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心》宋之贤

46、我的爱，不是背叛

　　‘黑夜了白昼
　　春夏又秋冬
　　一天复一天
　　一周又一周都经过
　　在人群中我们擦肩而过
　　在城市的呼吸里沉默游走’

　　经常听着这首歌，有时候不自觉地仰望着天空，等待时间的流逝，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再过一阵子，心就不会再痛了的。

　　“芯薇，芯薇，听惠美说你这家伙这次高数居然只是错了5条！你吃错药了吗？”可儿好毫不温柔地一手拨开我的耳塞说着。
　　“哦，你少拍点拖，多看一次书就可以啦，其实也没有很难。”我敷衍地说着，这个学期我可是洗心革面，除了漫画与读书，什么都不想。
　　“你这家伙是在教训我吗？！”可儿又使用暴力，拍了我的头一下。
　　“没有啦，王楚豪那家伙没有指导你高数吗？”我随口说着，反正只要搬出王楚豪，可儿的火气就会自动熄灭，万试万灵。
　　“他们医学系忙死了，考试这段时间都没认真聊过几次天。”可儿一脸委屈地抱怨着。
　　吃得咸鱼抵得渴，跟医学系的人拍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啊，大家一开始就知道的，他们永远都是考不完的试，看不完的书，还有剖不完的尸体。
　　“现在放假了，那么你们就可以牛郎织女团聚罗。”我顺手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准备打包行李回家。
　　“嗯，原本是约了今天见面，但是，阿豪说今天全宿舍去践行，所以今晚才能见面。”可儿无趣地说着。
　　“践行？！”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谁要离开啊？
　　“叶一杰啊，他去美国了。”可儿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
　　“什么？”我全身震动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恐慌感，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了？！
　　“之前惠美不是说过了吗？叶一杰的家人都移民美国了，他也会去。”可儿有点疑惑地望着我问。
　　是吗？！可是，这段时间我基本都是塞着耳塞看漫画与看书，根本没有仔细听过惠美的情报，再加上我已经当众宣告自己不再喜欢叶一杰了，所以大家也不会刻意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吧。”可儿疑惑的神色加重。
　　我呆呆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要走了，心一下子再度空了。
　　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鼻子也酸酸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走？！
　　“芯薇？芯薇？”可儿有点担心地喊着，“你。。。。。。该不会，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吧？”
　　不知道，我没有答案，即使没有他的日子，我也能过，只是有点浑浑噩噩的，没有快乐与悲伤，日复一日地等待时间流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他要永远消失在我生命里的时候，心却不受控制地痛了。
　　“芯薇，之前我就想说了，只是看你一天到晚摸着胸口的纽扣发呆的伤心样子不敢提，其实，虽然你是最近才知道那个青梅竹马死了，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死了4年了，不短的时间了，你对他的爱已经够深了，你的失忆不是背叛，而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当失去他的时候，痛苦到连身体的本能都不想要去想起来，我想，他会明白你的，会感受到你对他的那份深情。如果此刻他正在天堂里看着，他一定不愿意你为了守着你对他那份感情与承诺而孤独痛苦一辈子，他一定是想要你得到幸福。”
　　“我忘不了。”不自觉地，我再一次抚上胸口挂着的纽扣，李梓乐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笑容，我都还记得，那么清晰地。
　　“没有人要求你忘了他，也许其它的男生会介意，但是，我相信叶一杰一定不介意你带着对李梓乐的爱与回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想，那部分回忆，他也当成了是自己的了吧，对你了解，对你的熟悉，甚至一开始对你的好感都是从李梓乐那里得来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都懂！”可儿了然地拍拍我的肩膀，说着，“你们习武的人最重视什么义气、承诺，还有你们自豪的贺家痴情基因，爱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永不变心，你会觉得要是你爱上了叶一杰就是对李梓乐那份感情的背叛，对不对？可是，如果那是李梓乐所期望的呢？他无法给你的幸福与爱，通过那颗心传给了另外一个人，让他代替自己去照顾你、爱你，电视不是也有这样的情节吗？”
　　瞬间，李梓乐在病床上为我唱歌，对我说‘我爱你’的画面，还有叶一杰抓着我的手感受他的心跳，跟我说‘无论那颗心是属于李梓乐的还是属于叶一杰的，那都是为我跳动的心’的画面先后闪过我的脑海。
　　眼泪不觉得地滑了下来。

　　这时候，突然楼下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可儿，芯薇，贺芯薇！”我跟可儿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王楚豪手里拿着东西一直向着我们摇手喊着。
　　“芯薇，下来一下，有东西要交给你的。”王楚豪更加使劲地摇着自己拿着东西的手喊着。
　　王楚豪那家伙不是去践行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我的脚完全不受控制地冲了下去。

　　“芯薇，”王楚豪一见到我马上递过手上用包装纸包好的东西，“这是阿杰临走时叫我转交给你的，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还是先跑回来，交给你看看。”
　　我凝视着手中的包裹，像是笔记本大小形状的长方体东西，用简单的白色包装纸精致地包着。
　　“快点拆开来看啊！还楞在那里干嘛？”身旁的王楚豪一个劲地说着，一副看不下去的焦急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笨拙地撕开那层包装纸，之间里面是一本黑色皮套的日记本。

　　这是什么？！叶一杰为什么离开前要送这个给我？！
　　有点颤抖地，我翻开了这本日记本，在看到第一页的字迹的时候，眼泪就不禁滑了下来，那是李梓乐的字迹！
　　我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不让哭泣的声音溢出。

