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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白毛架到 ...

  •   化形劫的最后一重威力远超出我所能承受之极限,我只感觉忽然五感俱失,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这种感觉持续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随后,感官渐渐恢复。
      我知道水仙把我搂在怀里,整个身子罩着我,我身上热辣辣地疼,一股黏稠腥甜的液体流到我脸上。这气息我再清楚不过了,是霖灵!

      我一挥手抓住了霖灵的胳膊,摸索着发现霖灵正双臂展开把水仙和我圈在怀里,他替水仙挡了雷劫!

      “小霖子?”我试探着喊,没有任何回音。

      我边喊边摇晃霖灵,可是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事的没事的,我安慰自己,我耳朵方才就已然听不清东西了,霖灵一定没事的,我不能乱动他,不然伤口更严重。我感到霖灵的气息越发微弱,却只能不停地说没事的,眼泪鼻涕哗啦啦地往外涌。

      正自慌乱,突然感到有人拉着我往上飞,速度很快。

      风声飒飒,我能感到血榆树的结界正在慢慢聚拢,带着我飞的人速度急忙加快。
      我感到前方的气味越来越清新,呼的一声,周围那压抑扭曲腥臭的气息骤然不见。
      我出来了!

      我寻思,应该是化形劫将血榆树的结界破坏了,困在里边的几位顺势逃了出来。我数了数周围的气息,一共九个,一个不少。

      脑子渐渐混沌,意识也慢慢消失。

      好像有谁惊叫“不好!”,又出啥事了呢?可是我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已经到了小店里我的卧榻上,身上出乎意料一点都不疼,但是沉得要命,我连手都抬不起来。我挣扎着张开眼,只感觉眼睛酸涩,但是还好,可以视物了。

      榻边坐着眼圈猩红的阿松,见我醒了这一通惊叫:“醒了!醒了!”

      阿松一直守着我?看他眼圈那么红,一定是哭了好久,我一阵感动。

      阿松一脸叫了十几句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可以睡觉了。”说完一抬屁股,揉着眼吧嗒吧嗒走了。

      我感动个屁啊!(#‵′)

      不知道其他人都去了哪,外边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宝市依然熙熙攘攘,似乎没人知道小店里的人都经历了差点送命的危险。我唏嘘怅惘了一下,马上一激灵,霖灵怎么样了!

      我赶紧叫:“阿松——!”声音嘶哑,嗓子眼也疼得紧。

      阿松又吧嗒吧嗒跑回来,手里提着一桶水,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枕头。他坐到我榻旁,搂着枕头,脑袋搁在上边,调了调角度,终于是枕舒服了,这才开口:“我晓得,你要问后来发生啥事了对不?”

      我艰难地嗯了一声,阿松开始吭吭唧唧地讲我晕过去以后的事。

      原来我已经晕了三天,三天前,我和水仙准备把最后一重雷劫引到貔貅肚子里。那貔貅的舌头已让红绸拉出嘴外,他挣不脱,舔不到我们,闭嘴也不管用,他的牙没剩几颗,对我们没有威胁。眼看着雷要落下来了,谁想到天不佑我,他那颗牙掉了!

      我原先以为那牙是貔貅自己弄断的,还默默赞了他一声,没想到是之前大黄跟他缠斗的时候用鞭子抽裂了,我们在上边那通挣扎把裂纹弄大了,好死不死的在最关键时刻牙掉了下来。
      雷落下的刹那,霖灵冲过来扑在我俩的身上,挨了那道天雷。貔貅堪堪躲过,更要命的是原本禁锢着他下半身的树根被天雷劈开了,他整个身子挣扎着要蹿出来!而且法力好像又暴涨了好几个等级。

      众人见情况不妙,又看天雷劈开了结界,就拉着我们冲了出来。还没松口气,那貔貅也跟了出来。虽说离开血榆树结界,可以毫无忌惮地用法力,可是在血榆树里受了太多腐蚀,法力用得也力不从心。就在众人要放手一搏时,头顶大亮,白毛长老架到!

      用阿松的话就是:“那景况!啧啧!法光锃锃,宝相庄严!幸好我担心你们,朝着天雷聚集的地方跑过去了,要不然还看不见呢!白毛长老现了真身!传说中的柏茂神君!那脸啧啧!那身材啧啧!那举手投足的气概啧啧!你知道吗!一招!就一招!柏茂神君就那么轻巧地一按,那只貔貅就站不起来了!柏茂神君一攥拳,那只貔貅就缩成一个小球儿了!”

