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寒》Susceptable

112、离城23

　　多栽轩之事稳定后，朴静找了时间回药廛一趟。一踏进家门，便已敏锐的发现屋中陈设皆经过变动，那个令人生厌的人已大方坐于首座，任由朴阿元伫在一旁像根柱子，若无旁人的喝着茶。

　　朴静眼前只见一团黑气，那是欲望及贪婪交织成的气息。

　　「阿静，妳回来了。」坐于首座的中年男子身形略微臃肿，一见朴静脸上挤出纹纹笑意，彷佛是药廛主人。

　　朴静低首，敛去了所有表情。「姐夫最近过得好吗？」

　　金图鹏大笑数声，听来像是颇满意朴静的顺服。「若非妳提醒我崔实的事，我还不晓得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有妳帮衬我当然好。」

　　金图鹏神情看来虽是慈爱，一双鹰眼却已泄露情绪。「阿静早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不晓得有没有为出阁之事打算？」

　　「我未曾想过……」

　　「听闻洪任对妳颇为倾心。他好歹是一廛之主，还配得上我们金氏商团，妳意下如何？」未待朴静回答，金图鹏又道：「妳可不要和我说妳喜欢那个崔家小子。若要跟他，还不如妳随妳姐姐嫁给我当小妾好了！」

　　金图鹏的发言实在自大，阿元一听早变了神情，朴静脸色更冷。当年因药材供应一事，金图鹏找上门来，姐姐只思考片刻便答应委身为妾，这事是朴氏姐弟心中的一道疮疤，金图鹏凭什么说得如此得意！

　　一声轻唤，打破此刻压抑的气氛。

　　「阿静，妳回来了？」

　　阿烈翩翩走上前，窝在金图鹏身侧。「我已命人将饭菜备好，今晚吃鸭肉宴如何？」

　　「每餐妳皆如此悉心准备佳肴美食，我怎能辜负美人盛情？」金图鹏牵起阿烈，又转头向朴静言道：「妳可别忘了妳姐姐和崔家势同水火，眼见妳又为了这破药廛耽搁婚事，妳该做些让姐姐安心的事……」

　　「再说下去饭菜就凉了，我还备着美酒呢。」勾着金图鹏手臂，阿烈佯嗔道：「这些事我会和阿静说，您不用担心。」

　　见着前厅离去的背影，阿元才发出一声怒啐。「老不知羞！」

　　晚宴上金图鹏喝得醉醺醺，朴静心生不耐，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席，深夜时房门却被敲响。

　　「谁教妳这样开门的？」朴阿烈推门而入，第一句话却是怪嗔自己的妹妹。「若今日来人是金图鹏，妳同样看也不看，就放人进来了吗？」

　　「我……」面对姐姐的训斥，朴静没有半句辩解，倒惹得阿烈笑了起来。

　　「好了，还在为今晚的事不高兴？」阿烈拍了拍衣裙，径自坐于桌旁。「妳防着他一些，最好明早就走。」

　　「只要一日未取得药廛的证明文件，他便会缠着妳说这些。不过姐姐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入我们阿静眼中？」

　　朴静难得心慌半晌，正了正神色回答：「没这样的人。」

　　「可是姐姐希望有这样的人陪着妳：人不用顶聪明，也不需多有才华，只要存心良善就行了，阿静最适合这样的人。」阿静所要的该和自己截然不同。

　　未注意到阿烈微微黯然的神情，朴静只想着要岔开话题。思索一会儿，方问道：「金图鹏既来汉阳，六矣廛之事是否尘埃落定？」

　　阿烈冷冷一笑。「金图鹏为人自负，否则不会连药廛仍未到手，便急着来作威作福。妳现在是药廛的主人，证明文件在妳手上，只要妳镇日待在多栽轩，谁敢擅闯王家禁地？」

　　莫怪姐姐要她赶快回去，便是因为这原因。「只怕时日一久……」

　　阿烈的笑意加深，隐隐透露着危险。「他不会有多少时日了。」

　　朴静果真照着阿烈的话，天尚未亮即启程返回多栽轩，也因此错过撼动朝鲜的动荡灾祸。之前乙巳士祸带来的腥风血雨没有结束，良才驿事件 突兀爆发，肇因良才驿站前贴了一幅匿名的壁书：「女主执政于上，奸臣李芑等弄权于下。国之将亡，可立而待，岂不寒心哉！」

　　王大妃为此大发雷霆之怒，下令彻查乱臣贼子。不多时，王大妃的叔父领议政尹任以及凤城君李岏皆被送入牢中并赐死，在一长串陪葬的逆谋名单中，赫见汉阳米廛廛主车义的名字。

　　说来正巧，凤城君名下已有广大农地，却在数个月前开始向车义购买米粮，数量虽不多，却被认为是准备起兵谋反的罪证，谁知号称车义有没有私底下多供给凤城君米粮？

　　深谙政情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场政治清算。良才驿事件已让众人明白，如今王大妃的势力坚不可摧，在政治路上最后的反对者也被剔除殆尽，中宗时期一直争斗的功臣派和士林派已消失于历史尘埃。

　　六矣廛顿去其一，金图鹏自是乐得抚掌。这日阿烈收帐回来，途中却转进一处破旧的茅舍。

　　「约在此处见面，不觉得有些寒酸？」阿烈笑着看向眼前人。「但凡事不该看表面对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林道一事如此，现今再行一着，崔行首真是赀财雄厚。」

　　崔实轻抿一口茶，没有说话。

　　「不论将来谁取得米粮专卖权，和车义合作的这段时日，崔行首已摸清汉阳大半农家，这才是真正掌握米廛的方法吧。」阿烈并不喜崔实，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在权谋之术上的确有过人的天赋，能行常人不能行之事──正因如此，才更需提防。

　　「朴夫人既已看穿，我便直言──无论如何，我定要拿下六矣廛大房之位。」放下杯盏，崔实目光炯然，眼底藏着一股肃杀之气。「如果朴夫人执意要阻挡，我不会顾念任何情份。」

　　阿烈一听，竟笑出声来。「你我之间何曾有过情份？」

　　「朴夫人说呢？」崔实言及朴夫人三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阿烈眉梢微微一挑。

　　──崔实竟是一直称她为朴夫人，而非金夫人。

　　一时间，阿烈脑袋中转过许多事。一如当初毅然嫁予金图鹏，这次她也明快的做出回应，举起眼前酒杯一饮而尽。「那么，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挡下金氏商团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新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