加上复发的伤势让她沉睡。
但她终究是要醒来的，只要不是生命耗尽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可醒来后那让她措手不及的决裂当真是雪上加霜。
对着铜镜，冯素贞执了眉笔，沿着眉毛的走势，轻轻描画，已有多久不曾恢复女装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冯素贞不禁感到几分陌生。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会爱会痛、会嫉妒的女人，当爱破灭，当天香说出了令她绝望而又彻悟的话语后，一个疯狂且可拍的念头在她的心中萌生，一发而不可收拾。既然天香爱的是冯绍民，那么她就偏不让冯绍民出现，这所谓的才高八斗、温文和善、济世为国的出色男子只不过是她披着男子外袍装出来的假象罢了，而结果呢，她爱着的人却实实在在地只是爱着这个假象，而不是那虚假的男子外表下的她。
这让她如何不忿恨？
冯绍民为何能成为他人眼中才华出众金榜题名的状元郎？那是她饱览诗书、夜夜苦读的结果。
冯绍民为何能拥有那沉稳内敛、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气势？那是她收心养性苦练心志而得。
明了天香对她的感情时，她的痛苦、犹豫、徘徊，她的内疚、自责、心疼，这些都是她冯素贞的感情呐！那是需要怎样的心怀才能理清了这其中的曲折？那是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坚定这一份心意？
天香不知道她是女子才会任凭着心中所想去爱那个所谓的冯绍民，她呢？她是明知天香是女子，明知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却还是依从了自己的内心，敞开心扉地去接受那个女子。
那些曾经的甜蜜美好让她以为天香看中的是她的品行、是她的内在，是实实在在的她，然，事实却是残忍的，她是太过天真，天香中意的只是冯绍民，而冯绍民必须是个男人。她的一场辛劳到头来都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既如此，那就让一切都破裂吧，冯绍民本来就是虚假的，从来都不曾存在着的，她不想让他再出现了，她要让天香看清楚，让天香明白，一直以来给予她真真切切感情的人都是冯素贞！
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嘴角有了一丝弧度，她知道，看到天香哭着掩面出去后，在门外等候着的人不多时定要进来了，此刻的她有了一丝期待，期待看到那些人见到此时的她后一脸惊恐的表情。她还不知道，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美女的自己，会让人露出怎样惊吓的神色。
意料之中的惊呼声，冯素贞微微地抬起眼眸，透过镜子看向身侧满脸惊愕的两个丫头和面露讶色的庄嬷嬷，淡漠的脸上没有透露一毫心思。
“驸马爷，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别这样，这可要掉脑袋的!”
任那两个丫头惊慌，她兀自坐着无甚反应，或是偶尔看向天际，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冯素贞依旧是坐在梳妆台前，对这窗外的景色发呆，不去理会已然急的焦头烂额的桃儿杏儿，而屋中的其他侍女也是聚在一处不时地低声耳语几句，庄嬷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冯素贞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房门再次被推开，不象是刚才庄嬷嬷进入时那小心翼翼的力度，从房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可以想见这推门之人散发的那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以及，那一份肆无忌惮。
天香进入卧房后，便是见识了那让她顿感吃惊的一幕，冯素贞身穿白色中衣，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脸上上了淡淡的妆容，平日里那两道略有些刚毅的墨眉如今却是化作了柳梢，又偏在眉尖染了淡淡的清冷，一双眸子黑的深不见底，在她进来时也正看了过来，与她的目光相接，竟让人有了一种沉溺在那透着忧郁的墨色中的感觉。
然而，天香心间的这一瞬的迷茫却是被滕然而起的怒意所取代，这女人真是狂妄大胆，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她寝居中恢复了女装时的模样。
怒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天香几步走到了桃儿杏儿身前，瞪着眼前之人，语气不善，“冯素贞，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一言既出，屋内有一晃的寂静，冯素贞并未作答，只是抬起了头，借了镜子，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黝黑的眸子里有着她看不透的情绪，而身后的侍女闻言却又是低低地细语起来。
看冯素贞那貌似并未上心的样子，天香更是恼怒，转头看向那些侍女，目光所及，低语声立刻停下。
“你们都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半句！”到底是皇家之人，骨子里那份威严总是摄人心魄。
“是。”
待得众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又只剩她们两人之时，这并不宽阔的空间内又是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冯素贞，你凭什么如此大胆？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疲惫地闭眼，再度睁开时，又已经没有了一丝情绪，冯素贞平静地说道：“若是你想要杀我，恐怕此时我已经被禁卫军给架走了，而不是坐在这边与你说话。”
