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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关东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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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起阵阵细雪,一时间遮天盖日。
这种鬼天气,就是关东俗称的大烟泡。
万木萧疏,在风雪的肆虐下,原野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大地冰封着、沉默着,可是,冬令越是冷到极处,就越是快到尽头的时候。
无尽的生机,正在这冰雪之中孕育。
深山里,杜鹃已经悄悄绽开了,在白雪的映衬下,象一片殷红的血……
这是一个血雨腥风的时代,中国的大片河山,已沦丧日寇之手。
山河变色,日月无光,连枯树上寒鸦的叫声,都那样凄切。
太平村,一个离临江县城60里的偏僻小村。
此时,小村正从晨睡中醒来,几缕炊烟飘起,为天地间带来了些许生气。
石清泉不情愿地从热炕上爬起来,老婆凤儿和儿子石柱还在睡梦中,他为他们把被子掖了掖,看着这娘两个睡得这么香,他不由一笑。
来到外屋,他看了看灶坑,昨晚上放的劈柴柈子已经基本烧没了,这劈柴柈子真抗烧,放上两块炕能热上一宿。
对面屋传出了说话声音,那屋里住着他的父亲石守义和他的侄子石头,原来他们也醒了。
石清泉掀开帘子,打开门,一股冷气透了进来,他打了一个寒战,今年冬天真冷啊。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院,南面是门楼,两扇黑漆的大门,北面是一座三间平房,两边是仓房和牛棚。石清泉快步跑到外面仓房中,抱起一抱柴禾,跑了回来,冻得嘴里咝咝哈哈的。
他引着火,把大锅倒上水,放上帘子,把两合面的饼子放进去,盖上锅盖,一会儿再热点粥,就是今天的早饭了。
本来张罗做饭都是女人的事,可是近来凤儿身子重,天又贼冷贼冷的,所以他就辛苦点了。
他又出去抱了一大抱苞米秸,去牛棚喂大黄。
大黄是他家的牛,去年买的,三岁口,他们一家都拿它当宝贝似地,这牛也争气,喂得膘肥体壮,春耕秋收、拉车运货,什么都离不了它。
石清泉回到屋里,看柱子又蹬了被,便给他盖上,他今年4岁了。
石清泉钻进被窝,在老婆凤儿身边躺下,凤儿醒来了,慵懒地看了清泉一眼,说:“呀,你身上凉得拔人。”
石清泉嘻嘻一笑,说:“那你给我暖暖呗。”
凤儿说:“去你的。”转过身不再理他。
凤儿最近又怀上了,这让清泉非常高兴,凤儿嫁给他这五、六年,吃了不少苦,给他生了个儿子,石清泉希望她能再生个女儿,他就儿女双全了。
对面屋里,石守义和石头已经穿好衣服,石守义在擦着一把猎枪。
这把老猎枪有年头了,暗红色的楸木枪把,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黝黑的枪管,仿佛带着一种逼人的威严。要是装满火药,一枪能打死一只熊。
石头最喜欢爷爷的这把猎枪了,没事就想摆弄,可爷爷轻易不让他动,
石守义用抹布和通条将猎枪里外擦得干干净净,小心地放到一边,将装枪砂和火药的葫芦放好,一会得进山去。
石头是石守义的大孙子,是他一手带大的。
这孩子命苦,出生时娘就难产死了。他的父亲石青山,也就是石守义的大儿子,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去木帮伐木,结果,在石头五岁那年出了事,被一棵“搭挂”(伐后而未倒)的鱼鳞松砸倒,当场就死了……
后来石守义带领全家搬到这个小村,他不再让小儿子做危险的活,他们一家人买了几亩地,盖了房子,几年来春种秋收,虽然辛苦点,却也过得衣食无忧。
他把石头送到县城上了几年学,希望他能改变家族的命运,可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他又实在不放心。
世道变迁,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民国一下子就成了满洲国。昨天是大同年号,今天又变成了康德。日本人群结队地来了,兵荒马乱的年月,他不放心孙子,再则看这情形,上学又有什么用呢,莫不如回家学点手艺、干点农活什么的,便让石头回来了,这年头,还是安安稳稳的好。
太平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远离县城,外人很少来,这让石守义很满意,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还有什么所求呢?日本人再凶,也不会到这犄角旮旯来吧,这里又没什么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