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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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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西岸的某休闲餐吧。
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更衬得室内温暖如春,再加上若有似无的柔美音乐和帘幔低垂的格局,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谢大律师倒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叫了壶咖啡,打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认真的处理着工作,若不是余光瞄到对面百无聊赖的林涛已经往同一杯咖啡里加了第三块儿糖出言制止,
“你要是变成胖子我就不要你了。”
简直让人以为他就是专门挑这个地方来办公的。
林涛撇撇嘴,把小夹子连方糖又放了回去,看看外面不远处冰面上人潮汹涌的景象,转回头对着专心致志状的老谢,
“你想盯梢就直说,干嘛还绕这么大一圈子啊?要不我给诘夫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底在哪儿呢好不好。”
谢大律师眼睛不离屏幕,慢条斯理的拿过旁边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谁说我是来盯梢的?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专干这下三门的活儿?我喜欢这边儿的气氛想过来坐坐不成啊。”
林涛叹气,东张西望了下四周穿着闲适,窝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其他客人,再看看面前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上‘我是精英’的谢之棠,
“过来坐坐干嘛还带电脑啊,好歹跟我说说话啊。”
老谢百忙之中挪开视线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收了回去,
“手头的案子前期文档准备做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得出差去趟连云港。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要想聊天儿的话你说我听着。”
林涛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指着窗外,
“啊,诘夫!”
老谢瞬间也跟着把脸转了过去,几乎贴到玻璃上,
“哪儿呢?!”
林涛窝回去哈哈大笑,
“我就说吧,就是过来找诘夫他们的…还装。”
公共场合,打人容易让人落下口实——老谢深呼吸了几次,重又装模作样的回到工作状态,
“再骗我咱就回家,吊起来抽你。”
林涛翻了个白眼,找了本杂志无聊的翻看。
又过了一会儿,林涛小声儿的,
“老谢…诘夫…”
老谢用指如飞头也不抬,
“你皮真痒了是吧?”
林涛索性坐起来把手伸到老谢面前晃晃,又指向窗外,
“真的是诘夫,他看见咱们了…”
谢之棠抬头,落地窗外站着脸蛋儿都被冻得红扑扑的俩孩子,女孩儿兴奋的冲着林涛挥手,男孩儿一脸丧气的看着自己的老爸。
谢之棠一看就明白卢诘夫看见自己在这儿是不高兴了,倨傲的把视线收回来看向林涛,
“去叫他们进来。”
林涛笑着回应女孩儿的热情,耳边听到老谢的哦话也垮下了脸,
“人你都见着了,就让他们自个儿玩儿去呗。”
老谢心里暗暗运气,再次评估了一下当着众人——包括窗外那俩的面儿殴打林涛所要承担的后果,干脆盖上笔记本起身,迈开长腿走了出去。看着卢诘夫有拽着女孩儿逃走的架势直接开口喝住,
“诘夫,都碰见了还不介绍一下?”
林涛没说错,女孩儿的确不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良好家境和严谨家教带来的那种相信世界一片美好似的落落大方,在卢诘夫有气无力的简单介绍过之后客气的,
“谢叔叔好,总听卢诘夫提起您呢。”
‘那小子嘴里必然没什么好话!’心里这么腹诽着的老谢视线‘慈爱’的扫过自己的儿子,随即挂上长辈似的宽厚笑容,
“我也听说你和诘夫原来就认识,一起玩儿的不错。啊,上次家长会听到老师表扬了你好多次,诘夫,你可得向人家好好学习啊。”
话题就此僵住,同时更僵的还有耍帅没穿外套就出来的老谢——以他的生活环境,无论四季更替贴身穿着都是差不多的。幸好林涛有眼色的结了帐抱着他的大衣追了出来,老谢控制着自己不要打喷嚏,泰然自若的接过大衣随手穿上,接过林涛手里的电脑包时还埋怨,
“干嘛还结帐啊,这都中午了叫诘夫他们一起吃个饭呗。”
林涛还没说话那边怎么站着怎么不舒坦的卢诘夫开口了,
“不用了我们要去那边儿吃爆肚,就是还冰鞋才来这边儿的。”
老谢瞪了儿子一眼,刚要开口女孩儿也说话了,
“真的不用您破费了,正好我俩也都想吃爆肚了…”
老谢暗暗咬牙,转过头看向正对着卢诘夫挤眉弄眼的林涛,
“你吃爆肚吗?”
