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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哈利法塔 the Burj Khalifa Tow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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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
——《圣经•创世纪》11章6节
这是古书中关于上帝对巴比伦通天塔的评述。神认为人没有安分守己,企图登天,于是愤怒,从而区开了人种,划别了语言。
然据一干吃饱饭没事干之闲人的考证,通天塔算到塔顶长毛的野草也不过九十米而已。
已触神威。
1.哈利法塔 the Burj Khalifa Tower
25°11'49.00"N,55°16'26.92"E:阿拉伯半岛中部,迪拜酋长国
其实阿联酋的夜晚,没有什么星星,只是迪拜塔在夜色的沁润中,比白日里更像一根尖锐的刺,划开被城市照明系统严重玷污的天空。
公元2009年10月22日,晚21时14分。
一辆淡黄色的Enzo悄然从出口处的栏杆下滑出停车场,没有开车灯,在夜色的掩盖中悄无声息驶离这个庞大恢弘的建筑物。
K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只看到天车二隐隐在塔尖左侧,毕宿五……参宿四……还有猎户座的腰带星,只有这些勉强可以在迪拜严重光污染的天空中找到。
她凝神开车,不知怎么突然回忆起自己的小学时代。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和花奈两个人可以认出天上所有的星座。
车在迪拜流光溢彩的夜色中开得飞快,K那一头据说有70多公分长(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有卷,数据还打折了……)的黑发在潮湿的空气中飘散开。她眼神谨慎地扫过后视镜,确定没有人跟踪,轻轻出了一口气。
伸手掏出电话,眼神依旧小心注视着前方的路,K利落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通第二声时被接起。
“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K在面前的路口向左转,进入一条相对狭窄灰暗的小路,“酒会已经开始了,你随时可以进去,相贝在93楼。”
“好,你自己小心,一会儿见。”
舒冉合上手机,原本像幅画一样安静靠在墙上的他倏地直起身,打了鸡血一般抖动着僵硬的手脚。已经在此地猫了三个小时,全身的燕尾服没有压出一丝褶皱,舒冉不免觉得自己真是训练有素。
他把手机放回去,整理了一下蝶饰和领口,一个深呼吸,轻轻转动门把手,储物间的门无声打开一条缝隙。舒冉观望几眼,没有人,他悄悄闪身出来,门在身后咔嗒一声轻响。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瞬间完成,储物间再次沉入黑暗中。
宴会厅就在三楼。
舒冉快步向楼梯出口走去。一手拿出个小瓶薄荷喷雾往嘴里喷,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沓颇厚的文件抓在手里,摸出手机从静音调到有声,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录音笔(他和哆啦a梦到底是什么关系?)按下录音键。
然后他抬手轻触左边的黑色耳钉,打开通讯器——这玩意被K改的越来越小,舒冉甚为心疼那屁大点的电量,不到行动时绝不打开。
耳边响起熟悉的滋啦啦的声音,看来相贝已经在波段上。
“Barbie?”舒冉尝试喊了一声。
相贝在那头闷闷地应了声“嗯”回来。“你别调戏我啊,我干正事呢,手一哆嗦要出人命。”
舒冉长长的睫毛眨两下,把笑声憋回嗓子里。
这一声Barbie来的很有渊源。若在平时,生理年龄五周岁以上者,没人敢这么叫相贝。眼下……眼下舒冉和相贝垂直距离90层楼,活活470多米,放风筝也没有这么高了,有句老话叫做距离产生美。
“Barbie,你说90多层的卫生间里蹲俩小时,那得是什么感觉啊?”舒冉秉着团队友好原则状似憧憬地问。
舒冉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或者说舒冉是一个坚持自己很有原则的人。
意思是即便全世界都觉得舒大少爷打出生那天起就根本没长原则这个器官,他也要坚持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就是他柔韧的原则精髓所在。
再往上上升,就是哲学层面的讨论,涉及到辩证唯物主义和矛盾论,那就太跑题了。
走神回来,只听相美人幽幽叹口气回答他,“在世界的高度上偷鸡摸狗的感觉。”想想又补一句:“寂寞,还有点独孤求败的寂寞。”
只听波段里一直也没说话的K娴熟地冷笑了一声:“贝塔,两家人不说一家话,你要是独孤了绝对不是因为求败……”
“你……”
K飞快截断:“……一定是因为你人格缺陷造成的沟通障碍。”
舒冉抿抿他单薄的唇,很欣慰地觉得K这个外国妞气人的功力真是韬光养晦地在一条很学术的道路上茁茁成长。
正所谓厚积而薄发。
作为一个“外来留学生”,K讲话的语速可以说相当快,并且其人性格一大特点就是好奇心强,因此各方面领域上涉猎范围比较广泛,不打怵术语,说起话来和本土人无甚差别。
尤其和这两个人渣中的人渣混多了,K更是在语言基础的更上一层领悟到汉语言是一门多么高深的学问。
有多深呢?
