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未歇之莫知莫言》米醋

6、五

　　“呦呦，萧大少爷发火了。”齐威廉满不在乎地挂了手机对方莫知说道，看他没什么反应，接着说，“当初跟那个姓李的厮混的时候，他可没在乎过你的安危。”
　　“威廉少爷，我是萧家的管家，我只跟少爷请了三个小时的假。”方莫知表情依旧淡然，“请威廉少爷送我回去，不然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让美人独自回家不符合我的美学精神，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家。”齐威廉对前面的司机吩咐了一声，车子发动起来往萧宅的方向开去。

　　不出任何人所料，当方莫知和齐威廉到达萧宅的时候，萧淳煜在大发脾气。
　　“瞧瞧，真是越老越不长进了啊萧少爷。”一进大门，齐威廉就吊着眼角拖长声音说道，脱下来外衣随手扔给一边的下人，他将方莫知推到前面，“若是以前我还能有贼心贼胆，可现在就是去借来几个我也不敢碰你心肝宝贝一下啊。”
　　方莫知有些难堪地垂下头：“少爷，抱歉，我回来晚了。”
　　萧淳煜一见方莫知衣冠整齐的回来了，火气已经下去一半，但心里还是很不爽，所以声音里仍带着怒气：“你给我下去！”
　　“啧，是我误会了什么？”齐威廉夸张地咂舌，“怎么你还对他这么不客气？”
　　“我的人我愿意用什么态度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萧淳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势凌人道。
　　“管不着管不着，只是你要不是真心喜欢他，我就还想要这个人。”齐威廉笑得很无赖，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认真。
　　萧淳煜最恨他这副嘴脸，可惜不能打上去：“你做梦！”
　　“怎么，自己不要也不让别人得到，你还真是个少爷啊姓萧的。”齐威廉冷冷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手拿起萧淳煜放在茶几上的烟盒来看了看然后从中抽出一根叼上，“我难得好心提醒你一声，要是真喜欢就拿出喜欢该有的样子来，不然这辈子到头你们俩还是主仆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萧淳煜皱眉，不搞不懂齐威廉这厮突然造访葫芦里卖什么药。
　　齐威廉悠哉点燃烟吐息一会儿，斜睨着萧淳煜：“我记得当初你对那个姓李的，可是好得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了吧？”
　　提到了心底一个不可触碰的人，萧淳煜立即面沉似水。
　　齐威廉知道他又要发火，于是在他之前抬手止住：“你那时候喜欢姓李的所以对方莫知什么态度都无所谓，我无话可讲。可你现在号称喜欢方莫知，怎么还对他颐指气使？还当他是你管家呢吧？怎么招，这要是再出了点什么事儿，你还把他拖出去当挡箭牌？”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萧淳煜的痛处，他低喝：“闭嘴！你懂个屁！”
　　“是，我是不懂，”齐威廉不惧他半分，自顾自说道，“可我今天也把话给你放这里，方莫知这个大活人，当初你们萧家承诺给他自由跟着让我也不好再出手，可现在你又把人接到萧家，所以我也有资格追求他。”
　　萧淳煜下巴立刻绷紧，不知他在用多大的力气咬牙。

　　吃晚饭的时候萧淳煜都拿起碗筷了才察觉身边空空的，他问旁边伺候的下人：“莫知呢？”
　　“方先生说老爷没叫他，他不能出来。”下人回答他。
　　萧淳煜悻悻放下碗筷，脑子里不由回想起了今日齐威廉对他说的话。那个混蛋的话虽然的确欠揍，但也还是让萧淳煜听进心里去了，所以他真的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对方莫知真的太坏了。

　　思考了半晌，萧淳煜忽然想去看看方莫知，他想去看看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方莫知的房门是永远不会上锁的，于是省去了敲门的那道程序萧淳煜直接开门进去。
　　屋内没开大灯，只有桌上台灯亮着，而男人正捧着本厚厚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在看什么？”萧淳煜凑到他背后，故意将男人环进自己怀中。
　　“少爷，您怎么过来了？”方莫知合上书，书页上三个大字摆在那里。
　　“《搜神记》？你怎么会看这种书？”萧淳煜诧异。
　　“开书店时我就习惯每天捡些杂书看，权当消磨时间。”方莫知趁着萧淳煜没注意，巧妙地绕开了他的包围站起来，“您请坐，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不用，我不渴。”萧淳煜有些失落怀中骤空，他站直身体环视男人的房间。不得不说，除了空间很大这点之外就只剩下简单来形容了。可以说除了必需家具之外，男人的房间里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房间有些乱，让您见笑了。”方莫知歉然道。
　　“哪里乱，不挺干净......”他这一说萧淳煜才发现，男人床上的被子一角是掀开的，被面上还有些褶皱。回头再看方莫知，也才注意到他没有穿外套，“你睡过觉？”
　　“嗯，刚醒不久。”方莫知继续歉意，“在书店里懒散惯了，我会尽快改正。”
　　“呃，也没什么。”萧淳煜胡乱应对着，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象男人睡着时的模样。说实话他真的没看过，不过这么安静的人，睡觉应该会更加安静吧......“你睡觉踹被子吗？”想也不想的，居然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方莫知愣了一下：“大概没有吧，以前和敬怡一起的时候，没听他说过。”
　　萧淳煜开始嫉恨那个小鬼......
　　“少爷，您有事找我吗？”
　　方莫知的试探拉回萧淳煜跑题的思绪，他咳了一下干脆坐到了方莫知的床上：“我想问问你。”
　　“是。”方莫知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没有的事，少爷对我恩重如山。”方莫知立刻回答。
　　萧淳煜皱眉，他又从男人脸上看见那种习惯了的顺从而温和的表情，简直像是安好程序的机器人。
　　“......是吗？”很奇怪的，萧淳煜忽然就没有那个心气再追问下去，他忽然就心灰意懒了。如果齐威廉知道了，想必又会大大耻笑他一番——他自己从幼时对方莫知就刻薄刁难，难道好与不好还要方莫知来告诉他吗？
　　他都记得，方莫知怎么会不记得？

