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残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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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昏天黑地，却觉得身上痒痒，猛得朝外一转身，我竟惊醒了。睁眼一看才发现，我竟裹着全部的被子摔到了地上，不疼，只是受了惊吓。床上躺着被子全都被我滚走了的胤禟，他光着上身，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上举着我的小衣，一脸惊诧地看着地上的我。啊，我大骂一声“禽兽”便裹了被子往自己屋里去了，脸却羞得通红。
一个时辰后，我坐在浴桶里，边洗着澡边对小桃数落着胤禟的罪行，当然，我把今早发生的事都删去没讲，只着重讲了胤禟环着那个姑娘进门，还老是笑，搂着那个姑娘上床，还不撒手，人家姑娘都走了，他还直打呼，还不如跟那姑娘住在范老板府上，也不用我给他翻身擦得胳膊酸！
小桃往桶里加些热水，又将樱花瓣往我身上扬了扬，笑道，小姐，要是爷真睡在外面了你肯定不会生气了，真要难过死！
我答，哎，我在你心里就这样没出息，我倒不信离了他我就活不了了！
小桃说，小姐你当局者迷，我好歹也是看着主子们一路走来的，你从怨爷到等爷到想爷到离不开爷，要是早一年，您说走也就走了，现在有了小阿哥，您还能去哪儿呢！
我说：，怎么可能，我是谁啊，我天不怕地不怕，他要去找别人我就拐走他儿子！
小桃说，哎，这招不错，爷准能急死！我和小桃哈哈笑了起来，之后我将帕子往脸上一贴，静静享受小桃在我肩上的按摩。水温刚好，我还没睡醒，便眯着眼睛不出声了。身子渐渐下滑，直到掉进水里，我喝了好大一口水，就被一双大手放在我胳膊弯儿底下拉了出来。我咳了两声又打了个饱嗝，回头喊着，小桃，你劲儿还挺大，咳咳，今天你救主有功，我给你记上一笔加到你嫁妆里呵……眼中却是胤禟的脸，他仍是两手环在我腰上，脸贴着我的湿发，中衣上全是我身上的水渍，袖子倒是都挽上去了，不知道给我按摩了多久。
他拿帕子给我擦拭身上的水痕，问我说，今天救主有功，要不就原谅了我，别拐跑了我儿子？说着给我穿上小衣和中衣，中途却并没对我做什么逾矩的事。我气消了大半，他又给我梳头，我却拿了剪刀要剪，他猛地拉住我拿剪刀的手说，不至于这样生气吧，竟要断发！
我说，我不生气了！
他道，我们满人只有国丧和夫亡才能断发，你要真不生气就不会这样了！说着将我手里的剪刀从窗口抛了出去。我看他一脸紧张，只剩笑了，我说，营养传达不到发梢，剪了才能长出更好看的头发呀！又问，你怎么不去宫里？他说，今日我不当值，台湾货船的事也解决了，这就履行承诺带你到我郊外的庄子小住！
没用胤禟再催促我便飞快地穿戴整齐，又去看了弘晸，那个狠心的胤禟说什么也不带儿子一起，我便交代了容嬷嬷和奶娘，只带了小桃和小春，便跟着胤禟去了。
终于到了地方，呃，怎么说，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承德避暑山庄式样的地方，而是一座山，这便是赤澄山庄了，走到半山腰胤禟便叫我下了车，只和他同骑一骑，打发小顺子带小桃她们先去庄子里收拾去了。
呃，怎么说，这是我到古代第一次骑马，胤禟本要扶我上马，我却将身子一跃，脚蹬一踩，便骑到了马背上，之后骄傲地作势要拉胤禟上马，他很惊喜地看着我也骑上马来。开玩笑，尹唐是马术俱乐部的成员，我的骑术还会有问题？想到尹唐，心里有种尴尬的喜乐，估计我在现代的真身早就死了，都两年多了，尹唐也该结婚了吧，只希望他也过得幸福快乐，我的愧疚担忧也会少一
些。
胤禟用胳膊轻轻环着我，抓着缰绳，一路给我指着山上风光。原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胤禟说，一和大师归隐在这里，皇阿玛也时常来跟大师品茶下棋，他不想大兴土木破坏环境，便只在后山建了一个小庄园，就在瀑布下游旁边，每到夏天，哥儿几个还常来这里冲凉避暑。我问都有谁来？胤禟念叨了念叨，发现从大阿哥到十八阿哥倒是都爱来这里。
我估计这一和大师也是能在康熙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因此这些年纪大的阿哥们才都愿意往这里跑，小些的阿哥们怕是真的喜欢来这里纳凉了。估计老九是两种想法都有的人，索性便花钱买了这座山头，估计是一大笔钱，阿哥们之中只有他舍得。