林涛被吓了一跳,不管他说什么赶紧点头,老谢转回头,和蔼的,
“那好,咱们一起去。”
坐在后海东北角的爆肚老字号里,老谢边掰着简易筷子边回忆自己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对面的两个孩子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头并头的凑在一起研究只有一张塑封纸的菜单,商量着要吃什么。边上的林涛也在愁眉苦脸的看着那菜单,小声的冲老谢嘟囔,
“这肚仁是什么,是虾仁吗?葫芦头是什么?素菜?”
老谢还没说话,女孩儿抬头了,关切的,
“林叔叔没吃过爆肚吧?”
微歉疚中带着询问的目光又转向老谢,老谢赶紧微笑,
“你们挑自己喜欢吃的吧,我给他讲就成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特喜欢吃这个呢。”
女孩儿放心了,送出个甜甜的微笑又低头去研究了。老谢看看林涛,也凑过去逐行指着上面的条目,
“…“散旦就是百叶…肚领是最嫩的部位,肚仁是肚领的一部分…水爆就是切好了用开水烫熟沾着调料吃…”
点好的东西都端上来了,最后还是单给林涛点了些主食。随大溜儿的跟着孩子喝可乐就着爆肚,老谢又开始和颜悦色不着痕迹的从女孩儿嘴里打探着想知道的各种信息。一顿饭吃完老谢结了帐——用林涛带的现金,这边儿不能刷卡。
出门俩孩子说还要去恭王府转转,老谢提醒了卢诘夫一句‘别忘了晚上去看看你妈妈’就带着林涛退场了,大戏做足。
坐上车林涛就开始笑,老谢撇嘴,
“笑什么呢?还说没吃过不敢吃,也没见你少伸筷子...”
林涛被他说的脸色微红,随即又释怀,
“我是笑你装的…哈哈哈。”
老谢交停车费,关上窗户才开口,
“你以为你冲卢诘夫打眼色我没看到啊,我要是当着人女孩儿的面儿训他你怎么处?”
林涛不笑了,静静的看着他,
“刚才,你去洗手间,XX还夸你呢。”
“哦?夸我什么了?”这个老谢爱听。
“夸你…对我好。”怕老谢转过头看他似的低下头,
“她说,特羡慕这种不为别的婚姻、利益什么的,只靠感情维系的关系。”
老谢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平静的开着车,过了好久,久到林涛以为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才没头没脑的忽然开口,
“卢疼疼跟我谈过她走了之后卢诘夫的问题。”
“啊?卢诘夫有什么问题?”
老谢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在林涛那简单的脑子里卢疼疼走了卢诘夫必然要跟自己过,一切都像普通家庭那样。也不想去跟他解释什么法律定义,只是用尽可能的大白话跟他说,
“就是我们当初离婚的时候签过一些文件,所以如果卢疼疼走了我有两个选择,第一种选择:只是看着诘夫长大,等他18岁之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用尽太多义务;第二种…就是跟一般家庭似的,他妈走了,他的吃喝拉撒我都得管。”
“当然第二个了!”林涛脱口而出。
老谢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沉吟一下,
“…你知道我也有些钱的对吧?我跟家人也早脱离关系了,选择第二种,哪天我也不在了,遗产…都是卢诘夫的。”
林涛眨巴着眼睛,好久才消化完他的话,
“怪不得你一直连名带姓的叫诘夫…你是他爸爸,就像你说过的,生理上的法律上的都是。我不知道你们当时签过什么,但是现在卢姐都这样了,我觉得你应该选第二种…卢姐不这样你也应该选第二种。”
老谢心里一动,有些诧异于林涛的敏锐——竟然连自己叫卢诘夫的方式都早就看在了眼里。但不知怎么的,虽然知道选哪个决定权不是林涛说了算的,但心里某种郁结霎时间烟消云散,伸出手轻轻握住林涛的,揉捏半晌,仍然目不斜视的,
“要是哪天我不做律师了,就去哪个大学找个教职,混不混教授无所谓,反正挣的钱也够了…”
“啊?你不想干律师了?无所谓啊,大不了等我挣着大钱了养你。”
老谢松开手扒拉下他脑袋,
“指着你挣大钱还不如去买彩票!我就是想想而已,不过真上大学教书也挺好,多少小男孩儿啊,你知道潜规则是什么吗?不从就让他们挂科!哈哈…”
晚上,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林涛静静的看着卢疼疼吃饭,
“今天老谢和我请诘夫他们吃爆肚来着。”
“嗯,诘夫打电话跟我说了。”
“…老谢做的挺好的,直接叫‘诘夫’来着,不那么连名带姓的叫了。我还担心他要是跟平时似的‘卢诘夫卢诘夫’的叫他同学听着别扭呢。”
卢疼疼偏头看看他,
“你真的开始动脑子了啊…其实我和他离婚的时候给孩子改姓这一点也是他反抗最激烈的,现在总带着姓叫他也是为了给我听吧。”
“但是…”林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艰难的开口,
