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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良人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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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梁昭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扎挣着仰起头,看见桌上红烛已经燃尽,化作一滩浑浊的烛泪,系着红绸的酒盏和酒杯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看到酒杯,本来脑中还昏昏沉沉的梁昭昭猛的打了一个寒战,昨夜的那一幕,并不是梦,她一攥拳,没想到牵动了伤口,疼得
低呼了一声,掌不住,又倒了下去。耳畔闻得一个清柔温和的声音问道,“还痛么”。
她抬眼看去,魏以安早已穿着整齐,负手立在窗边,此时正转过脸来,面上气定神闲,眉眼依旧是工整如画,微微冲她一笑,恰如春风风人,全不见昨晚戾气。仿佛那样的魏以安根本不存在,只是这满身的伤却骗不了人,梁昭昭呜咽了一声,不敢回应,只是身子往床里又缩了缩。
魏以安见她这样,又是一笑,摇摇的走过来,以手覆住她的额头,“怎么,难道还发烧了,不认识我了不成”。
梁昭昭只觉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手心温度刚刚好,此刻覆在自己额上,真如体贴的少年郎君一般,只是略略一动,脖颈间就传来尖锐的痛意,昨夜的梦魇分明还未退去,眼前这人却只如无事发生一般,梁昭昭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已套上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裤,小小心心地探出一只臂膀,上面的鞭痕已敷上了药膏,不似昨夜那般狰狞,却依然可怖。魏以安看她正对着鞭痕愣神,便轻声言道,“没有大碍的,都是皮肉伤,只是当时痛点,我给你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梁昭昭闻听此言,心中又痛又疑,只是不敢发一言,魏以安却是心情极好的模样,在她的床头坐下,柔柔地抚摸她的一头乌发,眼里盛着的都是暖色的笑意。此时正好昨日服侍梁昭昭的丫头绿萝推门进来,请新人洗漱,看见这一幕,仿佛真是新婚鸳鸯情深爱笃,不忍分离片刻一般
。绿萝盈盈走到床前跪下,捧起金盆,“奴婢服侍奶奶起床”。梁昭昭此刻虽是上了药,仍是周身疼痛,起床可谓一件大难事。魏以安却已经扶起了她,在她耳边呢喃,“新媳妇可不能这么懒,快起来吧,待会还要去给公婆上茶呢”。梁昭昭的身子都忍不住乱抖起来,魏以安一手压在她的肩上,却用了大气力,按住她瘦硬的肩胛骨,不让她的身子颤抖,梁昭昭转过脸来看他,只见他面上仍是温和模样,没有半分异色,“让绿萝服侍你更衣,我在外面候着”,说罢便让绿萝扶住梁昭昭,起身离去。
绿萝为梁昭昭换衣,梳妆,洗脸,对她身上的鞭伤置若罔闻,只当没有异状。一切妆点完毕,绿萝将门打开,魏以安转过身,看见梁昭昭穿着描金撒花的衣裙,头上釵环齐整,浓重的脂粉掩盖了一张小小的脸上的憔悴容色,只透着些微的苍白,仍是一个明艳动人的新妇。魏以安满
意的点头,“去前厅罢,都已经迟了”。
梁昭昭第一次见到魏家的主父主母,还有魏以安的大哥二哥和家眷,她跪下去,一一奉茶,动作流利,无可挑剔,没有人知道,她的锦衣下掩藏着的是一道道鞭痕,每一个举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难以言状的痛楚。她做着一个新妇应做的事。
第三杯茶是献给魏家长子魏启安的,梁昭昭来到魏以安的大哥魏启安面前,福了一福,恭恭敬敬地送上茶,“叔叔喝茶”。这是一个与魏以安长相绝不相类的人,面上没有魏以安的那种媚气,却更像魏家老爷,个子高大,两道浓眉,眸子宥黑,一头乌发结束的一丝不乱,坐在那里
,凛然不可欺。他望着梁昭昭的手,没有立即接过茶“你的手在发抖”。梁昭昭不言。
“你在怕什么”。他饶有深意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新嫁娘。
“启安,还不快接过弟妹的茶”。却是魏老爷发话,魏启安只得接过茶来,不再多问,梁昭昭又福了一福,为下一位魏家人敬茶。一整套仪式完成后,魏以安上前携梁昭昭一起向父母磕了头,退了下去。堂内,魏启安的目光追随着梁昭昭的背影,直至她在视野里慢慢地消失。
回到房内,魏以安在榻上半倚,握着一卷书看起来,随口对梁昭昭道,“去烧点水来”。
梁昭昭小声回道,“要叫绿萝去么”。
魏以安不耐烦的瞥了她一言,“没听懂我的意思么,我让你去,拉上绿萝做什么,去烧水,烧好了,给我沏一壶茶,然后再把屋子打扫了,你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这么懒么”。
梁昭昭不敢再说,默默地退出去打水,烧水。好容易沏了壶香茶,为魏以安奉上,垂手立在一边。
魏以安看也不看,一手拿书,一手接过茶盏来,只抿了一口,就勃然变色,将茶向梁昭昭身上泼去。
“啊”,梁昭昭露出的脖颈被滚热的茶水一烫,顿时红了一大片。胸前的衣服上凌乱的沾着茶叶。
“这也叫茶么,你就是学着这么服侍人的?重新泡”。
梁昭昭重新选了茶叶,煮了一盏细茶,小心地送上来,魏以安抿了一口,又是向梁昭昭身上泼去,“重泡”。
如是再三,最后魏以安索性摔了茶盏,“蠢笨如驴,泡茶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
梁昭昭面色发白,脖颈已是一片火红,鼓起了一个水泡。
“还在那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地上收拾了”。魏以安如玉的面上此时又全无温柔神色,只是一股子嫌恶之情。
梁昭昭缓缓地蹲下去,一点点的将碎瓷片收进怀中。魏以安忽然起身,向外走去,状似无意地踩过梁昭昭那只正在拣碎瓷的手。顿时碎瓷扎
入梁昭昭手心,鲜血流出,梁昭昭痛的忙缩回手,手只乱抖个不停,她这半日,本已折腾的虚弱已极,这一痛,竟直击心扉,眼前一黑,一言不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