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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被宠着的儿子 ...

  •   顾忌着墨楚寒的身体,墨炎一行人在邵峻分舵停留了一个多月才启程回谷。

      外形古韵的刻花马车稳缓地行驰在田野乡间的小道上,前后跟着的冬雷、夏云、和秋雾三人策马随护,神色略显戒备。

      马车里,墨楚寒满面欢喜地倚在墨炎怀里,小手不亦乐乎地把玩着一串九连环。墨炎一手环腰揽着他,一手拿着谷里送过来的账簿,一目十行地检阅。

      他们俩对面,南宫弑瞧着他俩这副自得其乐的闲散样,便笑着道:

      “啊呀,楚寒啊,这趟幸好有你在啊!若不是有你同行,你父亲连马车都不给我们坐!真真是没人性呐!”

      墨炎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浅金色的眸子中有一丝凛然一闪而逝。

      墨楚寒却是一脸惊讶,问:“那先生来时是从谷里走到这里的吗?”

      他后面,墨炎的神情又舒展开来,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道:“这个主意倒是甚好。”

      墨楚寒被父亲夸奖得很幸福,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南宫弑却面上一寒,脱口骂道:“你还是人不是?”

      墨炎很是坦然,漫不经心道:“你若有不满,大可到外头策马随行。到了服药的时候,本尊自会吩咐你进来。”

      这边南宫弑气得手哆嗦,墨楚寒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玩具,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拽了拽墨炎的袖口,软软道:“父亲,纯儿也想骑马……”

      墨炎眉心微拢,想着他身体尚未痊愈,需得静养,却见他神情期盼,不忍拂了他的兴致,便抬头看了看南宫弑。

      “几炷香的功夫不打紧。”南宫弑会意说道。“你带他跑慢点儿便是。”

      墨楚寒听南宫弑这样说,知道墨炎肯定会允,开心地往他怀里蹭。墨炎揽着他,骨节鲜明的手指修长有力,像逗弄小猫一样摩挲着墨楚寒细嫩柔软的脸蛋。他指腹上有常年习剑磨出来薄薄的一层茧,有些干燥,却温温地很舒服。

      不久后,车队行至一片小空地,墨炎吩咐人马休息片刻,自己寻了件藏蓝织锦缎外袍给墨楚寒披上,这才将他从马车里抱了下来,让他在草地上舒展一下筋骨。

      不远处,随侍们正拉着马在溪边饮水。墨楚寒偎在墨炎的大腿边,听到淅淅声,微微侧了侧脸,然后扬起头说:“父亲,有水声。”

      墨楚寒先天不足,个子没有同龄的小孩高,勉勉强强够及墨炎的下腹。墨炎抚了抚他的头,眼中神色敛去了惯有的冷凛疏漠,略显出了些柔和,道:“前方有条小溪。”

      小孩晃了晃他的袖口,道:“纯儿想过去……”

      墨楚寒自上次被劫时被杜屿肆意点穴,后又卧床静养了月余,四肢很是没有力气。南宫弑说他心脉略有受损,不宜过多活动,只得针疗静养。墨炎半扶半牵地将他带到溪边,墨楚寒小心地蹲下,伸出小手在前方探了探。墨炎引着他的手缓缓向下,直到他的手指破入水面。墨楚寒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手在水中来回晃着感受着清凉的溪水在指间流过,忽然间他觉得指尖有什么穿流而过,慌慌缩回手往墨炎怀里扎。

      “没事。”墨炎拍拍他的背脊,声音虽淡漠却并不冷凛。“不过几尾鱼而已。”

      墨楚寒听了他的话,又从他怀里出来,有些忐忑地试探着把手重新伸进水里。一旁护卫们对墨炎时不时在儿子面前袒露的宠溺与慈和已然习以为常,眼下瞧见了,一点都不觉得毛骨悚然。

      “父亲,这里的鱼是什么样的?跟家里的鱼一样吗?”