我便要他带我去看瀑布，果真看见了却没想象中的好看，没有宏伟的场面，只有很细的潺潺水流从三十多米高的地方落入底下的水潭，水倒是很清澈，我自来了古代就转了向，根本不清楚脚下踩的这片地是现代北京的什么地界。胤禟看出了我的失望情绪，便哄道，夏天再带你来看！我便乐了。小山不高，景致倒是齐全，有密林悬崖瀑布竹海，在屋后甚至还有温泉，这个倒是胤禟保
留的独家秘境，没人知道。
热气腾腾的温泉冒着水泡，胤禟走到旁边就开始脱衣裳，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忙拉住他。道，嘿，不怕让人看见？
他将衣裳扔到远些的干石头上，很不以为然地说，不就只有你看我，旁边哪儿有人？说着便要来解我的衣扣。
我退后一步道，你自己泡吧，我给你看着衣裳，省得一会儿泡完了才发现，衣裳都被黑瞎子拿去了！他也没勉强，我便看着胤禟走进那温泉，坐在石头上给他抱着衣裳。他向后倚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看着我，也不说话，一副全身心舒爽的样子，我便也挑着一边儿眉毛瞪着他，却听他在一片水气弥漫中慢慢念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听他念我写的诗，不禁想起他宿醉的样子：这样的星辰却已非昨夜,我又为了谁,冒着风露在深夜站在外面呢。我瞪着他说，赶快好好洗洗，洗去身上的酒气！
胤禟听了先是笑，而后感叹道，什么时候你能温柔点？
我说：长到这样大，还从没有人说过我温柔呢，我也不稀罕！我看那个嫣红姑娘倒是很温柔，你可以去她那里找温柔啊！
胤禟作思考状，道，嫣红又漂亮又会撒娇，讲话娇滴滴的，是男人哪会不爱的。
是是是，九阿哥，我们女人讲话就该娇滴滴的，那个嫣红姑娘对男人还真有一套，我真的应该要学学，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哎呦，我的胳膊好痛哦，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你用劲儿太大把我拉伤了，哎呦，你帮我看看，这边这边，要捏捏，要捏捏……吼，恶心死了！我看啊那个嫣红姑娘也不过如此，动不动啊就卖弄女性特质，装无辜，爱撒娇，瞪着鼻子上脸，只会哎呦哎呦鬼叫！讲着讲着来气，便不自觉地学了几下昨晚那女人抛媚眼讲话的样子。
胤禟看了直发笑，望着我说，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吃醋都委屈了你，你啊，简直是在喝醋！胤禟说话的时候一边嘴角噙着满满的笑，另一边却是逗弄。我看着他从水中出来，将帕子递给他擦身，又将衣裳递了过去，嘴巴却还是不肯服软：切，不好意思，我刘颖川只喝白水跟果汁！
整理好衣装，胤禟回复了正经的神情，一手拉着马，一手牵着我，向宅子缓缓走去，我拿捏好了时机，微微倚靠在他的胳膊上说，你倒是不问问我昨晚为什么等你到那么晚吗？
胤禟道，哦，为什么，你说。
我凛了凛神情，又环视了四周没人，鼓足勇气对胤禟说：你有没有想过退出夺嫡？
胤禟立马就停下了步子，眼神如同射过来的箭一样盯住了我，寒光毕露。他像没听懂似的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置身事外，安身保命。
胤禟的手猛然抽了回去，转身背对着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别管了。我们回去吧。他牵着马就向前走，显然不想继续和我讨论这个话题，我几乎能透过他微微弯曲的脊背看到他皱着的眉头。
我快两步拦到他和马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好生劝道，胤禟，从前若我不爱你可以由着你胡来，从前若是没做额娘没有晸儿我可以支持你一切想做的，甚至陪你去死。但现在我们之间有情有爱有约定，还有晸儿，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么多想做却又没做的事，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再走下去了，就这样寄情山水间不也很好吗？
他仍是扭头不看我，将两只手都搭在马背上，紧紧握在一起。还是坚持说着，你知道的太多了，别再说了，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抛下八哥还有一众兄弟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不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飞蛾扑火了，八哥他们没有你不见得就会失败或是成功，但我和晸儿不能没有你！我只说一句，你若是做了这夺嫡的炮灰，我也不会独活，不成仁便就义！我先送儿子上路然后跟就去找你们！
