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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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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四魌界,设定上其实是很坑爹的 。
天源从上到下依层递减,天城冷漠慈光阴毒,碎岛好战佛狱凶残,基本没一个好货。这些内容,某个敢于揭露社会阴暗面的化名楔子的作家,在他的书中做了详细的阐述,这里就不赘述了。
咱们来探讨一下书里没提到的,比方说,女权问题。
如果说天源的流量是以天城、慈光、碎岛、佛狱的顺序规律性递减,那么,女性地位的排列顺序相对就显得不那么有规则。
首先,女性地位最高的毫无疑问是诗意天城。不论是刀龙还是悦神族,女性比例都是绝对的少,每一个女人都弥足珍贵,女权的程度,母系社会四字足矣。
女性地位第二高的地方就比较出人意料,最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火宅佛狱,在这方面反而胜过知书识理讲究君子风度的慈光之塔。不信?佛狱地位最高的三公之中,有一个是女人;慈光之塔别说领导层了,连两林的学生里头都没几个不带把的。对于佛狱的居民来说,性别不是问题,力量才是衡量地位的唯一标准。女权是什么?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谁有本事谁说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公平。
慈光之塔的女性地位,嗯,是高是低颇有争议。君子么,总是爱护妇孺的,但同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同样是君子的名言。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慈光之塔是四界公认的女性规范最多的地方。笑不能露齿;行不能摇裙;妆不可过浓,浓则妖媚淫/乱;妆不可过淡,素面即为失礼。头上的簪环,身上的衣饰,说话的语气,乃至吃饭的动作,行礼的姿势,会客的距离,事无巨细,皆有定例。至于三从四德,七诫七出,林林总总,不可尽数。其全民上下,皆以女子纤细柔弱为美。腰不过一束,足不盈一握,一天吃不进二两米,一步三晃,风吹就倒,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对花撒撒泪,对月吐吐血,见天吟上几首歪诗,便是士子们趋之若鹜的才女佳人。
杀戮碎岛的女性读物,基本都是从慈光直接进口,反正碎岛之中,只有出身极好家里有人疼爱的极少数女孩,才能有机会识字看书。能看书就是奢侈了,还挑什么内容!至于看书的效果,基本属于望天收。没人指望碎岛的女人有文化有思想有智慧,奴隶要文化思想智慧干什么?
你看,歧视也分很多种,方法手段各有千秋。就是不知道是碎岛在□□上的奴役杀戮更残忍,还是慈光冠以礼教之名从精神上加以迫害更恶毒。
其实这都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杂七杂八牵扯这么多,只是想更客观的介绍一个女人而已。
即鹿。
无衣师尹的妹妹,雅狄王的情人,剑之初的母亲,把慈光之塔和杀戮碎岛搅成一锅粥还搭上了一个火宅佛狱的女人,四魌界恩怨情愁淋漓狗血的开启者,其丰功伟绩,罄竹难书。
曾几何时,她也不过是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天真少女。
即鹿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基本上,能在四魌界这潭死水里搅出一两个漩儿的人物,或多或少总有那么一些与众不同。
她练剑,练得还相当的不错。剑器倾雪,蝶舞翩翩,倾雪剑主人的蝶翼剑法,在慈光之塔的武者之中是排得上名号的。可是慈光之塔一年里学剑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所以她的特别,或许大概可能,只不过因为她是个女人罢了。
做为一名慈光之塔的大家闺秀,即鹿毫无疑问是不合格的。她不留指甲,因为长指甲会妨碍握剑。她只梳最简单的发式,只穿最简便的衣服,因为过多的装饰品会影响活动,妨碍练剑。她从不化妆,不染指甲,不看风花雪月的诗词,甚至很少会客交友,少女成长期里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贡献给了博大精深无穷无尽的剑术钻研。
十六岁就能自创剑法,比自己惊才绝艳的哥哥成名还早,天才或许,汗水却是一定的。
当然,这名,有褒有贬。贬的多,褒的少。妇德妇言妇工妇容,她可以让人诟病的地方太多了。背后中伤当面诋毁,小人一向是慈光的特产,文人相轻,自古大抵如此。
无衣不知听到过多少“舞刀弄剑,不成体统”“到底是父母早丧,少了管教,你这做哥哥的该多上上心。”之类的指责。这些还算是顾及身份留了口德的,其它难听的,更多。
那时的无衣还不是慈光之塔叱咤风云的师尹,刚出社会的小年青,听了也只能摸摸鼻子,低头继续听。好在说这些话的人通常不会当着即鹿的面儿说,因为即鹿不像她哥哥,不但会反唇相讥,还会挥拳相向。
是的,挥拳,不是挥剑。即鹿剑术有小成之后,除了比武切磋,很少用剑。不要小看即鹿的拳头,通常会嚼人舌根的家伙,她用拳头就足够对付了。如果不是倾雪剑太漂亮,她可能都不会随身佩戴。倾雪倾雪,倾的只有雪,没有血。
所以你看,不论是做剑客还是做女人,即鹿这姑娘,都是独一份儿。
有这样的妹妹,无衣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操碎了心。