      “不一样。”墨炎手指在水下一闪,一条两指长的银色小鱼就被他稳稳挟住尾巴,逃脱不得。他引着墨楚寒的手触到光滑的鱼身。

      墨楚寒轻轻摸索着,虽然那鱼一直不断地扭动企图游走,却也让他明白了大概的轮廓。他收回手,道:“好像比家里的小些。”

      斩秋谷里有大小池塘人工湖若干,里面皆都养着稀贵如金的玉锦鲤,光滑亮泽的鳞片在阳光与水光之间闪烁着极为好看。不过墨炎怕墨楚寒年纪小,眼睛又看不见容易落水,便不准他在没有自己的陪同下接近水边。后来墨楚寒七岁多的时候有一次好奇,墨炎便着人从湖里捞了一条放进盆子里给他摸,结果那鱼也不知怎的,老老实实地让墨楚寒摸了一会儿后突然一张嘴,把他几根手指含住了,吓得小孩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

      墨炎回想起这档子事,一抹淡然地笑意便在唇角边荡漾开来,一边拿出绵绢给墨楚寒擦手,一边道:“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回,本尊将池塘里的鲤鱼捉了予你玩耍,你却因被那鲤鱼含了手指,吓得在本尊怀里哭了足足一炷香。”

      墨楚寒听他提起自己幼时的笑话,禁不住面露赧色。他闷闷地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有点委屈地嘟囔:“唔……父亲怎么还记得?”

      墨炎轻轻地替他将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别至耳后,淡淡笑道:“本尊是你父亲,但凡是你的事,又有哪件会忘记?”

      待一行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墨炎吩咐夏云将自己的长空牵了过来。墨楚寒听到有马蹄声不断向自己靠近,稍稍侧过头,神色中有些期待、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夏云将长空牵至两步开外停下。马身通体漆黑如夜,乌亮的皮毛下肌理矫健坚实,许是因为有些时间没有奔跑过,此时略显焦躁,在原地不停地踏着土。

      墨楚寒以前也接触过谷里的马匹,但都是温顺的母马,不曾是长空这般。他看不见长空高大的身躯,却依然能感受到雄性动物的那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墨炎感觉到小孩的僵硬,垂目一看,嗤笑道:“怎么?怕了?”

      墨楚寒自是怕了,却不愿在父亲面前承认,逞强道:“不怕。”

      墨炎看他脸色都白了一层,虽然嘴上说不怕,却还是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一抹淡淡的暖意缓缓在墨炎眼中渲染开来。他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道:“放心,本尊定是不会摔了你。”

      墨炎手心的温暖透过发丝渗进皮肤里,墨楚寒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墨炎顺势将他拢紧身前,微微一提气,待墨楚寒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便已稳稳落在马背上。长空感到背上的重量,不耐烦地动了一下,墨楚寒骤然感到脚下悬空,显然很是害怕,死死攥着父亲的前襟,缩在他怀里不敢动。

      墨炎一手执着缰绳,一手环着儿子紧绷的身子,提点:“把右腿跨到另一边。”

      墨楚寒侧坐在马上,白嫩的小脸埋在墨炎的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嘟囔:“唔……会掉下来……”

      墨炎抑制不住地笑了笑。“本尊岂会让你掉下去?”说着,鼓励第拍了下墨楚寒的背。

      墨楚寒无法,只好战战兢兢地腾出一只紧抓着父亲前襟的手摸索了一下马鞍的宽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腿垮了过去。墨炎待他坐稳了,环过他的肚子将他牢牢拦在跟前,然后轻轻夹了下马肚。墨楚寒刚刚放松了些许,突然感到身下的马开始走动。他从来没骑过马,只觉得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很是奇怪,不由得死死攥住父亲搂着他的手臂。

      其实墨炎将速度控制得很得当。只是墨楚寒看不见,又不习惯骑马,即便已是放缓了速度踱步前行也让他紧张。墨炎将他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稍稍低下头用自己的下颚蹭了蹭儿子的发顶,笑哂:“方才不是还说不怕么?”

      墨楚寒在父亲的亲昵中稍稍放松下来,一只紧绷的身体也略见柔软,往背后暖热的胸膛靠了靠。听了墨炎的话,脸上却是有些挂不住了,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墨炎低头瞅了瞅他微红的脸蛋和倔倔的表情,禁不住要挑逗几句:“怎么,说几句就不高兴了?”

      墨楚寒有些赌气地揪住墨炎的袖口纠在手中,嘟囔着:“纯儿没怕……”

      “不怕?”墨炎挑眉,稍稍夹了下腿。长空得了令,加快了脚步。

      墨楚寒感觉到颠簸的频率增加了,刮过脸颊的风也快了些,不由得一攥父亲的袖角。

      墨炎狡黠地一笑,问:“怕不怕?”