      我气愤自己当时不争气,居然晕过去了,没能见见传说中的白毛长老的英姿。再一想,当时瞎着,没晕也看不见。就觉得心里没那么遗憾了,接着听阿松絮叨。

      白毛长老收了貔貅就又恢复了干瘪小老头的模样,跟众人一齐回了小店。然后就是比较悲催的一幕,白毛长老不会疗伤,蛇王以及进了血榆树那一票也不会,阿松会的那点也就够给他们止个血。

      那几个天上地下叫得出名号的响当当的大神们就干了一件特别不光彩的事,把霖灵晃醒了给他们疗伤!

      据说我出去搬救兵的时候,璃曜伺机进了貔貅肚子里以后不知道出了啥状况,气息一下子乱了,然后莫名地变弱。延胡索就拉着霖灵进去救他,霖灵为了能不在里边迷路,就拔了自己的鳞片做记号,如此浓重的气息才使得我和水仙再进去时能轻易找见他们,我当时在貔貅肚子里撞到的薄片果然就是霖灵的龙鳞。

      可怜的霖灵先是被蛇姬抓伤,又是自扯了鳞片,再加上挨了一道天雷,身上早就嗞嗞冒烤肉味了,还得撑着那身伤给别人造治愈结界。

      阿松非常痛心地评价:“太无耻了那些家伙!你知道我师傅当时有多惨吗!眼泪鼻涕都横流了!那血跟喷泉似的!幸好那位魔将还有点良心,看我师傅造了一个就学会了,帮着一起弄,不然我师傅眼泪流得定然比血多啊!你知道我师傅后来都留遗言了!他说下副本没人护着奶爸他忍了,出来还往死了用奶爸他就忍不了啊!虽说我不知道啥是副本吧,不过我心里大概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悲愤!”

      很多年以后,霖灵开始带我玩网游,我才知道他这句“遗言”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们下副本从来不叫璃曜,因为他着实是个水T。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苦命霖灵在延胡索的帮助下终于收拾好了我们这群重伤患,然后就是等各自恢复。我还算慢的,睡了三天。

      白毛长老去看过血榆树结界,已经被天雷毁了大半,那些结界没有了里边貔貅的控制,都慢慢失效,只等着过个千八百年就能变成普通的林子。

      我听完唏嘘了一下,还是一堆问题想问,估摸着阿松也不知道,看他困得坐着都睡着了,就让他回去睡觉,自己塔拉着鞋子往屋外走。

      霖灵送我的衣服基本全毁了,石榴石步摇和那两朵珊瑚花也丢了,好在鞋子无碍,阿松替我洗干净了。我依旧套着白毛长老给的大袍子,低头瞧见两条光溜溜的腿,面上一热,决定还是化了狐形跑出去。

      屋外的床榻都被移到靠墙一边,空出一大片地方,霖灵现了龙形就直愣愣趴在地上,身上包了一圈一圈的绷带。

      我禁不住鼻子一酸,赶紧跑过去看霖灵。他身上没有罩着治愈结界,想是已经无碍了,只是掉了的鳞片还需要段时日才能长出新的。

      我忍不住哇哇大哭:“小霖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都不盘成便便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来!”

      “我……没事……好的差不多了……”霖灵一动不动,从牙缝里往外吐字,“就是累……还有身上难受……黏黏的……你眼睛好了?”

      “嗯好了好了!”

      “少哭点……不然容易复发……”

      我赶紧抹了把眼泪,强忍住。我见他身上还有血污,就想变水给他擦擦。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头就见水仙提着水桶进来。她模样无甚变化,只是身上充盈着一股凛然仙气,依旧是白衫绿裙,不过我送的那条裙子破了好多口子,她仍套在身上。

      “霖灵说暂时不要施法。”她的声音也嘶哑的厉害,“我去打了水。”

      她将水桶递过来,抽出自己的绢帕打湿,我没有绢帕,就翻出一条腰带。我俩轻轻给霖灵擦洗身子,舒服得他直哼唧。

      我一边擦一边纳闷,水仙为何突然跟我们这么亲近呢?在天狐谷的时候她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就是到百年祭时来跟我说了柔儿的事情,然后就跟着我们一路。这回进血榆树她也完全没必要来帮忙,阿松说她惧怕化形劫,可是她却为了引天雷差点连命都搭上。

      我诧异地往水仙脸上撒么,就见她眼神温柔,给霖灵擦身子的时候动作极轻缓,像是绘一副工笔,处处小心。

      我脑子里豁地一声,相思啊相思,亏你还是红豆妖呢!

