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离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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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松商一事，崔实声名大振，也正逢上六矣廛会议召开之时。
方进厅堂，崔实亦不意外听见几句嘲讽。
「这不就是前阵子在汉阳坊间锋头最健的崔行首吗？在女人裙下做事，感觉如何？」
「那还用说？崔行首长得就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在女人底下当然最享受了！」
「就这么个小白脸，也想要当能号令六矣廛的大房？」
最先开口苛刻者，应当是鱼物廛廛主张仁，跟着附和的便是敛财自利的米廛廛主车义，倒和小册子上纪载的一样。崔实仅仅一笑，倒注意起一旁安静的纸廛廛主洪任。
「崔实久仰洪廛主大名。似乎尚有人未到？」
张仁忽然怪声怪气笑了起来：「哦？药廛廛主，说不定还挺符合崔行首胃口的……」
「闭上你们的臭嘴！」洪任右手用力一拍桌案，怒气腾腾站起身来。
「大家同在一个屋子里，凭什么你能拍桌，就要叫我闭嘴！」鱼物廛廛主自觉被削了面子，也不由得大声嚷嚷起来。
本该商讨如何整顿汉阳市廛的会议，倒像极了吵闹不休的市集，直到厅堂的门再度被人拉开，鱼物廛廛主忽然闭上了嘴，吶吶的坐回位子上。
崔实首先见着的还是白皙的手背，惊得他猛然抬头一看，眼前的女子脸上未着面纱，极度明艳的五官却透出像潭水一样的幽静，崔实几乎一眼便能肯定，她就是昨日在崔氏故宅相遇的白衣女子。
此女的到来使得偌大厅堂沉静得有些诡异，也许她本就与这场合扞格不入。女子似无所觉，径自入座。「讨论开始了吗？」
药廛廛主，这是崔尚宫留给他的小册子中唯一撕去的一页，却没想过对方竟是名这么年轻的女子。崔实面上仍不动声色，开口道：「流动商人肆意于京中买卖，甚或在郊外开设乱廛者，皆使汉阳市廛的秩序濒临溃散。汉阳市廛群龙无首多时，若能藉由我们六家廛市之力，合力推举出带领商市的大房人选，将可巩固汉阳所有商家信心且共谋福祉。」
「崔实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彰显自己多厉害！摆平一个林道，有布廛和线廛的委任就了不起了？我鱼物廛可不想听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指挥！这大房不如让我来当！」长年与海争财、浪里翻滚，张仁直接表明对崔实的轻视。
「若是我能为各位带来五倍以上的利益呢？」崔实伸出五根指头，彷佛一切皆在掌握中。「只要我们六矣廛集合资金共同合作，掌握所有货物的源头，当市场对某物多所需求，我们便能囤货居奇、贱收贵卖，岂不比今时今日好得多？」
这番话说得张仁、车义双眼皆冒出精光，连洪任也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却被一句话冷冷打破。
「我不会接受。」
女子神情冷冽，拂然离席。「我不和崔家的人合作。」
思莲于祠堂中缅怀完亲人，便于厅堂等候崔实消息，不久便见崔实回来。
「会议可有结论？」
崔实摇摇头。「六矣廛内仍有杂音，想要掌握汉阳市廛绝非易事。」
「我曾听家中长辈说过，京内的商廛资财便利，最易怀有二心，加上汉阳商廛竞争激烈几经更迭，恐怕过去崔家的影响力早已消逝。」
「……我记得药廛也曾是崔家产业，妳对其有多少认识？」
思莲想了一会儿，方道：「药廛向来是崔家掌管没错，但姑婆仍担任提调尚宫时，便将药廛割让于医女朴阿烈。」
「朴阿烈？她是何人？」
「她曾伤害过姑母。」对于过往，思莲显然不愿再多提。「对了，妳问药廛做什么？」
「今日六矣廛会中，我见到了药廛廛主，是我们昨日曾见过的白衣女子，叫做朴静。」
「朴静？我没听过这名字。」心中的不安竟已成真，思莲心脏噗通的跳着。「她也姓朴，说不定她是……」
这厢景风调适好心情出宫，能够参与竞赛准备，对内人而言亦是无上光荣，况且协助的又是手艺最为出众的刘尚宫。景风虽是开心，但一想到思莲，心情又不免沉郁下来。
