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55、尘埃落定

　　我刚要起身谢恩，却又被她按下。华嫔用的手劲很大，一把就把我的身子转正。我有些吃疼的抬起头，看到镜中华嫔面沉似水的看着我。我心上一惊，便也不敢回头，就这样在镜中与她对视着。
　　片刻，华嫔先开了口，不过声音却低了许多。
　　“你也太小心了，连耳坠都不敢戴了？”华嫔一边动手解开我的头发一边低低的说着。
　　“不是妹妹小心，是有人动了手脚。妹妹为了自保也只能如此。”既然话已挑明，我也就无所顾及了。那日十四见到我的耳坠变颜变色，我便留了心。待他走后，把送来的首饰一一拿出来核查。发现有一些不但做工考究，而且用料也是精选的，在宫中断不是我这身份能够得到的。十四定是看出端倪，怕我多思又怕隔墙有耳，所以想不动声色的悄悄替我料理了此事。可是我既然看了出来，自然不敢再戴任何一件了。
　　“哼，想不到办的这么隐秘都让你猜透了。真是小看你了！”华嫔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了一下，看似十分的轻松。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她，叹了口气说：“唉……娘娘以为将矛头引向冰宁就真能脱身吗？”
　　华嫔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似是被我的话逗的十分愉悦。
　　“我只是不甘心，有一分的希望也想搏一下。你别怪我，一个女人若做了额娘，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透过镜子看着她，那美艳的脸上隐隐显出悲伤。这娇弱的人儿，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想是我脸上带着怜惜，华嫔停下了摆弄我头发的手，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镜中的我。没有隐藏，没有伪装，哀哀的看着我。
　　“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听着这略带哽咽的声音，我心上一痛。
　　见我迟疑，华嫔似乎看到了希望，用手轻轻抓着我的肩膀。轻轻的哀求道：“求求你！”
　　“四爷都知道了！”我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什么！”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抓着我的手慢慢的用力，直抓到了我的皮肉里。
　　我没再重复，因为我知道她听明白了。此时，她的心上定是比我明白的多。果然，她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
　　“妹妹，你我同为袁家女儿，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怜惜之情吗？”华嫔的声音清冷而哀伤。
　　似是被她感染，我的声音也忧伤起来，轻轻的说：“姐姐不是也没有怜惜过我吗？我若答应了，便只有死路一条。姐姐求我的时候，就半分也不觉的冰宁无辜吗？”
　　“无辜？那我的孩子呢？”
　　“你自已种的因，就该想到今日的果！姐姐当真以为能逃过吗？”我的语气尖刻起来。
　　“我这是为了袁家。先祖也算从龙入关，可是却一辈不如一辈。我父亲到头来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我就是想让袁家光大门楣，让我们的父兄能够封侯拜将。”华嫔听了我的话，不觉激动起来
　　我怕她惊动了外面的宫人，忙假装捋头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们都如泥塑一般站在外面，像是丝毫没有要听的意思。
　　“别看了，我让她们站在那里的。此刻我虽不得意，可还是嫔位。料想她们也不敢明着顶撞我。”华嫔像是明白我的想法，低低的对我说。
　　我坐正身子，对着镜子中的她说：“姐姐在宫中也算有份位的主子，皇上又十分宠爱。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不足？”华嫔听我如此说，笑了起来，“我真羡慕你，总是如此的简单。我入宫之时，比你现在小的多。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吗？进宫之后一个小女孩没有强大的娘家，就靠着皇上那一点少的可怜的怜爱。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餍足之处？”
　　“我知道，姐姐这些年必是受了不少苦。可是姐姐去依靠一个要失势的人，无疑是往死路上走啊！”
　　“呵呵，谁说我依靠他？我不过是要拉他下来而已。可没想到会败露了。本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生出了太多的变数，有太多人搅了进来。”