      “一个是霖之灵,一个是水之仙……”我嘀咕着抬头,想着水仙不顾自身安危进血榆树救霖灵,霖灵也不顾自身安危替水仙挨天雷,心里这叫一个莫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苦,这莫非就是我作为牵人姻缘的小妖该有的感动?我早怎么没注意到呢,霖灵对水仙,连名儿都配套的。

      我顿觉自己悟到了,巴巴瞧着水仙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可能是我唱得没一点在调上,也可能是我嗓子太嘶哑,对面的水仙刷地拉下了脸,霖灵噗地喷出一口老血。

      “哎呀!”我赶紧凑过去给他擦嘴,“是不是我唱得太难听,膈应到你啦?怎么吐血了?哪儿难受啊?”

      “……心!”霖灵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鄙视地瞧我,“我揪心啊!”

      “哎?那我不唱了,你好好休养。”

      “里边咋的了?咋还唱上了?”二黑推门进来,“外边蛇王让我问一声,蛇姬哪去了?他说赶紧接走,省得在这儿给我们添乱。”

      我一拍脑门:“还有这茬,差点忘了,蛇姬在小霖子袖子里!”我回头就见霖灵笔直的龙身,“小霖子,你们龙变回原形的时候,袖子在哪儿?”

      霖灵又鄙视了我一遭,挪动爪子,空中现出一个小球儿,正是封印蛇姬那个。我小心接了,对霖灵说:“你先休息,我去同蛇王讲那个竹林里的假慕白的事。”说完,朝水仙挤挤眼,笑呵呵跑出去。

      出门就见小店外站了一排,从高到矮正是延胡索、大黄、二少、璃曜、谨坤、红绸。我看着二黑朝他们努努嘴,二黑悄悄说:“他们罚站呢!白毛长老说他们做事不过脑子,让他们反省,嘿嘿嘿嘿,都站了两天了。”

      “哇——!合着他们伤好了就出来罚站了?”

      “可不吗!”

      “白毛长老这么有面子,连魔将都得乖乖罚站啊。”

      “嗯,当年白毛长老可是洪荒中独一个战神,到现在谁家小孩不听话闹觉都还有妖吓唬他们说要不然柏茂神君抽你来了!”

      “那你怎么不罚站?”

      “因为我面子大!”

      “……”

      跟着二黑到了二楼大黄的店里,见长老和蛇王两个小老头正喝茶呢,长老见了我,笑得这一脸褶子:“哟!相思乖女!你醒啦!快过来。”我赶紧凑过去,长老拉着我一通夸,“还是我乖女做事靠谱,又仗义又周全,不像楼下那几个,就知道逞能!”

      二黑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要不怎么说我相思妹子能耐呢。”

      “是吧是吧,我早说过,咱们这样的狐才是一等一的好狐。”

      二黑和长老嘎嘎笑起来。

      我心里还记挂同霖灵交差,趁他俩笑完还没开腔说别的事,呈上那个封印蛇姬的珠子:“长老,先看看蛇姬吧,她发癔症,怕她受伤,延胡索就把她封起来了。”

      我又讲了竹林里有个假慕白的事,不过我不记得回去的路。白毛长老说无妨,自会找到,眼下先给蛇姬服药。蛇王老泪纵横地拉着我道谢,我说了霖灵一堆好话又替霖灵一一谢过,终于算完事了。

      别过长老,我犹豫要不要下去,再一想,先把这事说完,霖灵心安了才好慢慢同水仙独处。绕过壮观的罚站队伍,进了小店里间。依稀听见里边霖灵和水仙在说话,我慌忙停下,犹豫要不要听个墙角,里边说话声就停了。我尴尬地敲敲门,进去把蛇姬的事说完,问了霖灵想吃点什么,就去二黑的厨房准备宵夜。

      二黑厨房里常年备着各色食材,我翻了翻,搬出一缸花鲢鱼,挽袖子准备给霖灵做鱼头炖豆腐。这菜我跟二黑学了好久,本来想做来给璃曜吃的,不过既然霖灵想吃,我就好好露一手。

      我捞了一尾最肥的花鲢,也不知是不是沾了宝市的妖气,那花鲢也通了神识,巴巴地求我:“别吃我,我有脂肪肝!”