　　‘这就是我第一天认识贺芯薇的情形，虽然很普通，但是，我就是无法忘记她那耍拳时候专注又可爱的模样，还有奔向她父亲时候那快乐的笑脸，感觉全世界的不快乐都会自动避开她似的。。。。。。’
　　。。。。。。
　　‘这是第一次，贺芯薇说想要跟我结婚，虽然明知道她根本不懂结婚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我还是很喜欢她单纯地喜欢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心情，很单纯也很温暖。
　　她不知道，那一天我的心里说了‘好’。’
　　。。。。。。
　　‘原来贺芯薇的眼泪是在熟睡的时候才会流出来，心狠狠地被鞭打了一下，痛得比头痛还强烈。
　　很想伸出手去擦拭那止不住的泪水，但是，更怕弄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她。
　　“贺芯薇，我爱你。”这话已经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说出对贺芯薇的爱，只是，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能自已的眼泪崩溃地涌出，那是李梓乐死前为我写下的日记，一页一页的，将我们从小到大的点滴记录下来。
　　即使用手捂住嘴巴，我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一个人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芯薇。”身边的王楚豪有点手足无措地喊着。
　　“芯薇。”这时候赶到的可儿用力地将我靠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
　　“是李梓乐的日记，他为我写下的日子。”心痛的感觉再次来袭，他去世前那段日子每天是如何被头痛折磨着，我还记得，他居然因为害怕自己手术后忘记了我们的一切而将我们的点滴都记录下来。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本日记了，而笨笨的我，因为忘记了他的一切，居然要在四年后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芯薇，这里还杂着一封信。”王楚豪弱弱地指着日记本说着。
　　我稍稍擦去泪水，松开了可儿，望向日记本，果然发现中间的一页夹着一封信，我抽出那封信

　　‘第一次认识贺芯薇，是从李梓乐的日记里，一个明朗、迷糊，带着傻傻义气的女生，虽然笨笨的，但是，有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总是笑着生活，让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幸福。
　　心，第一次狠狠地跳动着，完全不受控制的节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知道全身血液都在发烫，想要沸腾，很想要多了解这个女生一点，很想知道她与李梓乐曾经的过去。
　　一页又一页地翻着日记，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很羡慕，甚至有点嫉妒，那是一个我连奢望都不敢的快乐童年，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的绚丽多彩，原来人生可以那么美好。
　　很想要认识她，很想要接近她，很想成为她所爱的人，一个单纯又直接的欲望，想要将那份童话般快乐的人生变成自己的，来填补我那十几年呆板空洞甚至带点绝望的童年。
　　。。。。。。
　　虽然与贺芯薇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是，她带给了我很多很珍贵的回忆，第一次与女生分着耳塞听歌做地铁，那首《地下铁》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着；第一次与女生背靠着背坐下地上看漫画，虽然已经忘记了漫画的内容，但是，每次经过那家漫画店，我都会想起贺芯薇拿着漫画满足的笑脸，第一次拖着女生的手逛商场，贺芯薇的手，很温暖，虽然老是东南西北不分地到处乱逛，但是，却让我看到了人生的方向，想要这样子拉着她的手一辈子，不想放开了。’

　　那是叶一杰留下的信，他那带点哀伤的面容与间中出现的幸福笑容再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心再被狠狠地动摇了一下，两个男人我都爱，怎么办？！

　　“芯薇，看看这里。”拿着日记本的可儿拉拉我的衣袖，指向日记本中间一页。

　　‘拿到器官捐赠卡之后，在回病房的路上，我默默地拿着它向上天许下了几个愿望。
　　第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希望贺芯薇能彻底把我忘了。
　　第二，我希望贺芯薇能够一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第三，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代替我去永远守护着贺芯薇。
　　上天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看在我的器官曾经救活了其他生命的份上，请实现我的愿望，拜托了。。。。。。’

　　眼泪再度瞬间缺堤，心痛伴着隐隐的幸福。
　　“李梓乐，你这个大傻瓜！”我不禁抓紧胸口的纽扣哭骂着。
　　“傻的人，其实除了这个李梓乐之外，还有阿杰，他也一样是个大傻瓜，为你做了很多事，却一句话都没有对你说过，还不准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因为担心你心不在焉又出车祸，每个星期五下午与星期天晚上他都会在学校门口附近与地铁站附近守着，默默跟在你的身后。每周去漫画店看你看漫画，买票去看他绝对笑不出来的王晶电影，还有。。。。。。”
　　惊讶得发不出声音，太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瞬间被告知了，心动伴着心痛。

　　“芯薇，你爱叶一杰不是背叛了李梓乐，刚刚相反，那正是对他最后的承诺，快快乐乐地活着！”可儿叹了一口气说着。
　　我知道，我现在都明白了。
　　“芯薇，你真的忍心就这样让叶一杰一个人伤心地离开吗？！你也知道，他离开是因为想让你幸福，但是，他离开了，你真的幸福吗？可儿再度质问着。
　　不！他离开了，将会是另外一个遗憾，对我、对他都是！
　　“他在哪里？！”带着一丝希望与恐慌，我迫切地望着王楚豪问。
　　“刚才提着行李上了的士去机场。”王楚豪欣喜地回答着。
　　“芯薇，现在是堵车时间，坐直达机场的地铁线会比较快，应该还来得及。”可儿一边说一边推着我前行。
　　胡乱地用手擦干了眼泪，我拿过日记本与信，拔腿往地铁口狂奔着，不能再失去了！不能让一个我爱的人再离开了！
　　我心底拼命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