　　我听了她的话，微微皱起了眉。看来华嫔真是陷的很深，只怕再无脱身的可能了。皇上留着的她，无非是想看她到底连着哪一方。他们换了我的首饰，必是想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而与我关系最深的是十四，还过皇上应该怀疑不到他。再有便是身为姐夫的四爷。看来华嫔幕后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四爷知道了，定是指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已经化解了。这无疑断了华嫔最后的路，难怪能够逼她就范。
　　“你都想明白了？呵呵！其实这些皇上早就心知肚明，我也不怕别人听了去。只有最后一点皇上不确认，那就是我到底连着哪一边。可是我偏不想让他知道。”华嫔见我低头不语，假借替我理鬓轻轻的说。谈吐之间一阵香气在耳边吹过，却让人感到一阵阵凉意。
　　“娘娘……”我抬头见她神色阴郁，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华嫔开口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平安无事了。太天真了！我告诉你千万别相信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他们满心想的念的都是那把椅子。你以为他是为了保你？他不过是更想让我死而已。你以为十四爷是真心对你？可知道，当日他不过是因为和十爷打的一个赌。你猜赌注是什么？一匹马！”
　　我平静的听着她的话，听着她故意说的话。因为我知道她心中的苦，若这些伤人的话能够让她心中有片刻的舒宁，我愿意承受。
　　她见我这么平静的听着，便不再开口，只是径自的出了一会儿神儿，然后沉默的弄好头发。最后悄悄的把她珍爱多年从不离身的手串戴在了我的腕间。
　　我见她如此，知她决心已下。于是站起身，跪在了她的面前深深拜下。
　　“妹妹替袁家上下三百口谢过姐姐了！”
　　“起来吧！既然由我而起，就从我这里结束吧！”华嫔将我扶了起来，轻轻的说。
　　“姐姐……”我来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逼华嫔就范。可真等到了这一刻，心中却又充满了愧疚和不舍。
　　华嫔此时已走到了窗边，顺手推开了窗。听到我叫她，只是侧过脸来对我笑了笑，然后打开放在窗边的金笼。笼中的鸟，似等此刻已久，箭似的冲了出去。
　　“看在敏敏的面儿上，皇上不会为难袁家的。只是你……”华嫔目送着鸟儿飞出去，然后如自语般的喃喃道。
　　“若命该如此，那冰宁便认了。”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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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刚亮，召见的旨意便又传了来。我一夜无眠，漫漫长夜心中转过无数的想法，可终是想不到万全的办法。无法只得准备了前往，再酌情应变。
　　来到皇上平日里看书的偏殿，殿中并无旁人，连平日服待的小太监都不在。皇上此时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我肃拜之后，也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许久，皇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华嫔昨晚殁了，太医说是心疾。”
　　我不觉身子一歪便瘫坐在了地上。这么快！
　　“你昨晚刚刚见过华嫔，都说什么了？”皇上沉静片刻，慢慢的踱了过来。我低头伏在地上，只见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到了眼前。
　　“回……回皇上，不过是些家常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撒谎！”
　　皇上的呵斥如箭一般，让我心中猛得一震。看来皇上早就怀疑我也有瓜葛。可能从那遗诏丢失开始，皇上就已不再相信我了。片刻之间，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最后所有的念头都汇成了一个想法。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横，赌一把也许还有活路。于是我抬起头来，看向皇上。
　　“皇上，华嫔娘娘昨夜的确与奴婢争执，莫不是因此而引发了旧疾？”
　　“争执？”听皇上的口气，似是真的并不清楚我与华嫔昨日谈话的详情。
　　“回皇上，华嫔娘娘昨夜突然开口求奴婢救她。奴婢当时吓坏了，不敢应承。可后来娘娘用我父亲和弟弟苦苦相逼，奴婢急了，口不择言与娘娘争执起来。”我不敢放松，只是依着昨日前后发生的事儿，将话编的圆满一些。皇上信与不信，就在于昨夜监视的人到底听到多少了？
　　“救她？怎么救？”皇上似乎只对华嫔说过什么感兴趣。