      “没事,我只吃头。”

      我把鱼拍晕,快刀切了它的头,身子放在案板上留着做别的菜。我将鱼头切开,洗净,又把豆腐切块,葱姜切丝。点火热锅,倒油,煎鱼头。

      身后房门被推开,就见水仙走了进来,看我煎鱼头,她也找个小凳子,拿着那截鱼身刮鱼鳞。

      “水仙你还会刮鱼鳞啊?”

      “嗯,我爹爹经常做菜给我娘吃,我也跟着学。”

      “很少听你提起你爹娘啊。”我见鱼定了形,就放葱姜丝。

      “嗯,我跟着你们是因为你们像我爹娘,不是因为中意霖灵。”

      我正要加大火,听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呼的一声,差点被火燎了毛。我赶紧拍拍脑门,道:“啊?”

      “我娘以前只会吃不会做,都是我爹爹变着法儿地做好吃的给我们。可是到了天狐谷,大家都吃果子,我也不好意思开火做饭。”

      我想想也是,霖灵那厮可不就是饭来张口吗。我往锅里放了醋、料酒、酱油,见差不多了,就往里加清水。要等一会儿才能放豆腐,我抬头,捶捶后腰。就见厨房窗外竟然开了满架的凌霄花,现在这么冷,凌霄居然能开,不过是宝林,出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凌霄哎!”我叫道,水仙也抬头看看,默默说:“其实我就跟这凌霄一样。”

      “你们都是花?”

      “不是,我们都习惯依附着旁的。”水仙低下头去,“对了,其实我本名不叫水仙,我叫玉玲珑。因为进天狐谷不想太惹眼,才改了叫水仙。”

      我难得听八卦,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万一说错了听不到八卦多可惜。

      “我娘亲从前就是太惹眼,才被姐妹算计,最后我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我忍不住问:“被姐妹算计?”

      “嗯,相思,你可知道?两个女人,一个不管比另一个多能干,平时处得多要好,但只要长得不如那个好看,就依然会心怀妒忌,找时机下手除了。”

      “啊?”这哪跟哪啊?

      “我娘亲的姐妹是我们一族的族长,精明能干,一心要为我们族在天界搏个席位。我娘亲就是知足常乐,整天同我爹爹逍遥。族众都说族长英明,笑话我娘亲不思进取。但是我娘亲总说,做妖挺好。后来族长联合其他几个族一起反天,要逼迫天界认我们为仙狐,不再做妖。后来天界镇压,闹得挺乱,我们族长带领族众还小赢了几把。不过当时我爹带我娘和我躲得远远的,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我想水仙可能跟霖灵阿松一个毛病,说话比较没个条理,就耐心听着,看水好了,就往里放盐、白糖还有豆腐。

      “后来有一天,族长找到了我们,要我爹跟她一起上战场,我爹不肯,族长就约了我娘出去单谈。我爹的法力也不算高强,我不明白族长为何就偏要我爹,加上担心我娘,我就偷偷跟了去,族长软硬兼施都没法说服我娘,结果发了狠,打伤了我娘。我本来没想别的,可是后来我听她说,‘平日里大家都敬我,其实背地里都喜欢你!说你漂亮!你知道我多想把你这张脸撕碎扯烂吗!’”

      水仙说完看着我,眼睛澄澈明亮,平静地道:“我娘说,她心里埋了嫉妒太久,才会失了善心。后来没过多久,天兵天将就把我们围了,那时正赶上我爹渡劫,我爹已将法器用来给我娘疗伤,没法抵御天雷,即便造了结界也被天雷劈穿,最后渡劫失败,我娘把自身法力都化了丹药给我,就殉情了。我被天兵抓走,关了几年,就放到天狐谷里修炼。”

      我心里难受,闷闷地看着锅里的鱼头豆腐。

      “从我进天狐谷开始,我就把自己弄得很丑,也不敢表现得法力多高,名字也改了,就怕遇到我族长那样的。别人越是说我神经,我就越神经,有时想想很不堪,可是自己已经控制不了。”
      水仙起身指着那凌霄花:“我就像这凌霄,习惯依附,我一心祈求上苍,赐我一个诚心帮我的朋友,可惜柔儿不是,我也知道应该离开天狐谷,可惜我不敢迈出一步。我需要一个依附,让我跟着离开。所以我跟着你们。”

      我看着水仙的点漆黑目,忘了鱼炖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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