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77、出阁

　　十四站起身来，顺势将一旁的我也拉了起来。我两腿早已经麻木，被他这么一拉顿觉如针扎一样的痛。他见我痛的皱起了眉，忙低下头看我的腿，问道：“痛吗？”
　　我强忍着不适，扶着他的手活动了一下，待好一些了，才说：“现在不痛了。”
　　“我看看！”他不放心，作势要弯下腰来看我的腿。
　　“做什么？”我用手拦住了他，“这周围都是人！”
　　不想他却笑了起来，说：“怕什么？”
　　说完又伸出手来要替我揉，被我轻轻的将手打了回去。就在十四与我胡闹的时候，梁公公从殿内退了出来。然后笑着对我们说：“十四爷，袁姑娘，皇上吩咐我将你们送出宫去。宫门就要下匙了，若再晚了，只怕就出不去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十四也不客套，拉着我的手便随着梁公公向外走。
　　等出了院门到了宫中甬道中，十四复又笑着开口道：“公公如今的身份，那里还用做这样的差事。想来是皇阿玛嫌我们在殿外聒噪，所以让公公出来打发我们快走的吧！”
　　“十四爷说笑了。”梁公公在一旁笑着说：“皇上一向是心疼爷的。刚刚皇上从窗户里看到你们，还笑着对密嫔娘娘说‘正是好年纪！难得又这样的相和！’笑着看了一会儿，又怕你们耽搁了时辰，这才让奴才送十四爷出宫的。”
　　“哦？看来皇阿玛的气是消了。”十四一边走一边随口说。
　　梁公公点点头说：“容奴才说句不敬的话，这阿玛对儿子哪有真动气的时候啊！”
　　十四听了又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了！谢谢公公！”
　　“不敢！不敢！奴才还得恭喜十四爷和袁姑娘呢！”梁公公依旧谦卑的在前面带着路。

　　果然，我们刚刚离了宫，身后的门便‘轰隆’一声关上了。车走了一会儿又慢慢停了下来，随后只见车帘一打，十四一闪身上了车。
　　“我不骑马了，陪你坐车。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十四带着一阵凉气便坐到了我面前。
　　我笑着拿出手帕替他掸去帽子上的雪，然后说：“我原来一直在猜想，你在皇上面前是什么样子？是四爷那般刚正严谨，还是像八爷那般温和睿智。今儿一见，原来都不是，却只像……”
　　“像什么？”十四见我留了半句，追问道。
　　我故意笑着想了一下，说：“像个得宠的儿子！”
　　他见我笑的得意，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本来就是皇阿玛的儿子！”
　　“那不一样！”
　　他笑着说：“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虽自称儿臣，但到底儿在先，臣在后。皇上年事渐高了，就会需要儿子在身边。这个儿子办差事也算稳妥，但总还是需要阿玛给些意见。有些冲动，有些血性，这会让皇上觉得儿子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偶尔有些耍赖，便更能激起皇上的慈父之心！比起那些完美无缺的儿子，这个这样的儿子是不是更让人觉的安全，可信，更让人喜爱呢？”
　　我听了十四的话，脸上渐渐没了笑容，只觉面前坐着的人竟如此的陌生。我一直觉得十四是率直之人，却一直不知道原来这里也夹杂着这许多的算计。
　　“吓着你了！”他见我没了表情，伸出手轻轻抚着我的脸，说：“别怕！不管我对别人如何，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我。”
　　“你什么时候留了这个心？”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说：“从皇阿玛想要召你入宫开始。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挫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了。那时我才觉得有些东西要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更有保障。我知道皇阿玛觉得我像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我性子率直，所以我便投其所好，果然很有成效。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已演自己，也当真是很累的。”
　　“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听了他的话，有些心疼的抓着他的手。
　　他顺势将我拉入他的怀中，道：“冰宁，千万再忍耐一下。我知道皇上指的份位低，委屈了你。但是没关系，就快了！等到那时，我会把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

