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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冷峻少帅藏心悸 懊悔莫愁诉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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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汪鸿瑾吃过尚算偿还人情的汤面之后,汪鸿瑾收到父亲的军令,要他即刻前往南京。汪鸿瑾倒也没有表示什么,陈翔隐隐觉得这也许是少帅东山再起的机会。走得很匆忙,甚至于来不及和北平的一些人事交代,陈翔手下的几名警卫员七手八脚办好了少帅在京的相关要项。
收拾完行装,却在临走的那一天晚上,少帅还吩咐将车开到贝满女中的校门口,自然谁也没惊动。少帅出行是极秘密的,此番换了一辆漆黑的雪铁龙。汪鸿瑾也不再着军装或是寻常的戎装,一袭干净的夹棉长衫,显得几分儒雅的英俊。
陈翔见少帅几分热切几分深邃的望着秋意深浓的贝满女中,犹豫一阵,打开车门下去,只听少帅讶异的唤,做什么。
陈翔答道:“少帅,您若是念着晟澜小姐,属下便去找她。”
汪鸿瑾合眼冥想,只低声道,“不必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何苦扰得她不清净。”
陈翔搁在从前,必会追问如何会不清净。可自跟在汪鸿瑾身边,开始懂得收敛自己的耿直。说错一句,在少帅面前最多受到一通斥责,而在外人那儿弄不好丢得可能是自己的性命。军阀之间的争夺尤为惨烈,向来是人吃人的勾当,几个月下来陈翔瞧得仔细也瞧得心寒。
少帅是不想波及到晟澜小姐。陈翔复返回了车上,探了探手腕上的表,指针提醒自己,尚有些时候,便不再言语。
贝满女中下课铃响过后,女学生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一时安静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欢声笑语。雪铁龙便没有太引人瞩目,毕竟女学生家中大抵殷实富有,熟家的私家车来接放学亦是常有。
明日是周末,晟澜拾摆完几件穿的衣服出学校已经有些晚了,右手提着藤编的箱子,左手朝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慢悠悠的走出了校门。这时候已经没多少学生出入了,汪鸿瑾不难看见浅蓝校服裹着纤瘦身形的晟澜。
几个女学生走过去,晟澜带着浅浅的酒窝微笑和她们打过招呼后,也没在意对面听着的轿车里坐得是谁,错了过去轻笑遂走了。
汪鸿瑾心底的如同空了一般,不动声色道:“走吧。”
雪铁龙掉了个头,穿过于晟澜不同方向的马路,驶向北平火车站。晟澜如故行在回家路上,却不知一束目光缠绕着自己,直到转角再也见不到。
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乐,那就放手吧;如果,舍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柏拉图。
晟澜抱着回家的那本英语读本上写着柏拉图的这句话,这位主张精神恋爱缘分注定是半个弧的伟大学者,对于爱情的见解有着当仁不让的势头,却是终身未娶。女学生有人笑话,莫不是太懂爱情了,却是不会爱或者不敢爱了。
如同现在的木兰和荪亚,周末也是莫愁的生日,木兰的三朝回门晟澜因为考试没有遇到,今日却见木兰独自带着佣人和礼物会娘家,晟澜也可以猜到木兰头回娘家的窘迫和委屈,可是她仍要笑着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和父母的关切之心。
晟澜紧握着木兰的手,姊妹两和和美美的谈了些家庭琐趣,晟澜可只字不提她挂名的姐夫生怕惹的木兰难堪了。之前荪亚和木兰回门,她也听紫瑶说了,如今两个人不要说夫妻生活了,进门不要像怨侣一般磕磕碰碰就是圆满了。木兰的性情温和包容,一般的问题当然不是出在木兰的身上。今天小姨子生日,于情于理荪亚都没来,可窥这矛盾颇深了。
其实两人的婚姻,晟澜却是了解不了的,父母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姚太太如同一个母亲一般去维护和溺容自己的丈夫。晟澜不能说这不好,他们何尝不是风风雨雨二十几年就过来的。只是这样的婚姻,女人要受太多的磨难才能挽回丈夫的心,太顽固也太累了,再者谁有姚太太那样的运气,真的让丈夫迷途知返。
如今木兰的婚姻是否重蹈了姚太太当初的路?晟澜叹气,只是相似罢了,起码父母在成婚的时候是有真正的感情的。
姚太太眼里藏着笑,心里一块大石着地了,莫愁津津有味的吃着木兰亲自下厨做的寿桃和寿面,眼睛虽然低垂着,当能对木兰好言相对不再漠视,已经是谅解了木兰的一半的表现了。上回紫瑶还亲眼目睹了,姊妹两相望而泣的情景,莫愁更是丢下几句刀刻似的话,夺门而出。曾荪亚却对此不闻不问,这夫妻的间隔更是冷若冰霜了。
待吃完了,莫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板不起脸却清清楚楚的问道,“我姐夫呢?”