      墨楚寒踌躇了片刻,很是识相地服了软:“怕。”

      墨炎淡淡一笑,道:“怕什么?本尊不是说过,断不会让你摔着。”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微微扯了缰绳,让长空放缓了速度。

      墨楚寒虽是男孩子,却因为自幼眼盲的缘故,总有着同龄孩子所没有的拘谨,不若一般男孩那般奔放贪险,如此慢悠悠地策马而行,对他来说已经很刺激了。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大病初愈的身体已渐渐感到疲乏。墨炎见孩子有些奄奄地靠在自己怀里,唇色粉白,便回头朝冬雷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过来牵住长空,自己则拍了拍儿子软嫩的脸蛋,道:“本尊抱你回马车里去。”

      现下墨楚寒被颠得有些晕,刚点了下头,便觉身体腾空。他下意识地搂紧了父亲的脖子。一起一落之间,父子二人已经稳稳坐在车厢里了。

      南宫弑正歪在榻上喝茶,见墨炎抱着墨楚寒进来,便笑了笑,道:“回来得倒是时候,药好了。”南宫弑说着,扭身拉开身后的隔板,端出一碗飘着浓郁苦药香的淡绿色汤药递了过去。

      墨炎将碗稳稳接过,一手揽着儿子的肩,道:“张嘴。”

      墨楚寒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有推托,顺从地张开嘴。这些日子来他已被墨炎和南宫弑联手胁迫利诱地灌下了不少汤药,知道反抗也没用,眼下乖乖地就把药喝了,却不忘喝完了跟墨炎撒个娇,顺利地让他亲手喂了一块儿糖糕,比较满足。

      墨炎拿拇指拭干净了儿子嘴边的糖糕渣,小孩顺势往他怀里一蹭,小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没一会儿便嘟囔:“父亲,困了……”

      墨炎略显忧色地看向南宫弑,即便对于身体孱弱的墨楚寒来说,眼下累得也有些快了。却见南宫弑无所谓地笑笑,道:“我怕他折腾一顿回来太亢奋影响休息,便在药里加了一味首乌藤,不碍事。”话落,瞧着墨炎熟练地扶着孩子在榻上躺平,扯过丝绒毯给他盖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不由哂笑:“你也真是太过小心了些,有我南宫弑在,他能出什么事?”

      墨炎懒得理他,一手支着头侧卧在墨楚寒身旁,眼中含着一丝笑意看着孩子白嫩莹润的手指缠上一缕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这是墨楚寒从小睡觉的一个习惯。他总是会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将一缕父亲的青丝缠绕在食指间。头几回墨炎还会待他睡着了把头发解出来,可解出来没多久孩子就会醒来,懵懵懂懂地往他怀里挤两下,重新找到他的头发缠住,然后才会安心地继续睡。所以有了那么几次,墨炎就索性任他去了。

      不一会儿,墨楚寒便睡熟了。墨炎拍着他背的手渐渐停了,却并没有收回去,只是随意地搭在孩子的身上。墨楚寒从小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自从被人绑过一次后,这毛病便愈发严重了些,很容易焦虑,所以这段时间墨炎待他也比以前更悉心了些。

      南宫弑瞧着墨楚寒微微嘟着嘴粘在墨炎怀里那全然依赖的样子,笑着打趣道:“别人估计敲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你墨炎墨大谷主手下竟能养出个这么极品的孩子来。”

      墨炎淡淡睨了他一眼,眉梢微挑。

      南宫弑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继续道:“他长相随你,性格却不然。你十岁的时候大抵不曾似他这般。”

      墨炎却毫不在意。“本尊觉得,他现在,甚好。”

      “可是你把他保护得太得当。他总是这般长不大,以后可该如何是好?”

      “他还小。而且……”墨炎稍顿。墨楚寒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墨炎看着他把小脸在自己心口埋得更深,才继续道:“即便他一生如此,本尊亦能让他过得舒适无忧。”

      南宫弑摇摇头,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见墨炎突然侧过头,神色略显凝重。因有幼子在身边,他很好地控制着周身的杀气,连身体都克制着没有僵硬起来。

      南宫弑侧耳听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这还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啊,打劫都打到你这儿了。”

      “唔……”墨楚寒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在父亲的怀里动了动,抬手孩子气地揉揉眼睛,嘟囔:“父亲……我们到了吗?”