　　等我回到府中，叔叔和婶婶还穿着官诰的服色，原来宫中的旨意抢先一步到府中。这旨意早就在叔叔和婶婶的意料之中，但格格儿的份位还是让他们有些吃惊。不过都碍着我的颜面没有深问，只是向我道了喜便各自散了。
　　第二日与我们有交往的各府都送了贺礼来，想来是指婚的事已人尽皆知了。十四府中各位福晋的赏赐也在这一天送了来，同来的还有一位嬷嬷。按惯例，格格儿入府并不需要什么仪制。不过是府中派一名嬷嬷来给讲讲规矩礼仪，然后择吉日就可入府了。
　　那嬷嬷想是早知道我，所以到了府中说话举动都小心翼翼的。我从绿意那里得知她是嫡福晋的人，所以也对其极为客气。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临行前还封了厚礼，一日下来宾主尽欢到也相安无事。
　　父亲和娘早就预备了我的妆奁，不过当初是按侧福晋的份位准备的，如今指的份位低了，所以许多超制的衣饰都不能用了，少不得要添改许多，所以也着实的忙乱了几日。

　　自得了信儿，姐姐每日都来府中替我打点衣服首饰。这一日，可巧外面赶制的皮货都送来了，姐姐吩咐她们一件件打开来查看。
　　“唉……”姐姐一件件看了，然后叹了口气说：“可惜只能先替你做些灰鼠、银鼠的。大毛的衣服得等你过了府，依着那边府上的规据去做。”
　　“嗯！”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转过头去看绿意她们将这些衣服都叠好装了箱。
　　姐姐见我不说话，便也沉默着坐在那里看着。等都收拾好了，姐姐等房中无人才又开口道：“前几日忙，来往的人也多，一直不得闲跟你说说话。如今一切都差不多了，太太和姨娘又都不在京中，所以有些话就得姐姐跟你说了。”
　　“嗯！”我会意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自幼聪慧，有些事是不用人教的。其实各府都一样，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能抓住爷的心，那么你便是最体面的。”姐姐话说的极轻极慢，向是一字一字直送到我耳边一样。
　　我看着姐姐，笑着点点头，说：“姐姐不必这样劝解我，你知道我向来是不看重份位的。”
　　“唉！一半是劝解，一边是传授。我不瞒你，当日你在王爷府中，府里只要沾得上边的就没有不恨你的。但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在嫉妒你、羡慕你，在心中自己就觉得不如你，比你低三分。明白吗？”姐姐又接着说，“十四爷恋了你这么多年，他的心时时都牵挂在你身上，所以那府中的各位也必然是这样。但你只要明白她们心中想的，见招拆招也就不难了。”
　　我没想到姐姐能和我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着伸手将她头上忙乱中被碰歪的珠花给扶正了。我们姐妹间多年不曾如此亲密了，姐姐也有些不适应，身子竟微微有些僵。
　　“姐姐！”我叫了她一声。
　　“嗯？”
　　“姐姐！”我又叫了一声。
　　“这丫头！”姐姐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对我说：“都快出阁了，还这么顽皮！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你心上有数便是了。若真有什么解不开的难事，你便来找我。姐姐好歹也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将来咱们互为犄角，料想她们也不敢怎样，明白吗？”
　　“冰宁明白！”
　　“明白就好！来，这个给你。”姐姐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小心的抽出一个小锦袋来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了过去，仔细一看，顿时红了脸。只见那锦袋上绣的尽男女秘戏，待打开了系着的袋口却发现里面绣的更多。
　　姐姐见我面红耳赤的样子，笑着对我说：“这个锦袋是我出阁时，太太托婶婶交给我的。如今到了你出阁的时候，我再把它转交给你。只盼着你们能夫妻合和，早生贵子。”
　　我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鞭炮鼓乐之声。然后就见绿意快步走了进来，回道：“姑娘，十四爷府上送初定礼来了。”
　　我早就知道，今天是初定之日。叔叔府中也早就挂红结彩预备着了，只是没想到竟这般热闹。
　　“怎么听着前面这么乱？不过是个格格儿的初定礼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儿？”我皱着眉问道。
　　绿意回道：“听说是十四爷吩咐的，务必要热闹气派。偏还就有那好事儿的人，一早便来府上道贺。二老爷和太太都不曾预备，前面正乱着呢！咱们一直在后宅，所以不得知。我也是刚刚去前面回话时才知道的。”
　　“押送的人呢？可曾好好安排了。”姐姐坐在一旁问道。
　　“是九爷送来的。”绿意回道，“现正在前面喝茶呢！九爷说要当面向姑娘道贺！二太太拿不定主意，所以让我来问问，见还是不见？”
　　“既然劳烦了九爷，那还是该当面谢一声的。”我对坐在一旁的姐姐说。
　　姐姐想了想，对我点点头说：“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九爷这样尊贵的身份，是该当面答谢的。”
　　“绿意，你去回婶婶，就请九爷到花厅吧！”我抬起头吩咐道。绿意应声而去。