木兰脸色稍稍一僵,又很快恢复了笑脸,姚太太抢先解释了,“小丫头,你还怪你姐夫不给你做寿啊,人家有正经事自然忙不开。”
“真的吗?”回答莫愁是姚太太,可莫愁眼睛瞅着的却是木兰。
木兰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又复坐在莫愁旁边,盈盈笑道,“你若是怪他,赶明儿我让他来向你请罪。”
莫愁也不一味的不依不饶了,很识趣的“嗯”了一声。晟澜在旁夸起了木兰的手艺,一时话题转到了别处。
木兰夜里要走,姚太太知道曾家规矩大,曾太太真是在给新媳妇立威的时候,也不留木兰吃饭了,倒是冯舅爷一群送到门口。晟澜明日就要返校了,早早的梳洗睡下了,切料莫愁半夜悄悄的跑到了晟澜的房里。
晟澜见天冷夜深的,莫愁披着西装的毛呢外套就过来了,遂让她进了屋里,边将棉被裹着她边哈气暖手。晟澜待莫愁的手捂红了抬头却见莫愁红了眼眶。
“这又怎么了?”莫愁无声的垂泪,晟澜有些心神不宁的问。
“你们对我才是真的好,无论我做了什么,就是晟澜你也帮着我……”晟澜让莫愁的感叹心绪添了几分莫名其妙,估摸着大概是木兰的回来的缘故,莫愁未受到冷落反而受到木兰做了十足的殷勤和亲热,心里感动的。
“自家姊妹,断骨连筋的,说这些生分的做什么。”晟澜微微嗔笑着说,心底却有些矛盾不能妥协下来。
“你莫骗我了,你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从来不会主动去怪过谁,可是你的眼神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你怪我,我到今天更是无法原谅我自己,你们以为我还在生姐姐的气,其实我惩罚我自己,我宁可姐姐怨我恨我,也不要她对着任何一个人都过着强颜欢笑的日子。”莫愁一滴一滴滚烫的泪水滚在晟澜的手背上,那是懊悔的泪水,也是木兰永远无法挽回的婚姻始作俑者的悔恨。
“所以你不给姐好脸色,就是为了惩罚自己。”晟澜对于莫愁的做法越发的不能理解,她们说是一起长大的,性格的迥异自然连带着心理也不相径庭。
“我又错了,我以为我是了解木兰的,可是我对她越不好,她就越想弥补我。荪亚的所作所为,姐姐顾全大局自能伪装,这些更是让我无地自容,姐姐受的苦本来是应该由我承担的。”莫愁满脸的泪水,让晟澜恍惚回到了潇潇回来姚家被莫愁撞见的那天。那一记耳光,潇潇畏惧的哭声,逆光的明亮和阴暗冲击着瞳孔,晟澜晦涩难辨婚礼的是非对错,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古怪的晃动起来,宛如凸透镜的折射,猝不及防一滴泪也溢出眼眶。
莫愁与晟澜对坐着,望见她眼眸里波动的水泽,宛如秋季枯死的荷叶莲蓬的池面,只听她痴痴委婉的说,“过去了,莫愁,那些都过去了。”
这话比晟澜劈头大骂或是不声不响的漠视她更让人觉得不符感情的苍凉和恐慌,莫愁觉得她的逃婚绝没有表面看见那样淡然揭过,起码晟澜就要隐瞒着她的事情。
“过不去的,晟澜。是不是因为曹丽华?”莫愁摇了摇头,站在晟澜的面前紧张兮兮的追问道。
“曹丽华?”晟澜睫毛微颤,止住了方才的水泽,心底愕然,曾荪亚婚前的一段风流韵事差点就遗忘了。
“果然是吗?我这儿去找曾荪亚,问他凭什么对不起我姐姐。”莫愁风风火火的势头说起就起。
“住口,木兰已经嫁了,要面对曹丽华的不再是你。这些荒唐只能过去,莫愁你这么不明白,你为木兰是出不来头的。”晟澜再也难耐不下了,对着莫愁道出了本质,她不能再让莫愁恣意妄为下去了。
“难道就只能这样压下去。”莫愁好看的眉头蹙着,反问道。
“如果你真是为了木兰好,就不要去找曾荪亚,如今他是你姐夫了。”晟澜无可奈何的也是如此,曾荪亚再如何不妥,她们也是鞭长莫及,那是木兰一辈子要面对的丈夫,只求出一口气,让木兰在曾家的颜面何存?
“晟澜,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我是冲动幼稚,可我忍不下曾荪亚的那口气。在婚礼之前他就瞒着我和曹丽华在一起,那日我跑了还想着他心里念着我就会来找我的,可我没料到这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潇潇布得局,更没想到姐姐会让我这样害了呀。”莫愁悲从中来,戚然的扶着晟澜的肩膀就大哭起来。
“会过去的,木兰会好的。”晟澜觉得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却阻止不了木兰婚姻的入侵者。别的不清楚,只道北平城的姚木兰做不成第二个崇尚真爱的陆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