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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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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后,道祯坐在长信宫书房,应九光和李牧作为她从小到大的伴读,也被各自的母亲强捉了来陪道祯听讲。三个臭味相投的纨绔聚在一处本没什么好事,不过此时道祯没心情捉弄任洵知,她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狼毫笔,时而叹气,时而傻笑着摇头,全没了往日跋扈嚣张的气焰。
“王爷这是怎么了?”李牧咬着笔头悄声问一侧昏昏欲睡的九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
“嘿嘿,是啊,你是湘月坊那小家伙肚里的蛔虫!”
九光闻言立时来了精神,侧过身子和李牧咬耳朵。两人一边说一边哧哧地笑,终于惊动了下方端坐讲书的任洵知。
他抬起头,见魂不守舍的道祯在傻笑,九光一脸不正经地和目露精光的李牧窃窃私语,便停了讲学,重重地合上书静默不语。
九光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起来,忙推了推李牧,两人赶紧坐好,装模作样地盯着手里的书,摆出认真听讲的架势。
这三人各怀心事,偌大的书房弥漫着异样的安静。过了半日道祯方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任文学怎么不讲了?”
“无人听讲,臣稍事休憩。”
道祯皱着眉:“你奉旨讲学,怎能如此懈怠?”
“王爷奉旨入学,也不见得多用心。”
“放肆!”道祯大怒,拍案而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赞善,不入流的男官,居然敢教训我?!”
九光李牧慌忙拉住道祯,不想任洵知缓缓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小案几走到道祯面前:“应大人,李大人,劳烦松手。”
九光一副“你找死”的表情瞪着洵知,见他面目端毅,不禁也有些心虚,忙软言相劝道:“任官人好坐,王爷自当用心。”
道祯挣开应李二人,一挥手把桌案上的书本纸笔全扫到了地上:“我不读了!被个男人指着鼻子教训,我还有什么意思!”
任洵知突然变出一把戒尺,双手高举齐眉:“圣上口谕,英王自幼顽劣,不服管教,若有冲撞讲师之举,当以此御赐戒尺警惩。”
应李二人早已伏跪在地,口称接旨,只有道祯还傻愣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白一阵。任洵知冷冷地道:“英王殿下还不接旨?”
“我•••我•••你••••”
“啪!”一声脆响,应李呆若木鸡。道祯瞪着自己鲜红的手掌,复又怔怔看向举着戒尺冷笑的任洵知。
“王爷,请入座。”任洵知背着戒尺施施然返回下方的小书几坐下,示威一般将尺摆在案头最显眼的位置。
“我••••你敢打我••••我找娘娘去!”道祯把红肿的手掌往身上狠擦了擦,撩起衣摆就要出门,应李二人忙抱住她的腿低声道:“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忍过这晌,待敲了磬再去端和宫不迟啊!”
道祯已灭了气焰,只好举着熊掌与两个纨绔跟班委委屈屈坐了听讲,咬着牙在肚里打好了告状的腹稿。总算熬到敲磬,道祯刚站起身,就听拱手而立的任洵知道:“王爷还未还礼。”
道祯咬着牙揖了一揖,才恨恨地道:“宗启,正原,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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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宫里,仁庄后紧搂着怀中耍赖的道祯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状词,一旁的应九光李牧也赶着说任洵知的坏话。只有进宫陪伴仁庄后小住的孝惠听不下去,忍不住用团扇敲打妹妹的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任洵知是有名的才人,皇父英明,既指了他来教你读书,自然有皇父的道理。受了点委屈就这样哭鼻淌泪的,成什么体统!”
道祯猛地把红肿的手掌伸到孝惠面前:“你看看!”
孝惠虽有些心疼这个亲妹妹,面上却装作不耐:“你若是好好读书,自然就不用受这等皮肉之苦了。”
仁庄后忙道:“是啊,祯儿,你还是好生读书。任洵知不过是个内宫赞善,要是再寻别的事欺负你,我定严厉惩治他。”
见仁庄后也不帮她,道祯心知告状不成,便撒娇拐了仁庄后许多的东西。看仁庄后妆台上有块羊脂玉佩雕工精巧,玉质上乘,有心送与陈慎,就顺手牵羊,喜滋滋地揣在怀里。
从端和宫出来,道祯三人仍在商量如何报这一箭之仇。走到半路,前面一个明黄身影自拐角处闪现,道祯目光触及那人,心里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呦,小五这是哪里去呢?眼看已经敲磬小半个时辰了,怎的还不出宫去?”
道祯虽不乐意,仍是退避路边行了国礼:“臣拜见太子千岁!”