　　“娘娘并未多言，只是说当时随行之人都受了牵连，她已失宠于皇上。为了袁家，她求我若有机会面圣，一定要戴着一对点翠的耳坠。她说……说这是敏敏的遗物，皇上若见了，念着旧情，必还能想起她。”我故意提到那些被换掉的首饰，只盼着皇上能注意到。
　　果然，皇上听完略想了想，便低头看向我的耳边。
　　“就是这对？”
　　“是，这是当日皇上命人收去衣物后，与新的衣服一并送来的。奴婢用了有些时日了。”
　　“哼！这是先皇后的东西，朕早年一并都赏给太子了。”

　　听了皇上的话，我才完全明白了华嫔一党的用意。难怪被换掉的只是些耳坠、戒指等小物件。皇上若看到我戴着这些，必会以为是在查抄中被偷偷藏匿起来的心爱之物，这便证实了与太子来往的人是我。因为本就没有落实的证据，证明华嫔有私。反而是我，不但与华嫔长相相似，又来往于宫中，多次随驾。若说有私，似乎更有说服力。而宫中相互争宠倾轧之事常有，她受诬陷也就不足为奇了。到时她不但保全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嗣了。
　　想来昨夜若是她探出我不知内理，可能也就只会让我陪着说些家常。然后就等着皇上召见我询问情况之后，便可平安脱身了。不但如此，宫外怕是早就将事儿引向了四爷那边，只等我这边事发后，便会借机将四爷一方歼灭。好狠毒的一箭双雕之计。
　　想明白后，我偷偷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此时沉默不语，只是用手轻轻的摩挲着首饰盒的边沿，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我在赌！赌皇上会相信我的话，赌皇上想在华嫔死后将此事终结，必竟此事牵连太深太广。
　　终于，皇上慢慢坐回书案后，又思存了片刻才开口道：“梁九功，拟旨！华嫔死于心疾之症。念其伴驾多年，追封为妃，厚葬。其妹袁氏，性情古怪，言语无状，进宫多时仍不知礼数。今朕特念华嫔遗愿，代为管教。特赐袁氏在畅春园中思过识礼，无旨不得擅出。”
　　“遵旨。”梁公公低着头，轻轻的应着。
　　我听了皇上的话，心上一松。这怕是最好的结局了，皇上终是放过了我。于是我以额触地，轻轻的说道：“谢皇上恩典。”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家中还有一个妹妹，求皇上免其参选，自择良人。”我依旧伏在地上。
　　“准了。去吧！”

　　从偏殿退出来后，我便被带到一个小屋之中。屋中样样俱备，只是门口站了守门的太监。
　　第二日宫门一开，我被悄悄的带了出去。一辆小车又把拉我回了园内，来到了一处偏僻处在。远远只见一个小院隐于假山乱石之后。来到院中，发现四个脸生的宫女，此时正低头跪在院中等候。我不觉苦笑一下，皇上也算是待我不薄了。
　　就在我认命之时，突然听到院外一阵纷乱。
　　“放手，今天拦我者死！”
　　是十四！我听到他的声音加在一片喧哗之中，由远及近的向这边过来。
　　胤祯！想着他，我便向院门口走去，谁知那四个宫女跪爬着挡在了我的面前。
　　“姑娘开恩，魏公公传旨说，只要姑娘离开这个院子半步，我们几个立刻杖毙。”为首的哭着求道。
　　听了她们的话，我不觉呆立在院门口，却再没有勇气踏出那最后一步。
　　这时，就见十四被一群太监侍卫拥簇而来。他远远的看到我，奋力踢倒一个挡在前面的太监后冲到了院前。
　　“冰宁，跟我走，去找皇阿玛。”他伸手便要拉我。我却本能的向后一缩。皇上不杀我已属万幸，再去求他恐怕无意。
　　“跟我走！”十四还想向这边来，却又被一群太监拦了回去。
　　“胡闹！是谁放他进来的，将这园中的总管太监杖二十。”
　　是皇上！我听了皇上的声音心中一惊，有些擅抖的低头跪在地上。只见皇上穿着朝服面沉似水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许多人。看来是下朝后直接赶过来的。
　　“皇阿玛！弱女何辜？要受这样的惩罚！”十四见到皇上似并无惧色，跪在地上满脸激愤的说。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皇上脸色阴沉的反问着他，然后又慢慢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众位阿哥，“你们不知道吗？当朕糊涂了吗？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朕以前是太过宽容了。关门！”
　　“皇阿玛！”十四听到要封门，还想起身说什么。被十爷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摁住。
　　八爷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求道：“皇阿玛，十四弟一向重情重义。望皇阿玛看在他本性如此，饶过他这次。”
　　此话一出，皇上身后的众位阿哥都跪下替十四求情。一时间，只见院前乌压压跪了满地的人。皇上站在他们中间，面无表情的环视着众人。然后轻轻的挥了挥手，我面前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出差了一周，刚回来。呵呵！