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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陈都永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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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采莲女打扮的丫头率先登上小舟,撑起竹竿,紧接着跳珠跳上去,她伸手拉过林相思,又顺便叫了一个丫头。小小的船里五个人,也不显得很拥挤。林相思依然熟练的吐着葡萄,两个撑船的丫头不待吩咐已经唱起了采莲歌谣。
青荷盖绿水,
芙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
上有并头莲。
清脆婉转如黄莺般的歌声飘荡在整个南院上方,伴随着轻轻的划浆声,很快的荡进了荷塘中央。
“小姐,快看,那朵莲花好漂亮呀。”跳珠激动的指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莲叫道。
林相思边吐葡萄边点头道:“嗯,好看,那采下来吧。”于是众人齐心协力,一朵莲花采到手。
当小舟上几乎放满荷花的时候,林相思的葡萄终于吃过完了。跳珠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看着她干瞪眼了。
林相思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累了吧。呵呵。我给你弄个荷叶遮遮太阳。”话说着已经起了身,折下了两个鲜绿的荷叶。一个遮在了跳珠头上,一个倒扣在自己头上,顿时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伴随着一路的欢声笑语,小舟稳稳的停在了初来时的岸边。抱起舟上的荷花,林相思俨然一个采花大盗的模样。此刻她周身一身的荷花味,走起路来环佩叮咚,荷花飘香,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泡了一夜的荷花瓣澡,才达到此刻的效果的。
一个时辰后,一把最鲜最艳的荷花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林相书房内的木檀香桌上。瞧着亭亭玉立如少女,馨香轻溢整个书房的清水芙蓉时,林相舒心的笑了。他的女儿,虽然天生没有公主那么高贵,但是在他心里,却是最珍贵的。他会用着自己的办法,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林相慢慢的坐了下来。又沉思了片刻,房内终于响起了沙沙的研磨声,停墨提笔间,几个蝇头小字已越然纸上,放下笔,他轻轻的吹了吹,待墨迹干去,他将宣纸卷成了一个小圆筒。最后走到书房门口,一声有力的呼哨,一只纯白色的鹞子从天而降,穿过竹林,翻身轻轻跃下,落在他的肩头,一双小豆子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亲昵的用嘴啄了啄他华贵的衣袍。
他亲和的抚了抚它柔软的羽毛,笑道:“这么久都没有派给你任务,小白可是寂寞了?”
回答他的是小白又用力的啄了啄他的衣袍.
他笑骂了一声小东西,从肩头取过它,将宣纸放在了小白腿边的一个小而精致的竹筒里。然后对它说道:“最迟三天后,一天要到少爷手里,记准了吗?”
小白轻轻的碰了碰主人的手心。
林相接着叹口气道:“去吧。早去早回。”话刚落地,鹞子纵身跃起,眨眼间已经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了。
站在廊下,望着园中一片葱绿的景象,林相有些迷茫了。他是不是有些太溺爱她了,不过他总也是愧疚的。算了,一切顺其自然。突然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大片大片的黑云越来越近,夹杂着狂风,刮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感叹一声“暴风要来了。”片刻间便听得耳边哗啦啦的声音,远处一片迷蒙,像雾一般。他转身进了书房。
这夏日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倾刻间就是瓢泼大雨。
三日后的午时,林家三公子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七七当归。”
彼时,林家三公子正在陈国都城永安巷中最有名的‘无声客栈’中。一袭石青色素面锦锻袍子衬的他人格外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特别是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似一汪清泉般清澈透明,通身的气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是鲜衣怒马的大家公子无疑。
只是这样干净的眼睛却是少有了。
无声客栈的二楼雅室内,窗明几净。暖玉铺成的地板上泛出冷冷的光辉,似能照出人的影子。屋外还显得燥热,屋内却一片凉爽,好似浸在一潭清水中。一日十金的房客费果然不是骗人的。
林子帆临窗而望,一眼望去,永安城万里无云,天气和暖。永安巷大街上青砖铺地,酒肆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是热闹的一番景象。
只是怎么就找不出一样好东西呢?他很是苦恼,出来将近一年了,他硬是没有遇见可以倾心的东西。也许在他心里,这世间的任何一件饰物也配不上他那机灵可爱的小妹。
林子帆是六月初八进入陈宋边界的萧关道,两日的快马加鞭,六月十日夜踏进了素有“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称的陈都永安。
永安城的夜市也是极繁华的,各色小吃,表演层出不穷,淋琅满目,总是让外地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所以永安城的城门一般直到子时才堪堪关闭,除非有重大战事发生,但也有一条规定,除非官府急报,酉时过后不得纵马奔行。
林子帆到达城门的时候,早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公子迎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马鞍向他行礼道:“风清见过公子。”
林子帆摆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客栈可订好了?”
那个叫风清的颔首道:“订了无声客栈的雅间。”说完,向他身后望了望,见主子没什么反应,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月朗怎么没随公子一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属下已在此候了半天,正暗自着急呢?”原来这林风清与林月朗是林家三公子的贴身护卫,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林子帆,平时也照顾林子帆的起居生活。
林子帆唔了一声,含糊回道:“路上出了点小事情,我让月朗善后赶上来。不出差错的话,明天应该就能和我们会合。”
林风清道:“公子也太大意了。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和月朗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你也忒小心了,又没人识得我们,怎么就有事了?”说着瞅了他一眼“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当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吗?”