　　萧淳煜小时候很爱骑马，纵然是刚学的时候被马摔过也毫不影响他喜欢的程度。萧家的马场很大，养了很多匹血统纯良的好马。随着年龄和马术的增长，萧淳煜耗在马场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过对于一个家族继承人来讲，把大部分时间放在玩上是绝对不允许的，他还有大量的课业要完成。对于这里，萧淳煜则是让方莫知帮自己隐瞒过去。

　　“少爷！少爷！”
　　萧淳煜正纵情马场的时候，从远处连着叫喊声跑过来一个瘦小的人影。
　　萧淳煜老远就看见了是方莫知，他故意不理，甚至双腿一夹马腹让马跑得愈发快起来。
　　“少爷！请您回去！”方莫知跑过来满脸焦急地喊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什么！”萧淳煜一惊，慌忙勒住马，瞪圆了眼睛怒斥方莫知，“废物！怎么不早说！”翻身下马来不及换下骑装，萧淳煜就乘车赶往家中。
　　结果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训斥，还险些被叫到思过堂领罚，而他叫方莫知代写作业的事情自然也被发现。
　　萧淳煜诺诺应承父母的教训，心中却是恨极，他瞥眼瞧见身边低眉顺眼的方莫知，越看他越觉得是这个人向自己父母打小报告。
　　于是等萧家老爷夫人离开后，萧淳煜彻底爆发了。
　　“说，你到底跟我爸妈怎么告状来着！”萧淳煜一脚将方莫知踹倒在地，又伸手揪住他的领口，喝道。
　　方莫知无辜至极：“少爷，我没有跟老爷夫人说。”
　　“胡说，你没说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萧淳煜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一个少爷从来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严厉的训斥，“你这狗奴才，真是吃了豹子胆，还学会告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淳煜想起自己一并带回来的马鞭，回身拿过来对着方莫知就劈头盖脸抽下来！
　　马鞭是上好的蟒蛇皮做的，抽在空中能啪啪作响，这东西抽马还好，抽人的话可是不啻于刑具。
　　方莫知挨第一下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痛呼了一声，结果导致鞭子抽得更狠了。于是他拼命护住自己的头脸忍下来。
　　等萧淳煜打够了，才猛然发觉鞭子都被自己抽开了花！再看方莫知，上好的衣料被抽破，露出皮肤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可方莫知除了第一声叫出声了，其余都是半声都没有吭过。然而看到惨白无血色的脸孔后，不难想象方莫知有多疼。
　　那一次萧淳煜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但他的少爷脾气不允许他向一个下人表示歉意，于是命令方莫知滚后就若无其事离开了。他的气是消了，可方莫知却请了足足一个月的病假。
　　期间方莫知也曾耐不住性子向何叔打听过方莫知的情况，然而何叔的态度实在令他很郁闷。
　　“少爷放心，我已经叫医生给他上过药，只是皮外伤，死不了人的。”何叔笑眯眯的脸孔看上去好像很让人安心。
　　但从小被他带大的萧淳煜知道，在何叔笑得非常慈爱的时候往往是这个老管家动肝火的时候。所以碰了一鼻子灰的萧淳煜也不好再多问了。
　　那之后再见到方莫知，小孩对他依旧如前，毕恭毕敬顺从安静。萧淳煜也以为他不会跟自己计较，毕竟两人身份悬殊，他方莫知还没那个资格计较，于是也就抛之脑后......
　　——如今想来，哈！哪能那么随便就忘记呢。

　　“少爷还有其他事吗？”方莫知看萧淳煜发呆，轻声问，“天太晚了，您要不要回房休息？”
　　“啊，我知道。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萧淳煜回过神急忙掩住眼中涌上来的悔恨，“这个月末我要去越南，你跟着我。”
　　“是，少爷。”方莫知应道。
　　“打理一下，跟你儿子说一说，咱们这次去少说也要个把月。”萧淳煜交代完，还是坐在那里不肯动。
　　方莫知耐心等着。
　　萧淳煜却等不了了：“晚安吻。”
　　——从来都是别人倒贴的萧淳煜萧大少爷也有跟别人索吻的时候，这要是传出去真是超级新闻。可此时萧淳煜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面子问题，他满心都是如何让面前的男人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方莫知为难：“少爷，我还没有漱口。”
　　“麻烦。”萧淳煜低估了一声，抬手揽着男人的后脖颈将他的头拉低，本想亲上那张嘴唇，但萧淳煜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不知问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轻柔地亲上了他的眼睛。
　　原本垂着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方莫知在热度离开后抬眼开着萧淳煜，眼里有掩不住的惊慌。
　　这样看着倒是灵动多了。
　　萧淳煜微笑起来：“总不能只认一个地方。”
　　他这样俊美非凡的男人，绷着脸可说是冷酷，一旦笑起来真有融化世间万物的趋势。
　　方莫知眼神晃动一下，最终眼帘又垂了下去。
　　萧淳煜心满意足的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是。”方莫知把他送出门去，直到门彻底合上那一瞬，方莫知一直绷紧的脊背才陡然松懈下来，微微弓起。他的额头抵在门板上，额前碎发挡住眼睛，在光线填充不到的地方成功掩盖住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