尚处在浅显入门阶段的K觉得,这学问重在“速”字:也就是说光光嘴贱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嘴够快才能在同等条件下充分发挥出嘴贱的优势。
这就好比你怀里头揣着二两今夏刚刚发好的绝顶的正山小种,却只能拿20度的水去泡,还死盯着茶杯非要找蟹眼鱼眼。
又叫茶壶煮饺子。
K听着耳机里悉悉索索半天,传来一个简约而大方的“滚”。
相贝心里安慰自己这是虎落平阳让狗咬,人生的一个必经阶段。
其实蹲在93楼厕所里的相贝正在忙着换衣服,光可鉴人的淡黄色理石墙壁模糊地映出他柔和的眉眼。
人品上来讲,相贝勉强称得上是个二流流氓,但流氓君面相异常温柔,堪称明眸皓齿。这厮又善于利用自己貌美如花的现有资源。因此相贝的创业之路基本类属于传统意义层面上靠以脸骗钱发家,偶像派熬成实力派的励志类典型案例。
相贝的身形高挑笔挺偏瘦削,刚刚在公寓洗涤部偷来的整套工作服正一样样,一件件被套在黑色的夜行衣外面。
打领结让他很吃力。
而在这边,舒冉听到两个伙伴自相残杀,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安慰,带着一个灿烂又有些扭曲的表情走向宴会厅入口,从衣服里掏出请柬交给一旁的侍者。这白人小服务员忙了一整天,乍见如此智障儿童一般的笑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舒冉递来的请柬。
舒冉于是笑得更开心,抓紧往里走两步低声汇报组织:“我刚刚惊吓了一位友国的基层工作者,友国的基层工作者心理素质太差了,回头我再去锻炼他一回。”
相贝这二级脑残正把自己的两条胳膊缠成领结状在打领结:“日行……一善?”
舒冉:“日行一善。”
K则是态度认真地对舒冉不要脸的行为下评语:“您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有……那个工夫……”相贝卡着脖子断断续续地说,“不如……赶紧把那个老头……找……”
这句话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舒冉礼貌的,谦虚的,还依稀带着烂菜叶子和牛臭味的澳洲英语。
——舒冉出生在堪培拉,虽然四岁就弃明投暗投回了祖国的怀抱,讲英文的时候仍然带着口音。
“晚上好,您一定是Wilson教授,我的名字是Daniel Stevens,我们通过话。”
立刻,身处两地的相贝和K想象到舒冉的表情,一起恶心巴拉的吐舌头。
头发略有些花白的Wilson董事长手执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眯眼看了看面前英俊的东方小伙。
棕发黑眸、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好一张漂亮的混血面孔。
“晚上好,”Wilson朝他点点头。顿了一秒,又含义不明地笑笑,“Stevens先生。”
“嗯……”舒冉犹豫了一下,低头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然后直视面前的人,“多可爱的夜色,Wilson教授,不如我们到窗边借一步说话。”
宴会厅的东西南三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尽观迪拜闹眼的夜色。远远的地方一架飞机低低盘旋,转往迪拜国际机场的方向。
在靠窗没人的地方磋谈了好一会,Wilson和舒冉一同离开宴会厅,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慢行到电梯前。
据说这大厦里的电梯投资不菲,每秒可以升17米。
Wilson伸手按下了93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