胤禟猛得就回过头来，紧紧捏着我的双肩，你怎么就这样不讲道理，又发什么疯！八哥德才兼备，人人称颂，肯定会赢！支持八哥便是我们一家最好的选择，也是我们日后的退路！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暂且不提皇阿玛现在龙体安康，大哥暴躁冲动为人歹毒根本成不了大事，太子不学无术侍宠骄纵，四哥喜怒无常冷漠无情，只有八哥，以八哥那样的人品，他即位以后会善待我们的。懂吗！
我冷冷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不要看那混乱中的人，看看你的亲生哥哥，看看你七哥，再看看十二阿哥，你就一定要在在那些有心争皇位的人中做选择吗？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心，不看看你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也可以选择不站在任何利益团体的身后！你也可以选择忠于你的皇阿玛而不是八哥！你以为你们在做的事他老人家会不知道吗，你看不到往往最得人心的那个就是为了捍卫皇权而必须舍弃的牺牲品吗！
胤禟用探究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说，可八哥是皇阿玛最优秀的儿子！
天啊，胤禟竟还天真的认为父子亲情会让他的皇阿玛放弃对至高无上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撼动的皇权的追求，我要怎么说他才会相信，我要怎样才能改变历史！对了，历史不能改变，变了就会坏了大事，整个世界都会分崩离析，那我就这样看着胤禟越陷越深吗！安得两全之法？
我感觉自己快要急哭了，只能柔声说着，胤禟，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一定要还八哥当年救你的恩情，那这样可好，以后你只向八哥偷偷地提供钱，不要再跟着他们谋划算计。那不是他最需要的吗，还有老十和14他们帮衬着呢，他即使即位了也会对咱们家好的，恩，即使最后输了，你至少也不是直接参加党派斗争，我们一家会没事的，这样好吗胤禟，你看着我，你说话呀！
胤禟待再把眼看向我时，眼神中竟有那样一丝悲天悯人的悲哀，从他好看的眉眼中透出来，格外让人心疼，我的心当下也少跳了两下。他说，颖川，你知道我遇见你最感动的时刻吗，那就是在你为我命都不要的献血的时候，我当时心里就想着，一个这样勇敢、善良、天真、聪颖，不惜一切救我的女人，我一定不会负了她，要给她最多的幸福和快乐。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就这样信不过我，信不过八哥呢，我伤心是觉得，那个不惜为我死的你，为什么就跟知道了结局一样，就是不相信我做对了选择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在这个当口对胤禟说出我真实的来历，脸上犹豫的神情却被胤禟看全了，蒙骗别人的感觉不好。我回避着他泛着苍凉的目光，低着头问他，胤禟，如果我说我真的知道结局，所以才劝你退出，你会信我吗？回答我的竟是半晌无言，抬头看他，他竟无声地笑着望着我，用手指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又说傻话了，我当然不信。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信我有超能力还是我的判断力，可他心中唯一坚信的就是他的八哥会赢！看见他好不容易露出的轻松笑容，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便下了个台阶。想是胤禟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再紧逼也不好，只希望他能考虑一下我的话。胤禟越过我指着远处说，看，夕阳！
我也转过头看着看着那即将被山峰吞噬的残阳，我知道，夕阳之后将是蚀骨的阴冷与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残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