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领情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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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蓉垂泪一宿，痛定思痛，天不亮便差了身边的丫鬟出谷到山下的小镇上去置办食才回来，亲自下厨在碧涛阁的小厨房里头忙活了小两个时辰，寻了个精制的正方朱红描金漆器食盒把盛了东西，又细致地打扮了一番，忙不迭地携着丫鬟往梧藤院去了。
这个时辰，墨炎已去后山习剑，正是墨楚寒每日下针的时候。南宫弑提着药箱，远远便瞧见主仆二人盈盈朝着这边走。
他一向酷爱听下人八卦，自然已经知晓昨晚在碧涛阁的那段小插曲，此刻慵懒闲散地依上大门边，待她二人走到跟前了，饶有兴趣道：“上管小姐好早。”
上官蓉见他形容间松散慵懒，很有那么一点吊儿郎当的意味，心中不喜，便摆出一副清高、不苟言笑的姿容，稍稍沉下脸，淡然回道：“不知阁下是？”
南宫弑自是看出她的不屑，心下觉得可笑。
墨炎那般倒也罢了，一代剑神，年纪轻轻便坐了武林之巅，可眼前这人，无作无为，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却是傲然个什么劲？
他向来也是个性格怪僻的，只是在墨炎这种极品的人物身边不太显，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此刻他姿势未变，依然懒洋洋地依在门边，只是风眼微抬，眸中神色凝深，凉凉地将上官蓉主仆两人睨着。
“在下不才，乃是谷中大夫。”
上官蓉不知怎的，被他看得心下一颤，只觉背后阴寒，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气焰弱了不少。她抬手抚了抚鬓角，强定心神，便听南宫弑缓缓道：
“上官小姐若是来找谷主，那还真不巧，谷主不在。”
上官蓉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分毫余地不肯留就戳破了她的心事，脸上一红，呐呐道：“不、不，我听闻昨日少主身子不适，今早便做了些个小点心，也算是、也算是尽一点心意。”
“哦……”南宫弑寓意深长。“上官小姐有心了。”
南宫弑顿了一顿，又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上官小姐初到，不知谷里的规矩。这梧藤院是平日里是不许旁人入内的。不过上官小姐既然拿着东西来了，在下也不好拂了小姐的美意。上官小姐尽管将东西交与在下便是。”
上官蓉咬唇，心有不甘，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好示意丫鬟将食盒交给南宫弑。
“有劳了。”
南宫弑笑眯眯。
“无妨。”
上官蓉眼见梧藤院的大门关上，禁不住扼腕懊恼。
忙活了一早晨，结果不但没能讨个好儿，连墨炎的面都没见上，自己的贤良温婉都无处展示，真真是白费了那么些劲儿。
梧藤院里，南宫弑哼着小曲儿面色欢快地溜达进了长清阁。墨楚寒正卧在暖榻上让四喜给他念书，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展开一抹笑，甜甜地跟他道了一声早安。
“呀，楚寒你今天可是跟着你父亲沾光了！”南宫弑笑嘻嘻地说着，把食盒往小几上一放。
四喜看着南宫弑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心里一阵恶寒。
“啊，确切地说是跟着你父亲的那张皮相沾光了。”南宫弑笑着补充道，拿下盒盖。“来，瞧瞧上官小姐都给你做什么好东西吃了。”
说着，端出来一看，哭笑不得。
最上阁的素蓝百合小玉碟里头，堆着五颗还热乎着的杏仁饼。
墨楚寒一向不喜坚果，其中以杏仁为最。这倒好，连外皮上都撒上了碾碎的杏仁粒儿，他肯定是碰都不要碰了。
四喜定眼一看，也是无语一叹，只有墨楚寒久久不听下文，不知所以，刚要开口询问，却忽然闻到一股夹杂着甜腻的杏仁味儿，顿时皱起了小眉头。
“一股子杏仁味儿！”
南宫弑拿起一块儿看了看。这常下厨的和不常下厨的手底下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上官蓉虽然是学过厨艺的，可到底是个小姐，在实践上显然不如厨娘精细。瞧瞧着杏仁饼做的，勉强也只能算是中上，跟谷里的厨子还差得远呢。
“杏仁饼，你铁定是不要吃的。”南宫弑笑着说，将一碟子杏仁饼搁下，取出上层间隔，便见底层阁里是一碗白糊。“山药羹，这个你倒是要吃。”
说着，南宫弑打开药箱，从上阁里取出一根银针，过半没入羹中，顿了几弹指，方又拿出来，见银针并未发黑，才将碗递给四喜。
墨炎在墨楚寒的吃食上素来小心。谷里厨子做的东西自然无需担心，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人。至于这些外人送来的东西么，还是小心点的好。倒不是南宫弑怕有人能制出他解不了的毒，只不过墨楚寒的身子孱弱，墨炎是丁点罪都舍不得他受的。
