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羽花石

3、第三章 莫北回家

　　安静的下午我的石膏和头上的绷带都已经拆了，脸色也许已经好了很多，但是我依然觉得很疲惫，不过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我会问：阿姨，我是谁？这个女人会很耐心的解释说：“北北，你是妈妈的女儿，你比莫燕早出生了几分钟，是她的姐姐。”我又问：“那我是怎么受伤的？”女人说：“出了小车祸，还好没什么大事。”“那，我爸爸是谁？”“他是莫文，是榆镇的书记”然后我便陷入了沉思，我对这个女人的话产生怀疑，因为她似乎和我梦里相处的女人不太像，可我又想不起来，我的整个童年时光似乎被用刀子齐整整的切割掉了的，我无法全部想起，更无法拼凑完整，然而零星的片段，依然使我质疑。我沉思的时候，女人会叹息，然后充满怜悯的看着我脸，自言自语的说：“除了眼睛，实在太像了。”这会儿，我又觉得累了，当我刚要睡着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长的很清秀，戴一副眼镜，尖下巴，眼角上有细细的皱纹，眼神里充满疲惫。他进来的那一刻我似乎觉得我见过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说：“走吧，带莫北回家，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女人说：“不再治一治她的头吗？爸怎么说？”男人说：“爸说，不记得也好，回家休息几天安排她上初中。”女人叹了口气说：“其实可以接受一下催眠治疗的。”男人说：“不记得的好，还是别让孩子想了，东西收拾好了吗？”女人说：“收拾好了。”女人过来给我披了件薄外套带着我走出了病房，我听见身后两个小护士在小声交谈，一个护士说：她真够可怜的了，另一个护士说，听说都不记得了呢……我听了，心里就在想，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吧，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吧？出了医院，我们上了一辆有些破旧的白色吉普车，男人边开着车，边问：北北，你好些了吗？我问：“你是我爸爸？”我伸头望着倒车镜看了看然后说：“我觉得你像”女人连忙在一旁说：“傻孩子，当然是你爸爸了。”男人说：“爸，这就带你回家。”于是我心里似乎有了底，哦，回家，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啊！我开始有点小兴奋，爬在车窗上，向外张望，这公路似乎一直是下坡，开了有一阵子拐进路边有一个写着榆镇的牌楼，路明显变窄了，路旁都是小商铺，各式各样，然后我们从主路又拐进了一条没修的小路，路旁是大片的庄稼地开过这里，便看见再低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整齐的平房，我们便在这里停了车，我和妈妈下了车，爸爸将车开向右边的一排车库开去了，我和妈妈走过小桥看见一条小路，路的两旁种满了榆树，笔直的路能看到尽头的一抹蓝色，不过我们刚过了桥就拐了弯，这条小路特别窄，可能因为农家的围栏伸的远吧？一边是树，一边是人家，走了没两步就能看见这条路中间有一处房子，比别的房子都高，院子也很大，妈妈就指着那栋房子对我说：北北，那就是家，爷爷和奶奶都在家里等着呢，一会儿你见了爷爷奶奶要叫人哦，不要没礼貌知道吗？我说：哦，知道了。红色的大门敞开着，走几步台阶就进了院子，院子里横拉了个晾衣杆，一个老妇人正在晾衣服，她的腿向里弯的很严重，觉得她走路都在晃，这老妇人见了我，眼里似有光，手赶忙在围裙上蹭了几下，就走到我面前了，用她特别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头说：“莫北吧，啊，长的真像啊，瞧瞧这脸蛋......”妈妈用手戳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赶忙道：奶...奶。“来来进屋吧，别让孩子在外面站着，赶了一路了喝点水。”进门是一个前厅，厅的正中有一幅山水画，画的是榆树，石头，人家，我不懂，只觉得很美，画上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年份，1975。画下是古朴的樟木会客桌椅，宽大而有力量，两侧各放三张较小的桌椅，桌上都摆有瓷制的茶具，我觉得这一定是一个会议室吧，我愣愣的发了呆，妈妈说：北北，愣着干嘛，快进屋去看你爷爷，推开厅旁右边的扇门，进了一间卧室，一进门只看到了一个极大的书架整整一面墙，分类放了好多书，史学，政治，医学，法学 ，心理学，工具书......琳琅满目，我甚是欢喜，真想一头就扑进这面“书墙”上去。可此时坐在摇椅上的爷爷说话了，：“莫北吧来走过来，让爷爷看看。”我走过去蹲在这个老人身旁，老人看上去很硬朗，脸上的线条如同洪流冲刷过的坚硬岩石一般，苍老，然而坚毅。消瘦而略高的颧骨上长着精明却很慈祥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着些许胆怯的。爷爷说：“孩子，不用害怕，你已经到家了”我说，“你是我爷爷？可我觉得我从未见过你。”爷爷突然呵呵笑了，“你摸摸你眉毛上边有一个小伤疤”“怎么了，是小时候摔的？”“你小时候实在太淘气了，到处乱跑，就在这间院子里，爷爷那时候做豆腐，你还没有桌子高，跑的可快了，一头就撞在我的大锅上了，吓的爷爷抱着你就往镇上的医院跑，你倒没事，还呵呵直乐。”此时我内心一直在想，也有些疑虑，但我相信这个老人的话。我站起来说：“我在这里生活过？这是我出生的地方？”老人说，“对，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你们出生的那天，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太阳刚刚升起来，天蒙蒙亮。”爷爷仰着头，似乎在回忆那段我们呱呱坠地的往事，似乎添新丁的喜悦还在脸上洋溢。“我可以看这里的书吗？”这似乎是我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老人说：“可以，但你不可以随便的拿走他们，要记得归还，一本没有看完不可以拿第二本。当然工具书不算。”妈妈一直站在门口，此时说话了：“爸，孩子们饿了，咱们收拾一下，去吃饭吧”“好吧，燕丫头回来了吗？”“马上放学了吧？”此时，我眼里有了些许的暗淡，我没有回家的感觉，我似乎进了一个门槛很高的地方，这里似乎有着这样那样的如同丝线一样，缠绕着束缚我的规矩，我担心我哪一步做错都会受到惩罚，出了门的时候看到火炕的木质围栏上方，有一幅画，像是《最后的晚餐》。扇门的内侧也贴着画 ，画上写着“圣母抱小耶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