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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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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刚过,显庆帝颁下恩旨,准许年逾五十、身有痼疾、家无女子、母姊有职的宫奴离宫返乡,昭示着三年一次的选秀正式开始。在华族、士族的贵子们入宫参选前,已陆续有各地花鸟使将年轻的美貌男子送进了宫门,填补宫中的空缺。
令人意外的是,魏国公应贺昭的儿子应如是并不在参选之列。这应如是出身之贵仅次于皇家之子,若论年龄他已到了许嫁之年,连郑国公才十三岁的孟灵凡都登记在册,此番如是的称病不选却并未被宫里驳回。众人纷纷揣测他会直接赐婚英王,个个翘首,等着听宫里的恩旨。
可直到二选已毕,宫里仍一丝动静也无,众人失望之下纷纷将注意力转向了三选。进入三选的男子便不能再嫁他人,即便最后没有进宫或是栓婚,也只能回到家中终老余生。因此这些准贵人们个个使出浑身解数,他们的家人也在朝中宫内四处打点,期望能获得个好的去处。
三选这日,陈慎清晨便奉旨入宫观选,只剩了道祯百无聊赖地在府里四处游荡。陈慎不在,琴朝是唯一一个不会惹她厌烦的人,因此从早上开始,他便跟着道祯在园子里变着花样地消磨时间,倒也免不了陪着做些房里的事。
正午,道祯搂着琴朝在水亭里听曲,还未听得三曲便觉无趣。忽瞥见身边一内侍生得俊俏,一时兴起,便召来府中的内侍们扮作男子唱曲。有扮得不像的,她手一挥便把人扔进水里,看她们的狼狈模样取乐。琴朝苦劝无果,干脆扭脸不再理会她。
正在兴头上,原本跟着陈慎进宫的渚儿飞也似地跑了来,汗水流了一脸,鞋上尽是灰尘。
“不是叫你跟着王妃去宫里伺候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王爷,万岁•••万岁把郑国公家的小公子•••指给王爷做侧妃,恩旨一会就要到了。”
道祯如惊雷在耳边滚过:“你说什么?!孟家小公子?!谁的旨意?!”
“王爷,是万岁的旨意。”
琴朝早已白了脸,手中的团扇应声而落。道祯略定了定,见他这样,忙上前搂了他道:“好朝儿,你别怕,有我在。任他是玉帝王母赐婚我也断不会让你委屈。你等着,我这就进宫去辞了这门婚事!”
她转身欲走,琴朝却死死拉住她的袖子跪下:“王爷,你不能抗旨啊!”渚儿见状忙领着众内侍乌压压跪了一地:“王爷三思啊!”
“朝儿,你快起来,”道祯扶起琴朝,心疼地替他抹着泪:“你这样是想让我心疼死么?”
琴朝上前拥着她,默默垂泪道:“万岁是为了王爷好,才指的这门婚事。我只要•••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什么都认了。”
道祯咬着唇,紧紧靠着他的肩膀:“我没用,倒让你们男人为我操心。我进宫去见娘娘,你好好在府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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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宫外,道祯直挺挺地跪着,一脸倔强和郁愤。不远处,孝惠款步而来,走近来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地酸痛,却冷冷地道:“你这时候做这个样子,娘娘只会更生气。且起来回府候旨吧。”
“你别管我。”
孝惠又好气又好笑:“我倒是懒得管你,你管不住自己的王妃,这时候又怨谁去?”
“你什么意思?”
见她浑身弥漫出寒意,孝惠收了笑,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你不知道?”
道祯不语,眼神渐渐结起寒冰。孝惠只能如实说来:“选秀前你的王妃就去娘娘跟前求了这小公子给你做侧妃。娘娘原有此意,只是碍于你们新婚燕尔,怕委屈了他。他自己开口,倒暗合了娘娘的心意,当下便应了。诶,你去哪儿?”