“我知道这些话我说不太合适。不过,老谢心里还是真惦记诘夫的。他最近有个案子要出差,为了准备文件什么的都快忙疯了,还记着看看诘夫到底跟谁在一起玩儿…回来路上还说那女孩儿挺不错的,诘夫要是跟这个女同学一起他能放心什么的。”
卢疼疼放下饭盒,叹口气,
“诘夫打电话跟我说谢之棠跟踪他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然后也跟他说那是他爸爸的一片苦心——做家长的,都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生怕被别的孩子带坏…我感谢谢之棠的一片苦心。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我必须要特别的谨慎对吗?感情这种东西是培养出来的,我理解诘夫刚一出现在你们生活中的时候谢之棠的种种不适应,虽然人们都在说什么骨血亲情,但没有科学证据表明亲情是可以遗传的。而现实是,他们毕竟十几年没见过面了。这个话题我的确是和谢之棠讨论过,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多少。我的立场是,我感谢他到现在为止对我们母子所作的一切,但对未来可能会面对的种种,我仍然保留我的态度。”
林涛低下头,
“他是也没跟我多说,就是说,他以后会把遗产都留给诘夫什么的…”
卢疼疼深深的看着他,心间微颤,还是保持住平静,
“钱是能挣来的,情不是。谢之棠总是说我控制欲强,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初我是逼得紧了些,但是他能签字,也有很大一部分理由是明白自己对局面彻底失去了控制的可能性。我不知道除了我叫你的那次以外,你还见过多少次他的出庭。我见过很多次,怀着诘夫的时候不能做太操劳的工作,我经常找机会去旁听庭审做胎教,我很清楚他的风格,就是咄咄逼人的占据上风,当控制住局面的时候再适当的放一点水让对方有台阶可下然后迅速解决战斗…你上次也问过我,关于离婚,我是否后悔过。我只能说,以我对谢之棠的了解,如果我退一步,让他拿回控制权,那个婚姻会延续下去。但是,他很快会彻底无视我。”
“…我听人说过,婚姻里,丈夫出轨找女人,妻子还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要是找男人,妻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卢疼疼眯起眼睛,
“这话没错,但就我和谢之棠而言,还不仅仅是这样。我和他是同行,都太过咄咄逼人,都习惯于处于绝对上风。任何一件事、包括人,如果不能全盘控制,宁可放弃。这可能也是做律师的职业病吧,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案子宁可不接。”
林涛想了一下,
“但是老谢真的想做个好爸爸的,你平时也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这算不算…也不愿意信任他?”
“他平时不也是这么叫我的吗?”
“是,我知道,我是说…”林涛想了一下,
“我是说,你们俩是不是太不相信对方了。如果都能放下一些去相互体谅一下的话,也许,大家都会好一点。”
卢疼疼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人与人的关系中,所谓信任,都是相互的,是建立在一次次的保证和达成之上的。所以呢,这又是最脆弱的东西,因为任何人付出信任潜意识中都会希望得到回报。那些所谓能一次次付出信任的,其实恰恰是希望在概率上获得更多回报的。”
“任何人付出信任潜意识中都会希望得到回报…”林涛咀嚼着这句话,有些不赞同的,
“要是光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卢疼疼微笑,
“亚当斯密说,‘自私推动社会经济发展’——当然前提是不损人利己。自私能让人站得更稳,我相信人只有自己站住了才能有心力去帮扶别人,那些自己都站不住还要伸手的下场只能是一同跌倒。所以,即使我已经在倒计时,已经躺在这里几乎什么也做不了,谢之棠还是得尊重我…即使他指责我自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老谢也有他的自私…”
卢疼疼看着落落寡欢的大男孩儿,心底叹息,
“自私没什么可耻的,对于谢之棠来说,更是一种保护色呢…对了,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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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拉开了,字斟句酌的压力也大了,写起来更辛苦、累心。
还是希望得到更多的留言,告诉我你们的看法和观点,我好在后面微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