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红*

21、第 21 章

　　酒会酒会，顾名思义，玩闹之余，酒是少不了的。
　　而由于在场的有不少是旧同学旧朋友，这些年因为工作忙，连见面都难得一次。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更可贵的是聚得这么齐，自然更要畅饮个痛快。谁也休想逃。
　　当瑟凡载着尼尔回到住处，刚下车的那会儿，两个人的状态都有点儿云里雾里的。
　　到了楼底下，还没进楼之前，瑟凡听见尼尔咳嗽了几声。他转头看看，发现尼尔的脖子缩着，脸色苍白，显得很冷的样子。
　　其实这时候的天气还没正式进入寒冷季节，不过早晚的温差比较大。白天出去穿得少，等到了晚上就会有些吃不消。
　　瑟凡伸出手去碰了一下，暗暗一惊。尼尔的手，冷得跟冰块没有两样。
　　「见鬼，得赶快回去……」瑟凡低咒着，不假思索地把尼尔的手握住了，拖着他往楼里面走。
　　在手被握住的瞬间，尼尔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眼光闪了闪，随即垂下了眼帘，神情萧瑟地抿着唇。
　　瑟凡把他带到了电梯门口，仍然没有松开他。手抓得那么紧，好像是完全不自觉地，自然而然的下意识的行为。
　　而尼尔也没有试着将手抽回来。
　　在等待电梯的时间里，两个人沉默着，整个空间里安静非常。直到电梯终于到达了，发出「叮咚」一声。
　　尼尔忽然咬咬牙，反手一带，二话不说地把瑟凡从正开启的电梯门前拉开了。瑟凡不明就里，被尼尔半拽着走，一直来到了楼梯前面。
　　在这儿，尼尔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我们……玩个游戏？」这一句问话里，要求的意味比征询的意味更浓烈。
　　瑟凡越发搞不懂他这是怎么了，怀疑他是不是酒喝太多喝胡涂了，但是，看他的表情那么坚定，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烧。瑟凡想了想，还是点头。
　　「好。怎么玩？」他问，半是妥协，另外也有一半，是发自心底里的好奇。
　　「我问你一个问题，关于我自己的。」
　　尼尔说，「如果你回答正确，我就背你上楼，一直背进房子里。但如果你回答错了，就由你背我上楼。」
　　瑟凡愣住，随即笑了一下，有些莫名也有些无奈。
　　他记得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似乎不大适合在你跟我之间玩儿。」
　　他说，「而且听上去，我显然比较吃亏。另外，你知道你家住在几楼么？」
　　「你玩不玩？」尼尔只是这么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他的态度跟之前相当反常，瑟凡不禁更加狐疑：「尼尔，你还……」
　　「玩不玩？」
　　「……」
　　「玩不玩？」
　　「……好吧。」
　　就是拿这个人半点辙都没有，瑟凡不得已地再一次妥协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问吧，什么问题？」
　　尼尔连考虑都不必考虑，脱口而出：「昨天晚上，我做了个什么梦？」
　　「什么？」瑟凡险些没有语言，无力地按住了额头。
　　他很想反问尼尔，这算是个什么问题，怎么能刁钻到这种份上？
　　然而再一想，这毕竟是游戏。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得遵守游戏规则。
　　他也只好认真配合地想了起来。说是认真，其实根本就毫无头绪。
　　最后他给出的答案是，「南希？」
　　「……错了。」尼尔摇摇头，凝视着他，那目光并不是胜利后的优越，沉沉的，反而像是有些悲哀。
　　瑟凡读不透那样的目光，但他知道自己输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吧。」
　　尼尔呆站了几秒钟，才爬到瑟凡背上去，两条胳膊把人的脖子圈得紧紧。尼尔脸上浮现出怀念般的神情，但是，依然泛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深切的悲哀。
　　就这样，瑟凡背着尼尔，一层一层地上楼梯。
　　两个人的体型差不多，个子都高，结实的肌肉又增加了体重，背起来多少会有点儿吃力。还好瑟凡平日里经常进行锻炼，力气还是有的。
　　这种时候，人尤其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可能再也不想动了。因此，瑟凡愣是一口气把尼尔背上了十三楼，直到进了屋，才把尼尔放下。
　　终于卸下了背上的负担，瑟凡喘着气倒进了沙发里，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小会儿，才问：「现在，应该告诉我正确答案了？」
　　没有人响应。
　　瑟凡睁开眼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尼尔早已经不在客厅里。
　　浴室那边传出水声。
　　瑟凡从沙发里翻身起来，走到浴室，看到尼尔站在花洒下头，正在淋浴。他的眼睛闭着，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瑟凡呻吟一声，按住了额头。
　　他累死累活把人背上来，那人连声「辛苦了」都没有，就顾着洗自己的澡。即便是心理素质超强的瑟凡，这会儿也免不了感到几丝挫败。
　　「尼尔。」瑟凡唤他，「我还等着你公布正确答案呢。说吧，昨晚你梦到了什么？」
　　尼尔缓缓张开了双眼，视线落在瑟凡的脸上，却又像是并没有确切的焦距，只是瞪着眼睛发愣。
　　「你……」这个字眼轻飘飘的，从尼尔口中溢出来，随即被水帘声淹没。
　　瑟凡没能听见，只看见尼尔的嘴巴动了，上前一步追问，「什么？」