道祯听了这话,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起身拍了拍膝盖,扔下忐忑不安的孝惠头也不回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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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自宫中回府的陈慎犹穿着亲王妃的翟衣,疲倦地靠在坐榻上,只取下了沉重的金珠冠。常胜在小宫奴跪捧的金盆里试了试水热,方用沾水的细绢替他擦去眼尾唇峰上点的蔷薇胭脂,显出原本清秀的容貌来。
“常胜,去看看王爷在做什么,顺便请王爷早些来歇了。”
常胜答应着,转身欲出门叫人去书房,冷不防被外堂灯影里站着的人唬了一跳。正要开口叱责,却见那人虽像泥塑木雕般,一双眼睛却闪着灼灼逼人的寒光。
常胜慌忙伏地跪下:“奴无状,王爷恕罪!”
陈慎闻声行至外堂,见走出阴影的道祯面色泛白,不似往时来见他时的慵懒嬉笑,便规矩地肃立敛衽:“王爷!”
“滚出去。”道祯淡淡地瞥了常胜一眼,缓步向内室去了。陈慎挥退屋里的人,自掩了门,才进去伺候道祯歇息。
刚绕过屏风,就见道祯坐在他平日看书的案前,一边翻看他正读的梁国史书,一边不停地冷笑,并没有要就寝的意思。陈慎上前替她剔了剔灯火,又盖上琉璃灯罩,满室顿时被明亮柔和的烛光笼罩。
道祯的视线从书页上离开,轻飘飘地在他的脸上打转,笑容模糊难辨:“你果然贤惠得很,好得很。”
陈慎低头不语。道祯把书一合,站起来盯着他的脸:“你就没什么要说的?”见他仍然缄口不言,道祯怒极反笑:“还是我低估了你,高估了自己。你心里装着的,不是权势就是阴谋,哪有我的立锥之地。陈慎,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我做不成这个皇帝,你还会跟着我吗?”
道祯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早已失去了知觉。陈慎目光一闪,嘴角轻颤,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被生生忍下。
“若我不去争,不去斗,只做个有名无权的王爷,你会跟着我吗?”
沉默良久,陈慎方开口道:“王爷,真到那时,可还有你我选择的余地?”
“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只问你,只问你陈慎陈清溪,你可会跟着我?”
陈慎紧闭着双眼,几不可闻地说出两个字来:“愿意。”
“那你为什么要把孟灵凡塞给我?!那日在兰汀,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陈慎猛地睁眼高声厉喝,眸间爆发的怒气卷裹着风雷之势,直直向道祯袭来:“那你说,我能如何?!你倒是教教我该如何?!”
道祯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惊住,哑口无言怔在原地。陈慎喘着气靠在巨大的书案旁,修长的手抚上胸口,强压住汹涌的怒气。
待他再看向道祯时,眸色已渐清明,只余颊边激起的红晕未曾褪去:“此时是什么光景王爷应该清楚,不是该儿女情长的时候。孟家也好,李家也罢,华族五姓是王爷竞争皇位的后盾,纳侧妃不仅是娶个男人进门这么简单。大业未建,王爷又何必纠结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无关紧要?!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听他这样说,道祯像被人抽去了五脏六腑一般空虚无力:“陈慎,你到底有没有心?”
陈慎靠近她,近得彼此呼吸可闻。他捧住道祯的脸,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擦蹭着:“我有,也没有。”
道祯冷淡地后退一步,深深看了面色沉静的陈慎一眼,随即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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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公府里,灵凡自闻听婚旨后便茶饭不思,关在房里哭了一天。他的侍人跪了一院子,谁都不敢进去劝他。任氏急得在屋里坐立不安,郑国公孟昶反而悠闲地品茶看书,仿佛灵凡如何都与她无关。
任氏忍不住上前夺了她的书:“景初还是个孩子,国公爷何必这样着急把他嫁出去。如今他哭得可怜,亏你还看得进书,好像不是你亲生的孩儿似的。”
“他这样的脾气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不忍心拘束他,待进了英王府,自会有人好好管教。”
“我就不明白,大梁这么多皇子皇亲,哪个不是亲王郡王的,为何非要让景初嫁那个最没规矩的英王爷!”
孟昶拍案而起:“无知至极!不牢牢靠住英王爷,孟家今后还靠你去?!你当东宫是良善之辈?!若她登了大位,到时候别说亲生的景初,就是我孟家的一条狗都得灰飞烟灭!”