林风清嘟囔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主子还是小心些为好,这毕竟不是楚国。”
林子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行,小心些。你可真快赶得上月朗的唠叨劲啦。我还以为这是他的特权呢。”说完,已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风清憋的满脸通红,只得低下头不说话。
两人不一会便到了无声客栈门口。店中小厮亲切的迎上来,牵走了马,并被叮嘱要喂上好的马料,小厮连连点头称是。
林风清引着林子帆进了雅间客房。伺候着他洗了热水澡后,并让人送了晚间小菜到房内。最后林子帆太累了,还没吃到一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风清费了很大的劲,才伺候他睡下了。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内,桌子上的汤匙碟碗泛出了清幽的光芒,还有一股饭香味。他收拾干净后,望着窗外的明月,突然想起了月朗,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是否也在欣赏此刻的月光?
半晌后,他又望向了账内沉沉睡着的人,主子太累了,就为了一件礼物,他突然有些怨念,四小姐是家中的宝,可是主子也是他们的主子,是他最尊敬的人,转念间又想到初次见到四小姐时,那份与众不同的气息,他又默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相思,此刻正在描摹一幅美人图。当然,这美人就是此刻站在不远处的跳珠,跳珠有些忍不住了,她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在她将要晃动的时候,林相思叫道:“坚持住,最后一笔,可是画龙点晴呀。”
跳珠忿忿然,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在林相思将要下笔的时候,突然莫名起妙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手腕不禁一抖,画笔一斜,一道墨印浅浅的描在了美人的脸颊上,像一道伤痕,顿时伤了整个美人的气质。
林相思看时,轻轻的啊了一声,跳珠跑过来看时,不禁呆了,然后怒道:“小姐,你怎么把我的眼睛画歪了啊?”
林相思道:“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该死的喷嚏。”
跳珠依旧忿忿然,“我可是站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
林相思道:“明天再给你作一幅,安啦安啦。”等一切收拾完毕,林相思道:“肯定有人在背地里骂我,要是让我知道,看我不……嘿嘿。”跳珠嘴角抽了抽,服侍林相思歇下了。
默默站着的林风清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凉嗖嗖的,不禁感到一阵恶寒。看来他想得多了,早该洗洗睡了。
窗外的车马声渐渐的少了,天上的星辰也慢慢的陷藏了起来,永安城迎来了又一次的黑夜。
林子帆这一觉睡的很舒服,直睡到第二天巳时二刻才将将醒来。起来梳洗完毕,吃了无声客栈中小二送来的的特色冰糖银耳粥和水晶虾仁饺后,林子帆才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前两天的疲劳一扫而光。
看着盘碟中还剩下的最后一个水晶是仁饺后,林子帆的神情变得有些颓废:“小红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人陪她,也不知道她又哭闹了没有,哎!”自言自语着,不禁又叹息了一声。
原本他走的时候,是想让二哥时常陪她玩的。可是二哥那个人有些木讷,虽然博古通今,又是楚国礼仪官员,但却不会逗女孩子开心。虽然他也是疼小妹的,但在他心里,那些各种各样的礼仪制度才是他所痴迷的。有时候在府内他几天都碰不上二哥,更别说让他陪小妹了。正胡思乱想间,林风清匆匆上得楼来,脸上有一丝喜悦之情:“少爷,月朗回来了。”
林子帆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眼睛仍旧盯着桌子上的水晶虾仁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清轻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严肃的道:“老爷……老爷来信了。”说着递上了一个薄薄的绢筒。林子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念吧。”
风清道:“是小白送来的。”只这一句话,林子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手接过,走到窗边,慢慢的展开了,雄厚挺拔的字迹,确是父亲的笔迹。看完信中内容,林子帆沉默了。让他没想到的时,父亲竟用小白传信,以前除非紧急大事,才会用到小白。如今,只是告诉他七七当归。其实,即便父亲不通知他,他也是打算七七前一定会回来的。小妹除了七岁的那次意外之后,整整又七年过去了。如今她14岁的生辰快到了,这是个对小妹意义非常的日子。也可以说对他们全家来说,意义非常。父亲如此隆重,也解释得通了。
林风清看着主子皱眉的时候,心一下子提的老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看到他脸上有轻松的笑时,又疑惑不解,不禁走上前道:“少爷别担心,月朗已经去牵马了,我们即刻就走,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旬月应该就能赶到相府。”
林子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然后把信绢递给他,林风清恭敬的接过,当他看清时,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如今连老爷也来开玩笑了吗?他刚听到月朗的话时,差点没吓得半死。”
正在这时,一个挽着碧玉簪,身着淡色锦袍的俊秀公子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脸色因为急跑而由原来的莹白如玉变得绯红如酒,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湛湛有神,更平添了几分英气俊朗。
待他稍稍站定,便叫道:“公子,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出发?”
林子帆稍稍示意,林风清便上来扶住他,道:“没有大事,你先坐下来歇歇。”
林月朗啊的一声,显然是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林风清随后将信绢递给他,林月朗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我看到是小白送信,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林子帆道:“小白呢?”
林月朗道:“我在楼下看到它,取过信,它就飞走了。”
林子帆道:“看来父亲有过交待。不管它了。”
林风清忍不住说道:“公子,我们也该起程返回了。”
林月朗也接口道:“风清说的对。从陈国回到楚国,至少也得20天,我们时间不多了,公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子帆揉了揉眉角,有些头痛,最后无奈地道:“行,你们先把东西收拾好。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我先去永安城内转转。”
两人恭敬的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