　　尼尔望着他，眼睛里开始有了焦距，目光亮了，眼神却异常地沈了下去，像是一潭幽幽的水。瑟凡看着，不由自主地失了一下神。
　　「你……出去。」
　　尼尔蓦地别过头，语气变得异常冷淡，「我在洗澡。」
　　瑟凡对此深感莫名，想追究，可是，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现在这样的尼尔，让他觉得无法靠近。
　　只是冷淡倒没什么，最叫人难以释怀的，是那层冷淡当中透露出来的沉重。
　　瑟凡缄默了，转身离开了浴室。
　　他到客厅里坐进沙发，打开了电视机，里头正在播出无聊又冗长的电视广告。他也没有调台，任由那些东西不胜其烦地播放着。
　　过了不久，尼尔从浴室里出来，穿过客厅，径自进了房间。途中，他目不斜视，没有看瑟凡一眼。
　　从那天开始，瑟凡就认为尼尔相当古怪，言行举止都跟从前大不相同。不过，尼尔的这种古怪，尽管瑟凡无法理解，但也并不讨厌。
　　直到今天，他觉得尼尔实在古怪到了极点。而他自己似乎也受了点儿影响，有什么地方变得怪怪的，偏偏又讲不出来究竟怪在哪儿。
　　他困扰地盯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他站起来，对自己咕哝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揉着头发去了浴室。
　　打开水阀，当头而下的冷水让瑟凡激灵一下，赶紧从水帘底下跳出来。把水温调好了，才重新站到花洒下面去。
　　难道……刚才尼尔是洗的冷水？想到这一点，瑟凡简直不知道该说尼尔什么才好。
　　现在是什么天气，用冷水洗澡？这家伙疯了是不是！
　　迅速地淋浴完毕，瑟凡腰上裹着浴巾进了卧室。这时候的尼尔已经躺在被窝里，连脑袋都用被褥蒙住了，瑟凡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大团。
　　瑟凡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了被窝里。被窝另一边传来一股寒气。
　　果然是用冷水洗了澡……瑟凡暗忖着，试着用手背往尼尔身上贴了一下。
　　冷。
　　不单冷，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颤抖，抖得还挺厉害。
　　这家伙……真他妈的疯了！
　　瑟凡低咒一声，翻身侧躺过去，并抓住尼尔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
　　「尼尔，尼尔，还醒着吗？」瑟凡问，用手掌反复摩挲着尼尔的肩和胳膊，希望能给他制造一点儿温暖。
　　尼尔不吭声，背对着瑟凡，依然簌簌地浑身发着抖。
　　「你这笨蛋……」瑟凡翻了翻眼睛，有种拿榔头把这颗脑袋敲开来研究一番的冲动。
　　他往前靠得更近了些，胸膛紧贴着尼尔的背。一只手臂从尼尔颈子下穿过去，绕到他的胸前环抱着，另一只手臂放在尼尔的腰上，两手共同摩擦着尼尔的胸腹。
　　「你怎么样？」瑟凡问，胸前感受到的冰冷和颤抖，叫他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难受，仿佛自己身上也有哪儿发冷了，颤抖了。
　　「也许你需要吃药，或者去医院。怎么样？还有意识么，尼尔？」
　　「……」尼尔依旧死不吭声。他的眉头紧蹙着，神情痛苦，却又并不是全然的痛苦。
　　当然，此刻的瑟凡看不到。他只知道，尼尔眼下的状况很糟糕，如果不谨慎对待，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而他不希望尼尔出事。
　　他的手移动幅度更大，恨不得给尼尔的全身都制造温暖。突然，他的动作冻结了，整个人都僵硬了，瞳孔由于吃惊而放大了好几倍。
　　让他惊讶的，并不是尼尔下身没有裹着浴巾，而是在那一刹那，他不经意间……
　　他不能确信那是不是他的错觉，也无法再去确认一次。他犹豫着为难着，生平头一回，感到了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尼尔忽然动了，抓住瑟凡的那只手，并掰开他握成拳的手掌向下……
　　理智告诉瑟凡，他应该立即收回手，让这荒唐的一切就此结束。但是尼尔的手还捏着他的手，紧紧地包裹着不肯放。
　　虽然说，只要他再使点劲，要抽回手不算什么难事儿。可问题就在于，他使不上劲。
　　是喝多了吗？……他的意识有些晕眩，并有莫名的热气蒸腾起来，从腹部源源地涌上颅腔。
　　………………
　　………………
　　瑟凡的触摸，就像梦里的那么温暖那么甜蜜……
　　那么，他也可以做到吗？
　　尼尔想，想得到，同时也想给与。
　　付出，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得到。
　　………………
　　在有的时候，技巧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对象。
　　就像瑟凡，在此之前他从未料想过，自己会对这个人产生欲望。
　　………………
　　也许还是因为，尼尔看上去太好欺凌，欠欺凌了，导致他克制不住……那极端兴奋与无助交织起来的矛盾表情，就像是一颗催促的种，燃烧着他心里的火，让他狂烈，让他失去自控，让他忘乎所以。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萌发过要把这个人生生吞吃掉的想法，噢，这太可怕了，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样一种感觉。
　　哪怕他真的那样做了，这个人也还是会乖乖的，毫无怨言地，任他肆意吞食。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怪异的感觉，但这感觉，似乎也不是太坏……

作者有话说

　　嗯，阉割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