      墨炎淡淡地皱着眉头,安抚地在孩子的背上打着圈。

      “还没。”

      “那马车怎么不动了?”

      墨炎蹙着的眉被一抹笑意舒展开来,瞧瞧小孩那迷迷瞪瞪没睡醒的样儿,没想到小脑袋瓜还挺灵敏的。他宠溺地替墨楚寒将一丝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道:“没什么,你继续睡,本尊出去看看。”

      岂知话音刚落,小孩便以平实没有的敏捷搂住他的脖子,用软软的、有点迷糊的声音说:“父亲别去了,好不好?”

      一旁的南宫弑嗤笑一声。墨炎不以为然,抬手拍了拍儿子的小手。“乖,本尊很快就回。”

      “唔……”墨楚寒不情不愿地方开墨炎的脖子,缩起身子乖乖地任墨炎给他提好被子,然后还不忘嘟着嘴哼哼:“那父亲一会儿就回来?”

      墨炎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倾身在儿子的额前落下一吻以示安抚,轻哂:“啰嗦。”`

      墨楚寒被他温热的气息吹得有些痒,嬉笑着缩了下脖子。墨炎又拍了下他的背,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他出去不久后,墨楚寒突然听到‘铮’的一声。他不知道这是长剑出鞘时所发出的声音,却本能感到了杀意。

      “先生?”墨楚寒有些忐忑地唤道。

      “嗯?”南宫弑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他。

      “外面怎么了?”

      南宫弑默忖了片刻,道:“没什么,有人来找你父亲打架。”

      墨楚寒闻言,惊得从横榻上撑起来,无焦无神的大眼中满是焦急担忧。“父亲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先生快去帮帮父亲!”

      说南宫弑是目瞪口呆,也差不多了。他愣愣地看着满脸急切的墨楚寒,眼睛眨巴了好几次尚才觉得灵台恢复了一丝清明,有气无力地道:“若是连你父亲都打不过的人,我去了也没什么意思。”话落,见墨楚寒茫然的眼中开始泛出水光,想着墨炎回来要是看见儿子被自己逗哭了肯定要迁怒,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父亲打不过的人,至今还真没有,你大可安心。”

      墨楚寒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他没有太多时间思量,墨炎便从外头进来了,抬眼便看见墨楚寒撑坐在榻上,脸色不怎么好。

      “怎的起来了?”他淡淡地问,脱去沾染了一丝血腥气的外袍坐到孩子跟前。

      “你儿子刚才一直提心吊胆你会在外头叫人砍了。”一旁南宫弑好心提供。

      墨楚寒瘪着小嘴,抬手向前探了探,触到墨炎的前襟,一面小心地摸索着,一面急切地问:“父亲受伤了没有?”

      墨炎对他的反应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愣片刻才拉住儿子在他身上乱摸的小手。

      “那等泛泛之辈,何以能伤得本尊分毫?”

      墨楚寒听他声音沉稳,不像是有什么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却又马上嘟囔起来:“父亲不要随便和人打架嘛……要是挨打的话要痛的……”

      “……”南宫弑憋了好久,才勉强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墨炎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微微蹙着眉,有些不悦地问:“你怎的就料定本尊打不过?”

      墨楚寒愣住了,眨了两下纯真水灵的大眼,才姗姗道:“难道父亲打架很厉害?”

      墨炎眉梢跳了跳,南宫弑倒是津津乐道、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了句:“论打架,没人比你父亲更厉害。”

      墨楚寒听到这个消息,笑得很灿烂。“是吗?那父亲教纯儿怎么打架好不好?”

      墨炎瞥了眼他明媚期盼的笑容,剑眉一皱:“你学这个做什么?”

      “这样以后纯儿打架就能赢了。以前纯儿都打不赢别人的。”小孩回答地毫无阴霾,可墨炎却想得出,一个眼盲的孩子和健全的孩子打架会输得如何凄惨。

      他目光暗了暗,伸手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头发,开口时口吻却很是武断:“以后你不许打架。”

      墨楚寒嘟起嘴来表示不满,一边南宫弑却笑道:“楚寒你还用担心打不过别人?若是谁傻到敢打你的话,你父亲肯定第一个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被宠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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