由于是一年一度的要事，刘尚宫甚至掏出了私家月俸，只求买到最好的上等货，景风自得要四处奔波，却不以为苦。出宫是景风最为喜欢的一件事，虽然吃喝用度比不上宫中，但她喜欢看各色风景，就连看见一颗怪状嶙峋的石头也能高兴万分。
就在如此东奔西跑间，景风未注意到天际已聚起乌云，方要踏出商店，雷声乍响，随即暴雨哗啦落下，打得茅草也簌簌作响，只好站在店内望着幽暗的天色。本以为只须稍待片刻即能起行，但大雨下了快一个时辰仍未见歇息，方才买的一大包香料又是淋不了雨，景风总算开始焦急起来。
「姑娘妳快点走吧，咱们小店也要准备关门，否则这雨都要溅湿货物了。」
见店老板出来赶人，景风为难的说道：「老板可否借我一把纸伞？日后我一定拿来还你……」
「前面转角就有家伞店，妳快点跑过去买把伞就行了。」
「可是我手上这些香料……」景风话尚未说完，便被老板推了出去，背上一淋到雨，景风直觉的拱起身子，将香料死命的护在怀中，瑟缩至一旁的茅草檐下。
「我当然知道跑去买把伞就行了，可是老板你连香料也不让我借放一下，这东西又碰不得水……咦？」
暴雨未止，景风却感到露在檐外的半个肩膀不再受雨水浸洗，疑惑转头，却见一支纸伞斜斜撑来，将她的身子囊括在伞下。
「一起？」
不甚有情绪的声音在雨天里响起，景风怔怔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半晌才意识到由于分出了伞，对方有半边肩膀也露于伞外，景风便急忙想将伞推回。
才一触到伞柄，对方的手便剧烈抖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察觉对方似乎不喜欢肢体上的碰触，景风连忙往外退，纸伞几乎快遮不住人。
女子神情明显起了纠结，仍决定伸出手将景风拉回伞下。
一柄纸伞本就不大，景风和对方靠得极近，一时间竟然羞赧得不知该说什么。女子似乎也不甚好奇景风来历，只当多带了件东西般仍自顾向前，倒是景风频频偷看──那女子约莫高出她半颗头，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媚意，偏偏脸上一派漠然，任凭容颜再美也令人难以接近。
「妳要去哪？」
听到女子问话景风才咦了一声，猛然回头一望，果然──伞店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自己竟恍神至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偷偷叹一口气，景风好不容易才厚着脸皮和对方说：「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吗？」
见对方只是微微点头，景风好奇问着：「我是明景风，今日万分感谢。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朴静。」
……
「前面就是了，等会儿我进去放好东西，再出来把伞还妳好吗？」两人一路无话，也亏得景风心大，不觉这样有何尴尬。
见景风指向前方的宫殿，朴静平静神情上极快的闪过一丝厌恶。「妳是宫中的人？」
景风低头掏出汉符，歉然道：「可以麻烦妳在这儿等我吗？在那边屋檐下应该不会淋到雨──我保证一会儿就出来了！」
朴静用力将伞塞入景风手中，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朴……朴静？」只闻对方轻轻一哼。语气虽轻，景风却听出喝止的意味。
但她怎能放着对方淋雨？正待追上前，后方的一声呼唤阻了景风脚步。
回过头看见思莲，仅一个迟疑朴静便已走远，而思莲已至跟前。「方才那人是谁？」
「一个朋友。」她知道那人的名字，又共走了一段路，那算是朋友吧？
「这伞，也是她借妳的？」
景风感到思莲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得犹疑的点头。
思莲只觉得一股风暴逐渐扩大，方才那人的背影看起来特别令人生厌，景风什么时候有别的朋友？她讨厌这么不确定的感受。
看着思莲努力隐藏不安的神情，景风的心软了又软。「妳不也刚回宫来？我等会儿煮碗莲子粥给妳喝……」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离城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