任氏白了脸不敢多言,孟昶收了怒意,瞟了他一眼道:“万岁酷爱英王,且她是应氏皇贵妃所出,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应家是华族五姓之首,应贺昭文武双全,智谋过人,她的儿子如是早晚会嫁给英王做侧妃。咱们若不占这个好处,也会被别人占了去。”
“那•••那咱们景初他•••”
“英王妃聪明识时务,景初是他亲自在端和宫求来的,定不会有所怠慢。虽说是侧妃,将来少不得是个皇贵妃贵妃,也不算辱没了孟家的门庭。”
两人正说着,忽听孟昶的长随胡平来报:“国公爷,宫里来人了。”孟昶忙整了整仪容出门去迎,任氏看她去了,便自去后府看视灵凡。
灵凡早已哭得声嘶力竭,见父亲来了,那泪越发像断了线的珠子。任氏心疼,搂了他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哄着。灵凡揪住任氏的衣襟垂泪道:“父亲,为什么我一定要嫁给那个英王爷?”
“景初,这是英王妃亲自去端和宫娘娘跟前求来,万岁下旨定下的。你若不嫁就是抗旨啊!”
灵凡绝望地掩面大哭:“我恨他们!”
任氏慌忙捂住他的嘴:“乖孩子,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啊!宫里刚来人了,若被他们听了去,可是杀头的大事!”
灵凡不住地哭闹,任氏被他搓揉得像个面团一般,完全没了主意。正在这时,门外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呦,这是怎么了,是舍不得亲爹亲娘呢,还是觉着这亲事委屈了?”
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宫装男子走进来,虽生得笑模笑样,眼里却闪动着精明的光芒。孟昶面色铁青跟在他身后,狠狠地瞪了凌乱狼狈的灵凡一眼。
任氏忙站起来行礼:“这位官家,有礼了!”灵凡也扭捏地屈了膝,只低着头不出声。“端敬夫人客气!”男子看了看灵凡,笑着道:“给公子道喜!我来是奉娘娘的懿旨接孟公子进宫小住。端敬夫人,这就给公子收拾收拾,我一个半时辰后再来接。”
等灵凡收拾妥当上了宫轿,端敬夫人一双泪眼看他去得远了,才痛快地落下泪来。孟昶负手站在国公府门前,暗暗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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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这日,灵凡以侧妃之礼嫁与道祯。因他身份高贵却为侧妃,仁庄后特赐正妃鸾轿抬他进门,婚礼甚是铺张风光。虽没有陈慎和亲时的国礼隆重,倒也引得长宁百姓万人空巷前来观礼。
晚间,女人们都去了英王府,留在宫中饮宴的只有各府内眷。如是安静地坐在宫宴席上,看着因道祯纳妃而燃放的壮丽花火,忍不住一阵失落。此时孝惠已嫁,只有恭王的同胞弟弟荣惠公主尚待字闺中。他穿着公主的品服,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玩意儿,对这样的场面兴趣缺缺。忽想起姐姐与他说过的如是,他正愁没人说话解闷,便命小宫奴召如是上来与他并坐。
“小五纳侧妃,怎么不是你嫁给她?”
“臣子惶恐。”
荣惠抿嘴而笑:“不过人家都说,你嫁给她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又好一场热闹可看。”
如是脸一红,用折扇半掩了脸。荣惠大乐:“看来你也知道了。孟家那个毛孩子是英王妃去求的,他定认为你跑不了是英王侧妃,才先争了孟家。”说到这里,他有些吃味:“娘娘和皇父偏爱小五真是没了边,你这样的,孟家的,竟给她做侧妃。我那姐姐除了王妃还罢了,侧妃没有一个是五姓正房嫡系出身,都是些旁支。”
“公主何出此言,恭王妃知书达礼,贤惠孝顺,侧妃们温柔体贴,又何必拘泥于身份呢。”
荣惠看了看他,撇了撇嘴角:“你自然是不担心身份这样的小事,即使此时进了英王府,想必那齐人也不敢把你怎样。”
如是垂了眼,轻摇纨面折扇,心里却烦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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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直闹到二更方渐渐散去。陈慎吩咐下人关了府门,又四下巡视了一遍方回院歇息。夏日的夜晚早已没了蒸腾的热气,明亮月光下盛放的芙蕖亭亭而立。常胜扶他慢慢走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妃,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坐肩舆回去吧。”
陈慎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瑞景春永堂门前,他方停住脚步,隔着莲花池看对面的惟正居。院里一片黑暗,寂无人影,只有门前挂了两盏喜庆的红灯笼犹自摇摇。
常胜掏出薄荷手巾替他拭去额头的薄汗:“王妃,不早了,还是早些进去歇息吧。”
“还记得那晚的英王爷吗?”