无衣兄妹的父母并不能算是早丧,至少他们过世的时候,无衣和即鹿都已长大成人。外人认为他们去的太早,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离世之前,没能给一双儿女定下一门亲事罢了。
无衣自己是不担忧的,男儿先立业后成家,寻个家室好有助益的女孩儿娶了便了。感情可以培养,就算没有感情,他无衣是什么人?当然有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的自信。
但是即鹿不一样,妹妹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傲气,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才能不吃亏不受气?无衣想不出来,他为这事几乎愁掉了头发。好在后来即鹿在渎生暗地认识了殢无伤,哥哥安心了,嫁不出去,找个童养夫入赘也是不错的。
可惜世间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弭界主是先看上即鹿的价值,才发现无衣这么个可造之才的。
诚然,无衣很优秀,但是弭界主从来就不是乐于培养下属的好领导,再优秀的人才,也要尸山血海杀到他面前,才算得上可堪利用。可是即鹿不一样,即鹿是女人,是有武艺的有姿色的女人,只这两点,就足够他弭界主好好利用了。
在某次四魌界武评会之后,再次输给雅狄王的弭界主,把无衣叫到了自己的面前,耳提面命了一番。于是那一年,无衣成为了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而他那个酷爱写书的同窗,则离开了故乡游历四方。
然后,或许是刻意安排,或许是天命使然,某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即鹿姑娘与碎岛的一代贤王,狭路相逢。
凭良心说,雅狄王与即鹿妹子最初的相处是非常纯洁的。即鹿爱剑,雅狄王是武痴,两个武者的灵魂相互吸引,以武论交,以武相知,一老一少最初碰撞出的灵魂火花,是剑花。剑花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爱的火花?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说,身为女人又不愿受重重礼教束缚的即鹿,在慈光是个异类。认为女子天生柔弱应该被疼宠爱护的雅狄王,某种程度上在碎岛也算个异类。异类和异类,彼此共鸣,彼此依靠,彼此互补,大概是一种本能。老话说得好,什么锅搭什么盖,什么马配什么鞍。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弭界主识女人的眼光很毒,堪比月老,哪天不当界主了,改行开个婚姻介绍所,也是稳赚不赔。
他是稳赚不赔,无衣师尹就是稳赔不赚。看着妹妹渐渐开始戴绢花,渐渐开始用香囊,渐渐开始化淡妆,一天天从野丫头进化成女人,忧心不已的哥哥除了感叹爱情真伟大,看向渎生暗地里带着期盼眼神默默等待的纯洁少年的目光也就越来越复杂。连带着某少年失望之余,读人眼神的功夫经常锻炼,日渐炉火纯青。
对殢无伤,无衣是有些愧疚的,有时候也觉得他固执得跟望妻石似的等着即鹿回头,实在是有些不值。自己妹妹那什么脾气,丢掉了就是丢掉了,后悔也不会吃回头草,整个一头犟牛。旁敲侧击地劝着,结果发现人家殢无伤看得比他还透。她不回头是她的事,我愿意等她是我的事,尊重她的决定,坚持我的选择,殢无伤就跟他的剑一样,简单,直接。
遍地阴谋算计的慈光之塔,无衣师尹何曾见过如此单纯的感情?于是某人对自己的妹妹,森森的羡慕了,或许还夹杂着一点点不自觉的嫉妒。
在自家哥哥的羡慕嫉妒里,即鹿继续换着首饰,素银、鎏金、玉石,簪子、镯子、坠子,直到固定使用一套师尹没见过的珍珠头面。无衣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抓着妹妹,用给学生做思想辅导的技巧恳切交谈了一次,就差大吼“人家雅狄王根本不可能负责娶你你丫千万别玩真格的把自个儿玩丢啦!”
如果思想辅导能有用,即鹿早就不是即鹿了。雅狄王不屑欺瞒,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女人,杀戮碎岛什么状况跟慈光什么关系即鹿一清二楚,压根儿就没指望天长地久。情之所至,但求问心无愧,圆满的结局可遇不可求,抓紧当下的每分每秒才不会后悔。她不傻,她只是太犟了。
原来自家妹妹跟雅狄王的感情竟然也是这么单纯,单纯到让人羡慕嫉妒,还忍不住有那么一点恨。无衣师尹觉着,殢无伤和即鹿才是良配,都一样这么简单纯洁,一丝污秽也沾不上,不像他,眼相浑浊,心思拐了十七八个弯。
羡慕嫉妒完,知道想拆散这一对是不大可能了,无衣师尹退求其次,买了一包红花,熬了一碗给妹妹送去。那碗药不出所料原封未动的送回来了,让师尹惊悚的是,剩下的那些他放在柜子里的竟无端受潮不能再用。原来自己家里不光有碎岛的细作,还有弭界主的探子!这还是家么!
唯一的心灵港湾,只剩下渎生暗地。
“无咎剑法的剑谱,藏书阁并不全,我抄了一份,你先看看,改天再抄些好的给你练。”
“……”
“你需要一把好剑,可要我帮忙寻一寻?”
“……”
“也是,你既学了铸剑,自己打的比较放心,我回头寻个好材料给你?”
“……”
“你别老想着暗地里那点赩矿,那东西很难成剑的。”
“……”
“好吧,我知道你固执。你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跟犟牛似的呢?偶尔接受人家的好意,能死么?偶尔听话乖巧一回,能死么?”
“……”
偶尔考虑下我的感情,能死么?
有些话,不说出来是不会明白的。人长了一张嘴,就是为了说话。可惜堂堂慈光师尹,四魌界第一说客,最该说的话总是咽在肚子里;一代文艺青年,光顾着看人眼睛,思考人生哲理,最想说的话连自己都还搞不明白。
这俩只闷骚娃,真真是白长了两条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