太子微微笑着,伸手扶起道祯:“小五真是越来越知礼了,毕竟是娶了王妃,纳了侧妃的人,果真长大成人了。”
“谢千岁!”
“恩,还是快出宫去吧,待下了钥,就难得过金羽卫的门了。”
待太子背着手走得远了,应九光突然愤愤地骂道:“装模作样,伪君子!”
道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九光扭过头去,竟甩袖自己走了,剩下道祯和李牧站在原地不知所谓。
刚一进府,道祯迫不及待地钻进瑞景堂大呼小叫:“清溪!你快来啊!”
陈慎笑着扶住她:“王爷有什么好事啊?”
道祯从怀里掏出玉佩来放在他手心里:“快看,今年地方贡品里最拔尖的东西,我从娘娘那儿顺来的。”
陈慎只扫了那玉一眼,忽然面色一凝,拉过道祯的手来:“这是怎么了?”
道祯有些羞赧,忙把手藏在背后:“没什么没什么。快把玉挂上我看看!”
陈慎抢过她的手来,小心地拂过红肿的地方:“挨打了?”
“是••••••”
“还有人敢打英王爷,我以为全大梁再没人有这胆子的。”
道祯顺势赖在他怀里,用脸蹭他的胸膛:“那任洵知举着皇父赐的戒尺咬牙狠狠地打了我十几下,要不是我闪得快,只怕这手就废了!”
陈慎抱着道祯在她耳边轻笑:“下次我可要会会这个任文学。敢打王爷,定不是个等闲之辈。”
“你不准见他!他凶狠冷酷,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要是你被他欺负了去,我才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定要他好看!”
“他是谁的儿子?”
道祯抽抽鼻子,使劲嗅着陈慎身上的馨香:“任伯明的庶孽,是个狎邪子生的。”
陈慎由着道祯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沉吟片刻才道:“这任洵知都给王爷讲了些什么?”
“左不过是些经书史记之类的东西,我也没听进去,只挨了打之后被强着听了半截,好像是讲‘杨中显见闻太后’一节。”
“他怎么讲?”
“说杨中显虽贤德,却不识时务。闻太后多蓄兵卒,多辟屯田,欲以今日之恶战换万世之鼎定,乃是基于战定乾坤,永消后患的考虑。闻太后乃一代雄主,杨中显虽侃侃而谈贤能之道,却只能内治民生,不能外拓疆土,终究输于远虑。”道祯看了看陈慎露出所见略同的神色,有些不乐意起来:“他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见解,我可不认同。”
陈慎一笑,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已擦了药,就别再蹭着刮着了。好好躺着,我给你吹吹。”
“那••••顺道也吹吹其它地方好么•••••”道祯吱吱鬼笑,搬过陈慎的腿来当枕头。陈慎眸光一亮,嗓子也有些暗哑:“好,只要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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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道祯以手伤未愈告了假,扔了两个伴读应付任洵知,自己却准备带着陈慎琴朝出门游玩。得知府中无人,灵凡可怜巴巴地来求陈慎:“王妃,能和王爷说说,放我家去住些日子么?”
“若是想家了,尽管回去。王爷会准的。”
得了陈慎的允许,灵凡当下便欢欢喜喜地收拾好了行李,带着锭儿回郑国公府去了。道祯出门回来,清听堂已是人去屋空。虽有些不满灵凡肆意妄为,但想到能和陈慎出京去玩耍,她还是兴冲冲地奔往瑞景堂里去。
“清溪,你看我给你置办的行装,如何?”道祯献宝似地命宫奴把出门采买来的东西一一展开给陈慎看,见他露出笑容,更是欢喜异常。
“王爷,此次离京,虽是游玩休养,京里的事可安排好了?”
道祯点点头:“如今的局势,太子一党已有些焦躁,几次闹出些动静来试探皇父。不过内阁、吏部、都察院都是李家和应家把持着,京察、大计、年考都没让她们捞着好处,反倒被李其真和任伯明狠狠摆了一道。老四和唐家的态度虽暧昧不明,好在也不似从前那样明着相帮。老四是个墙头草,想坐观其变,再决定投靠哪一方。”
“越是占据上风,越不能掉以轻心。”陈慎握了道祯的手,纤长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指尖:“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眼看万岁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心急也是有的。只是••••••”
也不管他在说正经事,道祯趁他不备,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半闭着眼听男子清朗如泉的声音,不知不觉陶醉起来:“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陈慎心中一颤,难言的情愫弥漫心间,惹得一阵暖流窜遍四肢百骸:“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给你们,哪怕••••••”
“哪怕什么?”
陈慎低头吻了吻道祯:“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着早凉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