常胜一愣,随即明白他话中所指:“记得,王爷的脾气可真不小。自从和王妃朝夕相对,王爷很久没有像那样捉弄过我了。”突然想起上月两人的争吵,常胜心中一凛,立刻闭上了嘴。
陈慎恍若不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月上中天,蛙鸣渐喧,才转身进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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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里,道祯命人服侍自己脱了礼服,方绕过绛红的纱帘来看灵凡。眼前的人身形尚小,身上繁复的衣饰裹得他像个精致的木偶。道祯无奈一笑,随手拿起如意掀开盖头。珠光满眼,红烛乍亮,道祯被这炫目光彩迷了眼,恍惚见到新婚之夜的陈慎坐在床边朝她微笑,一时竟看失了神。
灵凡迫不及待地抬头,见道祯虽穿戴华贵,容貌却长得普通,还呆呆的似乎不甚灵光,不由大失所望:“你就是英王爷?”
道祯一愣:“是。你就是孟灵凡?”她在床沿坐下,扳着灵凡的下巴看了看:“还以为是个小美人,原来长得不怎么样,真让我失望。”
灵凡白了道祯一眼,自己起身取了珠冠:“既然你瞧不上我,不如去和万岁请旨,休我回郑国公府吧。”
道祯哈哈大笑:“真是个孩子,居然说这样的傻话。不早了,你上床好好歇着,我去那边的榻上睡。”
“都怪你的王妃多事,我不想嫁给你的!”
道祯在纱帘旁停住脚步:“就算他不去求,你也是要嫁给我的。今后在府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一件,”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灵凡:“不准招惹他。”
灵凡吓得向床脚缩了缩,见道祯要走,又忍不住问道:“你去找王妃吗?”
道祯在软榻上背对灵凡睡下:“还有一件,不准过问我的事。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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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刚过,常胜轻轻推门进来,对仍在挑灯苦读的陈慎道:“宿云清听堂已经灭灯了,王妃,你也早些睡了吧。”
陈慎应了一声,合上手里的书站起身来。灯光下的他容光柔和,丰姿更胜白日。常胜细细看他,珠玉化形,秋水凝神,堪堪而立,实是出色至极的男子。常胜低着头,心中酸涩不已。陈慎见他这样,便笑着拍他的头:“说过多少次了,还这样意气。今后要赖你多多看顾我,这样怎么行呢。”
“你生得这样好,我从来没见过能胜过你一分的人,为什么•••为什么王爷不能和你好好过呢!”
“我念你忠心耿耿,又是齐国来的旧人,凡事都不瞒你。孟灵凡只是个开始,我和英王爷•••注定不会是一对太平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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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灵凡便被锭儿从纱被里拖起来洗漱更衣。等他穿戴整齐发完脾气,才发现道祯早已不在屋里了。
“王爷呢?”
“去正殿等着公子•••不,侧妃见礼了。”
灵凡恍然大悟:“是了,还有个王妃。我要给他见礼么?”
锭儿没好气地替他整理发冠:“要的要的,你看国公府里那些做小的哪个不给夫人晨昏定省,这是规矩,要立的!”
灵凡双手捂颊大叫:“啊!我居然给人做小!孟家的祖宗都要羞死了!”
“公子,你可不能和那些贱骨头相提并论,他们简直就是公子鞋上的泥土。全大梁谁不知道太子迟早被废,英王爷才是万岁意中的储君。今后,公子不是皇贵妃,最少也是个贵妃,不比嫁给别人做正室风光!再说了,哪个女人家里只有一个男人的,还不是娶了这个又纳那个,都一个德行!”