的确，适才她伤心欲绝一心只想向她的父皇告状，让她父皇将冯素珍抓起来，恨不得立马将她拉出去斩了，可当她不顾身份穿过满殿的官员登上白玉台、坐在她父皇身边时，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将冯素珍女扮男装考取功名的始末说出来，那一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她也无从探究了，只是坐在王座上俯瞰殿下跪着的满朝文武时，她突然地就害怕了，恐惧将她的心牢牢缠住，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吃力。
在这样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位置上，一旦她将整件事情开诚布公，结果是可以想见的，冯素贞必定会落得个午门斩首的下场。前一刻，还那么强烈的怒气，那一心想让她死的念头，就这么生生地打住了，一转口，却是寻了个让人笑话的借口，也不管那些老大臣的笑声，也不去顾父皇板起了的脸，恍恍惚惚地走下了白玉台，又急急地赶回公主府。
眉头微皱，怎么就成了这样？冯素贞不该是惶恐无措，放低身价来求她的吗，怎么是一副生死不惊的坦然之态？倒是她心中忐忑，纠结不安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冯素贞是料定了她不会死，所以才这般放肆？
“冯素贞，你不觉得你太过放肆？”
缓缓起身，冯素贞转身向她看去，眼中有一丝光彩闪烁，目光深深，粘连在那粉色的身影上。
被她看得慌乱，以前冯绍民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那时的她会感到一丝甜蜜与羞涩，而今，她却只能感到怪异，她无法接受一个女人用这样热切地近乎无理的眼光看她，天香错开视线，往身后的圆桌走去，在桌旁坐下，冷然道：“本公主问你话呢！”
“天香啊，你可还记得皇上宴请子车兄那晚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能够接受一个身有隐疾的男子，却无法坦然面对一份女子的感情？”
‘你怎就知道我定会嫌弃，我只是想要你的陪伴，想要和你一起到老罢了，其实，有无子嗣并不重要，我们老了又不用怕没人供养，大不了领养几个嘛。’当日恳切的言语仍在耳边，而说话的人却早已变了想法。
“这怎会一样？”天香闻言，抬头看向冯素贞，颇有些不可思议之态，“你是女人，我也是，两个女子，哪里会有情爱？”见到对方脸上透露的一丝受伤的神色，天香又觉得心虚，低了头，责怪道：“当日你有意隐瞒身份，所以我才会说出那些话，若是早就知道你是女子，我又怎会。。。。”话语一顿，又转言其他，“冯素贞，我不知你这样问，意欲何为，但是，是你有错在先，才害得本公主误入歧途。”
“呵！”冯素贞脸上神情怪异，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只听她轻笑出声，“我意欲何为？我只是想看看公主的感情到底有多坚定，我只是想看看天香你对冯绍民的情意究竟是否有那么深。”眼眸紧盯着天香的一举一动，脸上神色认真地继续，“香儿，你说过，你不是那用情不专之人，可你爱的到底是什么？是冯绍民的外表，是冯绍民出众的才华带给你在人前的荣耀，还是容华谢后那干净的灵魂？”
“你。。。”天香惊讶地抬头，视线落入眼前人的黑眸，冯素贞所问，她以为她会将答案脱口而出，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一瞬的迷茫，她从不曾想过，她为何会对冯绍民动心，她究竟看中他什么。
“说啊！”看她出神，冯素贞不禁有些着急，天香竟是无法回答？情急之下，伸手握住了天香手腕，用力一拉。
皱眉，来至手腕的紧致感让她有些反感，斜目而视，“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事到如今，她身份暴露，不再是天香心目中的驸马，所以没了资格来问了？也对，她一个女子，能给天香什么，当然也就失去了那个资格，她冯素贞在天香心中果然什么都不是！
思及此，心中更是不甘忿然，手上用力，脸色阴郁，“你答不上来了，哼！还是让我说中了吧，你就是那些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官家女，说什么真心待我，到头来还不是停留在外表，你爱冯绍民不假，而你的爱却还是那么肤浅，你只是爱一个幻象罢了，我还在你身边，可你呢，却因我换了一个样子，就相看生厌了。”
“冯素贞，你够了！”恨恨地甩开她的牵制，天香怒目而视，“你没有那个资格来指责我，这一切都是因你的过错而起，我没有禀告父皇，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你欠我的，岂是用一死能抵的？我恨你，所以更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你听清楚，是你骗了我近三年的时光，不管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这三年的光阴就足够让我恨你！”
起身，向外间走去，到中门处，停了脚步，略侧过头，语气冷淡道：“你最好快点把妆容洗了，收拾干净，免得被人看去，到时候传到父皇耳朵里，本公主可不会去救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冯素贞只觉得小腿一软，便跌坐在地，如今的她面如死灰，哪里是往日才貌双绝的天下第一美女。
本来她已经等着被押入死牢，可谁知，天香的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些凶神恶煞的禁卫军，或许天香并不想让她死，这一念头又给了她希望，天香对她到底还是有一丝感情的吧，不然怎还会留着她的性命？
于是，她以女装示人，想要看看天香的反应，想要试探下天香对于女装的她是否还会有昔日的柔情？最后，她明白了，以最为惨淡的结局明白了天香的心思。果然啊，天香是不会对冯素贞动心的，是她太傻，才会那般异想天开。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