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合》莫里_

3、厨子

　　#厨子#

　　高三那年，好学生和坏小子成了同桌。

　　因为好学生是班长，先进要带后进，这是坏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好学生好学、踏实、勤奋、刻苦、家境优良，是所有学生们的榜样，老师们都说，好学生未来一定会成为精英，成为别人仰慕的对象。

　　坏小子则完全相反，成绩糟烂，还打架、旷课、抽烟，听说他每天都去游戏厅要不然就去见他第N号女朋友。

　　可是好学生知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他是班长，他在三分责任三分好奇三分多管闲事的想法下冒险跟踪过一次坏小子，可是他既没有到游戏厅去，也没有去见什么女朋友——坏小子骑着自行车穿过小半个城市，到了老城区，在一家生意鼎盛的小店里当厨子。

　　好学生听说过这家扬名N城的小店，门面没有多大，东西没有多贵，但是据说菜的味道一顶一，天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客人。而且这家名为X记的店面，和坏小子的姓是一样的。

　　好学生走进了小饭馆，要了两个菜，然后一个晚上就守在那里。在伙计进出后厨时，他透过没关严的门缝看到了坏小子一脸严肃的在灶旁掌大勺，因为厨房太热，他即使赤裸着上身仍然挥汗如雨。每次颠勺时，他胳臂上的肌肉都会绷成一个美丽的硬块。

　　好学生看坏小子看入了迷，等到他磨磨蹭蹭吃完饭准备回家的时候，坏小子却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

　　好学生有点紧张，慌张的说自己只是出来吃顿饭。

　　坏小子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一手拿着烟，一手插兜，说：那我也只是出来抽只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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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学生就这么和坏小子成了朋友，对他也一点点熟悉了起来。

　　坏小子其实一点也不坏，他挺聪明的，也不是不爱学习，只是他从小父母就不在了，由他爷爷拉扯长大。可现在爷爷年纪大了，又不舍得自己年轻时开的这家馆子，就一直硬撑着在灶台上工作。坏小子不忍心让爷爷这么辛苦给自己赚学费，便每天翘掉最后两节课过来替爷爷掌厨。

　　好学生问他：“那你为什么抽烟呢？是跟店里的员工学的？还是压力太大？”

　　坏小子摇摇头：“我宁可让大家闻到我身上的烟味，以为我是个混混。也不愿意让别人闻到我身上的油烟味，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爷爷好强一辈子，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

　　坏小子很想读大学，他说如果给他时间给他钱，他一定能考上B大，那间全国顶尖的学府。可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与金钱。

　　他告诉好学生，他会去参加高考，可是不会报志愿，因为他只是去那里感受一下、做做梦而已——在他高中毕业后，他就要继承他爷爷的那家小饭馆，然后在灶台前度过以后的日子。

　　好学生为他可惜，却又强撑笑容：嗯，咱们好兄弟，一定要一起走进考场。

　　坏小子笑了，然后在好学生震惊的目光中拉过他，狠狠的亲了上去。

　　他说，他想和他做的，不止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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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学生在扭捏又带着一丝丝甜蜜的心情下迎来了高考，可是坏小子却没有到场。

　　好学生考完后跑去他们家的小饭馆门口，却发现店铺已经关了。

　　收拾行李的店员告诉他，老爷子没了，就在高考前的那天晚上，他说要亲自给孙子做一顿好的，结果心脏病突发倒在了灶台前，再也没有起来。

　　那整个暑假，好学生都再也没见过那个坏小子，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即使B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也仍然没让他兴奋一点。一看到B大几个字，他就想起坏小子那充满梦想的神情。

　　九月份到了，他强打起精神收拾完行李北上，没让家人送行，孤身一人到了B市的B大。漫步在校园中，他总觉得那缕烟味仍然萦绕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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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过后，所有的女生都在私下传着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学校风味食堂的五窗口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厨师，做饭味道很好，最主要的是人长得很帅。操着一口N城口音，听说是来B大看朋友的。

　　好学生几乎是瞬间被雷击中，然后书不拿了、外套不穿了，下了课把东西往舍友怀里一扔，骑车从校园里最北的教学楼直奔最南的食堂。他骑车的速度快的像一阵风，他想起当初坏小子每天跨过那么大的城市，也是这样拼命的骑、拼命的骑。

　　他气喘吁吁的到达五窗口前，可是他在那里一直站到下午，也没有见到那传言中年轻厨师的模样。

　　等到晚上食堂关门，他默默在食堂后门守着，这才终于逮到了对方。

　　他穿着油腻腻的衣服，头发也长了，胡子也有了，明明和自己一样的年龄，却显得成熟很多。

　　好学生想扑上去抱他，却被他闪身躲开了。

　　“我来B大不是来找你的。”曾经的坏小子这么说道。“只是我爷爷去世了，我想大城市机会多一点，才决定来这里找份工作罢了。”

　　叼在他嘴里的香烟徐徐冒着烟，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你看看你，你是大学生，B大的，咱们高中到现在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好学生。你将来前程似锦，而我只是一个厨子，满身油腻。”

　　坏小子扔掉烟蒂，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过去：“所以把我曾经说的混话曾经做的混事儿都忘了吧。我们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我留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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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过后，坏小子和切菜小工正在后厨忙的热火朝天，食堂管理员却突兀的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小个子，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样子。

　　食堂管理员召集大家都过来：“给大家介绍个打工的学生啊，就是咱B大的，学校勤工俭学办公室介绍过来的，来食堂赚点生活费，大家多照顾照顾。”

　　坏小子见着好学生穿着宽大的后厨小工的衣服，冲自己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真恨不得把锅扔到灶台上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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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后，B大的某优秀毕业生并没有像众人以为的进入外企谋份差事，反而是在学校北门盘了间不小的门面开起了餐馆。

　　据说他挖走了B大里手艺最好、长得最帅的窗口大厨，每天生意都好的不得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