灵凡放下手,呆了一会才抓了锭儿道:“你•••你快看看我眼皮儿肿不肿,瞧着可比往日大些?”未等锭儿开口,他又捂了脸哀叹:“你不是没见过那个英王妃,简直俊得不像个凡人。我拿什么和他比啊!还是打扮丑些,要是王爷看着我倒胃口,说不定就放我另嫁他人了。”
锭儿翻了个白眼,顾不上满嘴胡吣的灵凡有多不情愿,硬是使蛮劲拖他上了肩舆,催促内侍们抬着他向正殿赶去。
道祯在琴朝的服侍下在首位坐了,这才向一旁肃立的陈慎招招手:“王妃坐。”
陈慎低头敛衽,在左手边落了座。只听道祯冷淡地道:“昨儿我累着了,精神头有些短,一会儿就省了那些繁文缛节,让•••”忽忘了灵凡的字,忙瞟向渚儿,见她比了个口型,才接着话头说下去:“景初陪你说说话,你也留他用个早膳吧。”
道祯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陈慎便微笑着应了:“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自然照王爷说的办。”
“哼,知道你贤德,只是过了头,就令人厌烦了。”道祯忍不住开腔讥讽,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恼火:“他是你招来的,让他向你见礼就行了。见了礼,今后就由你来照管他。我朝中杂事缠身,不等了!”
道祯气冲冲地起身向殿外走去,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冷不防被来人撞得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在渚儿的搀扶下站稳,立时大怒:“还有没有个规矩!陈慎,你给我出来!”
打扮精致的灵凡捂着头眼泪巴巴地站在殿门前的朱柱旁,渚儿正给道祯揉着胸。见陈慎出来,道祯像寻到了出气口,当即暴跳如雷:“看见没有?!这都是你的事!”吼完,她上前狠狠窝心踹了锭儿一脚:“贱竖!你主人家撞我,我就要你的命!拉下去打二十鞭子!”
灵凡闻言,一把抱住滚在地上的锭儿大哭起来:“不关他的事!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打他!”
见闹得不像,陈慎忙拉了他主仆二人在身后,自己深深蹲身行了大礼。殿内外所有下人都跪了下来,只剩道祯扶着柱子大口喘气。陈慎膝行上前劝道:“王爷,孟氏初到府中,不识王爷脾性,且年纪尚幼,莽撞些也是有的。还望王爷看在新婚的份上,饶了他这侍人吧。”
道祯冷笑:“很好,拉拢收买是你的好手段,我怎么能不卖你个面子。我说了,朝中繁忙,孟氏你看着办吧,英王妃!”她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三个字,带了渚儿拂袖而去。
陈慎站起身来,见灵凡主仆二人惊魂未定,缩在地上战栗不已,便上前拉了灵凡的手:“好了,别怕了,王爷只是心情不好,平日里不是这般模样。去我那里坐坐,一起用早膳吧。”
灵凡抬起脸,泪眼模糊地看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王妃,王爷她一定讨厌我。”
陈慎见他身量未足,仍是一团孩气,心下也有些不忍,便扶他先上了肩舆:“我都喜欢景初,何况王爷呢。别担心了,今后有什么委屈就来瑞景堂找我,凡事有我呢。”
待灵凡在肩舆上坐好了,陈慎才收了笑低声对常胜道:“今儿的事不准任何人传出去,有多嘴让宫里和郑国公府知道的,当众拔了他的舌头!”常胜立刻应了,他这才带着灵凡向瑞景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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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下来,道祯都躲在书房谁也不见。灵凡已是畏之如虎,道祯不来反倒自在,一得空便去找陈慎玩耍。
刚入七月,天气就已酷热难当。道祯索性寻了借口躲在宫里不回府,一来二去,流言渐渐传到了仁庄后的耳朵里。
这晚,显庆帝歇在端和宫。仁庄后端了亲手制作的凉果奉与她解暑,又拈了团扇替她轻轻扇着。见仁庄后满面忧色,显庆帝放下手里的小碗,拉着他的手问:“梓童,你这是怎么了?”
“万岁,我是为祯儿担心。宫里宫外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说她对孟家孩子很不好,我怕凉了郑国公的心啊。”
“难道是祯儿媳妇••••••”
“祯儿媳妇是个难得的人,万岁可别冤枉他。要怪就得怪祯儿,脾气还是那样古怪,哪有才纳了侧妃就躲在宫里不回府的?偏又是小儿女的私房事,我只不好开口管教。”
显庆帝皱眉道:“这样,她爱在宫里住着就让她住,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