　　我从后门进了花厅。刚进门就听到屏风前面九爷同叔叔说笑的声音。于是，我一边向里走一边笑着说：“给九爷请安。劳九爷跑这一趟，咱们心上过意不去呢！”
　　九爷听到我就在屏风后面，笑着转过头对我说：“原本老十四想自己来呢！让我们兄弟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劝住，没办法我才替他跑一趟。说来可笑，没听说过谁家娶亲新郎自己跑来送初定礼的。怎么连这几天都等不了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随便打发谁送来就是了。”因为要避嫌，我并没有向前走，只站在屏风后面。
　　“你快别这么说。自打皇阿玛指婚后，老十四就没消停过一天，先是打发人好一通修整园子。然后又怕进了腊月不宜婚娶，立逼着钦天监在这个月选了这两个好日子。”九爷有些揶揄的对我说，“你不知道，那钦天监主事被他吓得脸都白了，真怕选不出日子来，扫了那位爷的兴。好在你们福星高照，当真有两个吉日。”
　　“修整园子？”我不解问。
　　“他没跟你说？”九爷有些吃惊的问道。
　　“说什么？”
　　“哟！想是他要给你个惊喜，到让我漏了底。你是知道的，老十四早年买了个园子，后来做了他读书的地方，除了他自己连他福晋都不许去。如今怕你在府中受委，所以打算将你安置在那园子里。”
　　“我当真不知道！”我听了心上一热，声音不知不觉便有些哽咽。
　　本以为没人发现，不想九爷却听了出来，开口道；“看我！这么好的日子到惹得你哭了。若让十四弟知道了，不但没了酬谢礼金，只怕还要受罚呢！”
　　“呵呵！这是哪里的话！可惜今日不便当面答谢，否则我是该敬你一杯的。”我知道九爷是想逗我笑才故意如此自责。
　　“是啊！今后便不能向以前那样快意了。”九爷突然感叹到。
　　我突觉九爷失言，忙说：“你们兄弟向来交好，哪里有这么多的感叹。”
　　“哦……到是我多想了！”九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顺着我的话答道。尔后他又与我客套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九爷走后，府中依旧人流不断，大都是顺风而来的客情。姐姐和婶婶此时已查看了送来的东西，说皆是上上之选。又听说了园子的事儿，都说我是有福之人。而其他的我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着那园子。当初十四把它许了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当真还有能住进去的一日。想到这里，心上便觉得喜滋滋的。
　　随后几日，府上都十分的忙乱，连带着我的心也慌慌的。终于，慌乱过后，在一个雪后初霁的日子里，我出阁了。

作者有话说

　　我将女主的份位改了改，原来设定的侍妾，不过我觉得有些太低了，所以改成格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