抿了一小勺山药羹，墨楚寒觉得味道一般。山药有健脾补肺之效，他平日里也是每日两碗的用。只不过谷里做的都是用果蜜来出甜味儿，而上官蓉只是用了白糖，口感味道便颇有不及。特别是墨楚寒早膳后刚刚喝过一碗，现下便意兴平平，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南宫弑见状，心下了了七八分，便命四喜将碗碟清理到一旁，自己推搡着催促墨楚寒在暖榻上躺好。“来，下针了。昨天说好了今天给你针脖子，这回子可不许喊疼啊！”
巳时三刻，墨炎提剑回到梧藤院，见四喜在长清阁的外间守着，想是墨楚寒在屋里歇息，便放轻了脚步。
“给谷主请安。”四喜恭敬地俯下身行了礼。
墨炎随手将诛天递过去，问：“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里头歇着？”
四喜毕恭毕敬地接过剑，一点马虎不敢有地回答：“禀谷主，方才南宫先生给少主针了后颈，少主尚还有些乏。”
墨炎点点头，径自要往寝室走，无意间瞥见小几上那一碟子杏仁饼，剑眉微皱。
“哪里来的杏仁饼？”
四喜小心翼翼地抱着诛天，瞥了眼那杏仁饼，又垂下目光，道：“早上南宫先生带进来的，说是上官小姐送的。”
其实墨炎对于这杏仁饼的具体出处并不怎么在意，只要不是谷中厨子犯糊涂，明知道墨楚寒不爱吃杏仁还专拣杏仁饼做了呈上来就行。
“把这些撤了，”墨炎大手一挥。“换新鲜点心上来。”
“是。”四喜躬身，待墨炎进了寝室，才直起身来，三下两下将那一动未动的杏仁饼连带着山药羹一同收拾进食盒里拿下去了。
梧藤院的膳食平日里不是管家亲自来取就是四喜来拿，厨娘们敬畏着管家，不敢太过亲近，对他这个小辈倒是熟络，平时见了他少不了打趣调笑一番，却也颇为照顾着他。
“呦，来得正是时候，枣泥方糕快蒸出来了，一会儿给少主拿了去。”
炉灶旁一群厨娘坐在马扎上取暖闲磕话儿，四喜朝着刚才发话的那个走了过去，将食盒往台子上一放，道：“还是咱们自家厨房知道少主的口味。前些日子那一盘枣泥方糕少主可到现在都惦念着呢！整天问什么时候还做。”
厨娘们听着她们做出来的糕点受主子赏识，面上很是有光，一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围上来直夸四喜嘴甜。其中一个略为年长些的瞥见他拿进来的食盒，一眼就看出来不是谷里的东西，便问：
“这是什么地方来的？”说着掀开盖子一看，嗤笑出声。“怎么是杏仁饼？少主最不要吃这个了！这也不是咱这儿出去的东西，你是打哪儿来的？”
四喜一笑。“我就说李妈火眼晶晶呢！这是今早上官小姐送来的。下头还有一碗山药羹，都不怎么合少主的口味。还得麻烦哪位大娘给洗净了送回碧涛阁去。”
厨娘们消息灵通，昨晚去碧涛阁上菜的婢女又把管家和余氏那一场传得添油加醋、生龙活现，大家心下便都清楚上官蓉是什么意思。
“我说碧涛阁怎么一大清早就来要东西呢！弄了半天是做这个了！”李妈一拍大腿。“我瞧着，这莫不是那上官小姐自个儿亲手做的吧？”
话一出，一群厨娘全部围上来，几下子就把几块杏仁饼拿走了。“来来来，咱也尝尝千金大小姐的手艺。”
谷里的厨子能伺候了墨炎和墨楚寒这样口味刁钻的，自然非等闲之辈。别的不说，身上的厨艺那是响当当拿得出手的。此下区区一口吃下去，已然将做工味道品了个□□成。
“这果真也就是做小姐的能整出来。瞧瞧这面！”马大娘嘲讽地说，将一小块剩下的杏仁饼掰开。“一看就是没舍得下狠劲儿和，光知道一股脑儿地往里头添油。这油浸软的面和正经和软的面能比吗？”
话开了头，便纷纷有人上来浇把油：
“人家可是大家小姐！细胳膊细腿儿的，哪能跟咱么这些婆娘一般肯下真功夫和面？”
“你这就不懂了，人家的功夫那可都下在心意上了！”
“要我说，以后她也别送什么糕点，随便娇滴滴地叫一声‘墨谷主’，哎哟，一把骨头都要给她叫酥了，可不必这杏仁饼强？”
说罢，哄堂一笑。四喜毕竟年少，脸皮哪能跟这些娘们想必，在一旁听着不免脸红，心下却也忍不住觉得讥讽。
上官蓉这盒点心送得实在冤得慌。墨炎、墨楚寒哪儿都没撩下个好不说，还白白让谷里的厨娘品头论足一番。不过谁叫她事先没打听清楚呢？可见真正的心思还是不在这上面的。
碧涛阁里，上官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了斩秋谷一众厨娘们的笑柄，还美滋滋地盼着墨炎见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以后会有所反应。她坐在窗前，手里的女红久久不动，就那么出神地望着外头的雪景，想，若是墨炎能邀她一同赏雪就好了。此情此景，自己这等品性姿容的小姐，与墨炎做这风雅之事，也算是般配了，不失为一段佳话。
上官蓉思至此脸已经红了，心中却禁不住地期盼。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不领情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